29 燒烤
兩天後,我三言兩語簡潔明了地拒絕了碧池的邀請――加入他的陣營。
理由很簡單,我仍然想把半年的合同期做滿,有始有終,方能善終。
這是明面上糊弄碧池的理由。根本理由還是因為我覺得沈月卿最靠譜。
癱子裏面找瘸子,沈月卿和碧池一比,簡直都光芒萬丈了。
在寧王府裏,我雖身居低位,但也算是在一步一步往上走。
現在已經不像當初穿越之時那樣做着春秋大夢指望平步青雲扶搖直上,只求有朝一日能平視萬物,生死性命不由乎他人主宰。
碧池那種自負高傲的性格,總覺得別人要低他一頭甚至更多。至于他為什麽對我們這麽執着,多半是白七授意,而白七的心思,我就猜不着了。
我特意選在沈月卿的院子裏,當着沈月卿的面拒絕了他。當然,這個當他的面,實際上是隔了一段距離的。
沈月卿背對着我們,在歪脖子樹下修補他的那架破爛秋千,我和碧池站在走廊上小聲說話。
碧池聽完斂眸靜氣,半天沒吭聲。
我沒再說話,因為多說無益。
此時沈月卿修好了秋千,轉身朝我們露出一個笑容。
那笑容極燦爛極美,唇角也勾着笑,眼裏帶着光,連右眼皮上的一顆小痣似乎都亮堂起來了,說話也很難得沒有尖酸刻薄的語氣。
連走路都帶着風。
沈月卿笑意吟吟地說道:“你們倆今天留下嘗嘗我新研究的菜式吧。”
一聽這話,我胃裏翻滾起一陣胃酸,攪動着,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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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臭大腸混合草席子和泥土的味道,似乎還能回味一番。
碧池趕緊端起莫掌櫃面無表情的臉:“沈爺,怎可又讓您破費?沉魚心中愧疚。”
那日他也是受過了沈月卿豬食的糟蹋,必然不想讓今日重蹈覆轍。
沈月卿擺擺手,難得大方一回:“菜都是後院長的,油鹽醬醋是從別院借的,今日阿影上樹掏了一窩鳥蛋,也是現成的,于我并沒有破費一說。”
碧池雖然邪惡,後來見慣了他殺人如麻的一身本事,但他對待小動物卻十分和善友好,還能幫迷路的小兔子找媽媽,讓我不禁懷疑他其實是妖獸一族,得以修成人形後混跡人群中殘害人類。此刻一聽要吃鳥蛋,他驚愕道:“那可是一窩生命啊,萬萬不可啊。”
沈月卿毫不在意地笑道:“尚未出世,有何不可?再者,你飽食魚蝦肉糜,那也不都是萬萬千千的生命?你大快朵頤之時,可曾像現在一樣懷有慈悲之心?今昔一比,你這是算道貌岸然還是良心發現?”
被沈月卿調笑着質疑有無慈悲之心的碧池,面上一沉,卻也無法和沈月卿比嘴上功夫,只得道:“賬房的活計我還沒忙完,今日怕是和沈爺的美食無緣。我的那份鳥蛋,就由朱珠代吃吧。”
一句話,把我推進了萬劫不複的火坑裏。
我看着腳底抹油跑的飛快的碧池,心中暗罵他真是人如其名。
沈月卿做飯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端來了。倘若忽略不計他那盤子裏的焦黃、墨綠、赤紅等顏色,還是能鼓起勇氣伸出筷子的。
“今日這道菜叫‘海上月是天上月’。”
我戳了戳墨綠的一團:“這是月?這顏色是月?”
你見過戴了綠帽子的月?
我再谄媚都誇不出話來了。若是現在阿影和碧池都在,那兩個不要臉的應該還能憋出幾個詞來。
沈月卿解釋:“被韭菜的菜汁染成了綠色。”
原來這“海上月是天上月”是一盤韭菜炒雞蛋。
簡單一道家常菜,居然能做出這麽錯綜複雜的顏色。
我吃了一口,感覺自己像騎着一只野豬撞上了牆,一頭栽進了泔水桶裏。
沈月卿起身坐在了歪脖子樹下的秋千上,晃着兩條長腿自顧自玩了起來。
那架破破爛爛的秋千是用燒柴的下腳料做的,沒有打磨,粗糙不平,坐在上面稍不留神就能從衣褲上刮下幾根線頭。
繩子幾天前斷過,但今天又續上了,是他從夥房裏一個白案學徒手裏得來的。
那個白案學徒名叫蒲包,暗戀曲廊裏的韶歡姑娘。蒲包平日裏明裏暗裏送了不少東西給韶歡,她都欣然接受。這次蒲包特意用面粉捏了一堆憨态可掬的小泥人,又取了花汁草汁細細染上顏色,在送禮的同時,表明了心跡。
韶歡收了他的小泥人,但是用一張好人卡拒絕了他的心跡。
蒲包原本是長了自信才敢表白的,誰知韶歡對他沒半分心思,思及她平日裏收禮時叫聲甜甜的乖巧面容,不由悲從中來,拉了根繩子就要上吊。
我原本不知此事,但張姨愛湊熱鬧,帶了我們一幫人,浩浩蕩蕩地走去把蒲包和上吊的倒黴樹團團圍住。
蒲包原本只是想把事情搞大讓韶歡後悔,沒想真死,脖子套在繩圈了半天都沒舍得拉,卻被人群一推搡,打了個死結。
幸虧沈月卿出現的及時救了他,否則蒲包現在已經上路了。
沈月卿當衆嚴肅地批評了蒲包不珍愛生命的行為,各種典故事例信手拈來,直講的蒲包痛定思痛痛哭流涕。
“你真年輕啊,讓你尋死覓活的事,居然只是感情。”
沈月卿嘆息一聲,随後掩耳盜鈴似的把蒲包上吊用的繩子塞進了自己的懷裏。然後帶回自己院子,換了秋千上的斷繩。
省了一根繩子錢,也使得他今天一天心情都很好。
沈月卿能省一點就十分高興。倘若撿了錢或是占了大便宜,定會興奮異常。我不得不懷疑,若是他看到金山銀山,是不是會當場得個失心瘋。
滿身銅臭味,金錢欲從內裏将整個人的肝腸肺腑都腐蝕了。
得虧他盛世美顏把他僞造的好,不開口說話還可以裝一波翩翩佳公子。
可他又十分有才華和能力。那位寧王殿下在邊疆時只管打仗,在朝堂時又只專朝政,家宅裏的大小事情都是沈月卿一人包攬。
偏生他能文能武,考的了狀元繡的了花,上的了朝堂踩的了黃土,還敢拒絕皇帝的掌心明珠成熹公主。
我正想着,那位狀元郎摸了摸下巴,指着西邊太陽:“看,太陽大舅子下山了。”
……狀元郎偶爾會犯病。
比如稱呼太陽為大舅子,稱呼月亮為大表哥。
我這種從小聽慣了太陽公公月亮公公這種稱呼的人,實在難以接受他的标新立異。再者古人對自然天文十分尊重,也迷信鬼神之說,對日月星海只有敬而遠之,哪裏還和太陽月亮去攀親帶故?
叫太陽大舅子,你敢娶他妹嗎?
吃完這盤“海上月是天上月”,我照舊出了一身冷汗,感覺像是騎着野豬在泔水桶裏游了三百個來回。
沈月卿看我默不作聲地收拾碗筷,忽然問道:“你真的覺得好吃嗎?”
我頓了一下,想起他之前說過的要獨自承擔乞巧節晚宴所有菜肴的事,眼前仿佛看到府內屍橫遍野的場景,胃裏排山倒海似的一陣翻湧,終于不受控制地蹲在地上吐了出來。
吐完了,我也編好理由了――風寒導致身體不适。
沈月卿看着地上那攤污穢,淡淡擡眼:“既然這麽難吃,你為什麽肯吃呢?”
我張了張嘴,很好吃這種話硬着頭皮也說不出來了。
因為沈月卿不是沒有自知之明。
“把這裏打掃幹淨,然後回去休息吧,後天就是乞巧節了。”
沈月卿說完擡腳離開,在他快和夕陽光融為一體的時候,我叫住了他。
“沈總,我有辦法,讓大家玩的開心,吃的放心!”
沈月卿頓住腳,卻沒有回頭。
我知道他以為我要從府外請廚子,又在心疼錢了,趕緊上前一步,補充道:“不要從府外請廚子,也不要在外面酒樓訂現成的,不要花那些錢的。”
沈月卿唰的一聲轉過頭:“真的?”
我點點頭:“朱珠所言絕對不假,定為沈總排憂解難。”
沈月卿默了半晌,揉了揉眉心:“排憂解難倒不必了,把牛郎織女兩尊大佛送走才是當務之急。若是你能幫我以最低成本辦完晚宴,我會還你一個人情。”
在我初入大學之時,班級聚餐最頻繁的是去學校東園吃戶外燒烤。
在自助燒烤店裏吃燒烤固然方便,但我們班學生普遍比較窮,去那裏吃一頓回來得吃幾頓泡面。
但我們也饞,于是自己淘寶買了一桶竹簽,又去大潤發在一堆老太太中撿了些便宜的蔬菜和肉,回來自己串起來洗幹淨,帶到不要門票錢的東園去燒烤,租幾個燒烤架子,買一袋木炭。只要不是烤的太離譜,淋上鹽、油孜然和辣椒粉,味道上不會有太大問題。又因是自己親手所制,體驗到了做菜的樂趣,又吃又玩可以打發一個下午的時間。
南诏這個年代還沒有出現洋氣的戶外燒烤,但放在鐵板和鐵架子上燒熟食物的烹饪手法已經初具雛形。
我把心中想法跟沈月卿仔細說明,沈月卿初聽十分贊同,仔細推敲又犯了難。
先不說這種方式聞所未聞,實踐起來究竟會是怎樣一番局面。府內雖然也有鐵板鐵架,但一個廚房只有兩三個,平時也很少會用到。
寧王府深刻貫徹落實節約是美德的名言,精簡人數,內院內院的仆人加起來總共一百五十人,其中一半以上身兼數職。
相比于奢華的太子府而言,我們這邊人數已經算很少了,即使這樣,鐵板鐵架也是不夠分的。
若是為了燒烤再花錢去置辦鐵架,本末倒置,沈月卿又要跳腳了。
正在這時,出去避風頭的阿影回來了。
沈月卿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忽然走過去拔出了阿影的劍,快步去了後院。
阿影神色複雜:“他又犯病了?”
作者有話要說:
碧總不舉和羅總有毒就掉收藏了,他們的病會治好的相信我(信心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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