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遇襲
告白失敗的我還沒想好怎麽給自己一個臺階下會顯得不那麽尴尬,沈月卿已經一溜煙飛走了。
他本就是武功卓絕輕功更甚,現在眼睛已經複明,行動更是暢通無阻。
我沒有跟上去。一來是我飛不過他,二來是即使飛的過他,又能怎麽樣,剛才那句話已經用光了我所有的臉皮,我實在沒辦法再說出“可以先交往看看嘛”這種話了。
……好氣啊,他對我這麽好,居然不喜歡我。難道他是一直把我當妹妹看待?去去去,我拒絕親人卡。
難道他心裏有喜歡的人了?這也不太可能,早在寧王府時就看他形影單只,而且這邊世界我遇到的男子基本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一直保持着處男之身,他估計也是童子雞……不過也說不定這三年他在外面就找着相好了,如果是這種情況就麻煩了。
當天吃晚飯的時候,我很詫異地看到了沈月卿。我本以為他會覺得尴尬不出現,但他居然神色如常。
我剛想替他夾一筷子青菜的時候,他已經擱下了碗:“我吃完了。”
我将筷子往回收,被另一雙筷子中途攔下了。沈希白說:“我還沒吃完。”青菜便到了他的碗裏。
我心想,他不是只吃肉的嗎?今天怎麽又開始吃素了。
沈希白支使沈月卿去給楚無疑送藥,那孩子這天發了高燒,于是廳堂裏只剩了我們兩個人。
我很狗腿地将青菜碟子往沈希白那邊推了推,他立馬嫌棄地看了我一眼:“把這個草拿遠些。”
我&青菜:“……”
“遠些。”沈希白把碗裏的青菜倒在了桌子上,還不忘提醒我:“草吃多了會變傻的。”
……這是什麽蠢話。。不過我還是很聽話地将青菜端走,并将雞腿往他那邊推了推,還貼心地替他均勻地在雞腿上抹了一點酸甜醬。
這谄媚的行為與我先前的所作所為簡直判若兩人。
沈希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半晌才說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追我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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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字聲音拉的很長,叫的十分瘆人,我沒搭話。
他又問道:“莫修楚溪莫翎甚至是羅寒羅厲碧池辭鏡,那麽多好男人,你為什麽單單喜歡沈月卿?他身上毛病那麽多。我本以為他都那樣了,看到女人是該吐的,沒想到他居然收了個女弟子。”
“師父他除了有點摳門之外,沒有什麽毛病了吧。”
其他人才是毛病真多。莫修心高氣傲,莫翎是個變态,羅寒兇殘至極,羅厲我和他不熟,碧池整一事兒精,辭鏡的嘴就沒閑過整天叨叨,楚溪對豬籠有種病态的迷戀。
沈月卿摳門不假,他是從苦日子裏走過來的人,一分錢恨不得花出去了再偷回來,但他都已經把他最值錢的歸雲山莊和驚鴻劍送給我了,摳門這個在我這裏根本不能算作毛病。
沈希白估計是真和他兒子有仇,不斷地抹黑他:“毛病還不多?你看過他在他娘面前吓得渾身發抖的死樣嗎?見過他殺人如麻毫無人性的樣子嗎?”
我很誠實地回答:“……沒。”
也并不想看。
沈希白擱下筷子,拿起放置在一邊疊好的巾帕,擦幹淨嘴,然後幽幽道:“好姑娘,等你哪天看到了,你也許就不會對他有任何幻想了。你現在看到的,都是他得體的一面,他是我兒子,我自然知道他是什麽樣的貨色。”
我的太陽穴有點發漲。
會用“貨色”來定義自己兒女的人,和他也沒有再交流下去的欲.望和必要。
若是沈希白對沈離星沒有确切的勝算,他哪裏會同沈月卿合作,又哪裏會賣身為奴在歸雲山莊當小乖?
想到這裏,我不用再吃一口也已經飽了。
當晚,還失了眠。
腦子裏總是回憶着沈希白的那句“你看過他在他娘面前吓得渾身發抖的死樣嗎?見過他殺人如麻毫無人性的樣子嗎?”
……果然。
沈月卿并沒有完全自由。
“叩叩。”
窗戶被敲了兩下。
燭光輝映,窗外立着一個修長的人影。
我走過去打開窗戶,映入眼簾的一大捧青色的野果。托着野果的,是一雙骨節分明的手。
“看你燈還亮着,給你送點果子,剛摘的。”沈月卿放下野果,剛準備走,被我捉住了衣袖。
“師父。”
“還有什麽事嗎?如果沒有,師父先――”
沈月卿未說完的話被我給堵住了。
當然不是用嘴,因為我踮起腳尖也夠不着他的嘴,更何況還隔着半人高半尺厚的牆。
我用一只青果堵住了他的嘴。
“師父,我知道你心存芥蒂,我能理解……只要你以後不要詐死消失,也不要亂收徒弟。你要是答應我,就表個态吧。”
足足靜默了一刻。
沈月卿拔下嘴裏的青果,淡淡道:“這果子還沒洗。”
他從口袋裏掏出小刀,将果皮削掉,然後将削好的小青果放到了我的手上。
“昨日的話題以後不許再提了。”
言下之意,是不許我再對他死纏爛打了。
我撇撇嘴,拿起果子剛想啃一口,外面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咆哮。
那咆哮聲難聽至極,像是幾十把叉子在同時刮動瓷盤發出的。
沈月卿眼神一凜,掉頭就往聲源的方向飛去。
我見狀也提劍跟了上去。
屋外月光亮的驚人,整座将軍府都被籠罩在一片靜谧的銀光之下。我突然想起今天是月半。
每逢月半,總有兩個人要倒黴。一個是碧池,他需要吃下大量的春.藥來活血,保持身體血液的流暢防止血液凝固直接嗝屁,輔助作用是期待能有一天他能振作雄風,為碧家再添一個小碧池(這話怎麽這麽像罵人),另一個就是百蠱纏身的沈希白了。
而剛才的那聲咆哮,仔細分辨還是能聽出是沈希白的聲音。今晚沈希白為了教育楚無疑,兩人都在楚溪先前住的梅花小院裏。沈希白的蠱毒雖尚未解開,但已經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按照道理并不會暴走,但那聲音實在不像是正常人能發出來的。
梅花小院的上方騰起了陣陣紅色的霧氣。
沈月卿到了院門外突然墜下,像被釘子一樣釘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不,并不是一動不動,他的肩膀在微微顫抖。
我上前一步,扶住他:“師父,你怎麽了?”
他額頭滾落大滴冷汗,臉色慘白,咬牙對我說道:“快走。”
我看到他脖頸處的暗紋一片一片清晰地浮現了出來,他再也支撐不住,跪在了地上。
沈希白肯定是出事了,說不定楚無疑也跟着遭殃了。若是我現在推門進去,不僅沒把握救他,說不定也要慘遭毒手,想到這裏,我趕緊扶起沈月卿,準備帶他先閃了。
“月卿,你既然來了,怎麽急着走呢?”
背後傳來了陰冷低沉的女聲,還有院門被內力猛地震開的聲音。
“娘親想你了。”
沈月卿臉上出現了我從未看過的慌亂。他肩膀顫抖的更加厲害,不知是懼怕他母親,還是蠱毒發作令他痛苦。
“快走。”他仍不忘推了我一把。
然而那人已經到了面前。
離我們僅僅四五米的距離。
我左手扶着跪倒的沈月卿,讓他倚着我的肩頭,右手拔出了随身攜帶的驚鴻劍。
說實話,我本以為沈月卿他爹沈希白本身就夠驚悚了,但我看到他娘沈離星的時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外貌是十三四歲的少女,長着一張娃娃臉,梳着整齊的劉海,那模樣算不上甜美可愛,卻年輕而充滿活力。若是你知道這具身體是屬于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的,你會是什麽感想?
更令人覺得詭異的是,她赤着的雙腳是離地的,左右腳腕上各系着一只鈴铛。
鈴铛晃蕩着清脆的聲音,從她周身散發着紅色的霧氣。
鈴铛聲愈近,沈月卿的肩膀顫抖的愈厲害。
“你爹那個狗東西已經被我收拾了,月卿你快跟娘親回去吧。”
沈離星朝我們伸出一只手,那只蔥白手臂上的暗紋和沈月卿脖頸上的暗紋一模一樣。
“祭司大人。”沈月卿吐字極為艱難。
沈離星微微一笑:“跑什麽跑,在我面前,你永遠都只能是跪着的,爬着的。”
“不信?”
眼見着她快要夠着沈月卿了,我趕緊拔出了驚鴻。
驚鴻劍光一閃,沖開了團團紅色的霧氣。
因為她是沈月卿的母親,所以我很自覺地沒用多少力氣,縱使她并不是個好人。
全程無視我的沈離星總算是正眼看了我一眼。
“哪裏來的小丫頭,不自量力。”
她手臂一揮,一道不知名的紅光切來。我舉劍相迎,擋住了大部分的劍氣,些許劍氣激撞開來,打在了我的脖頸下方及雙肩處,頓時一片尖銳的疼痛。
沈離星竟也是用劍的。
……我居然還想着對她不下重手。人家只用劍氣就足以把我虐慘了。
就在她的第二劍劍氣要向我削來時,一直顫抖的沈月卿突然握住了我握劍的那只手。
沈離星笑出了聲:“月卿,你的劍術都是我教的,你會有勝算?”
沈月卿不吭聲,內力直往劍身裏灌,驚鴻發出了強烈的藍光。
……我倒是忘了,這本就是他的劍。
他握着我的手,确鑿無疑地揮出了一劍。
劍氣與劍氣相撞,在空中炸烈開一朵藍白相間的花。
花的那一邊,是沈離星刻薄而冷漠的嘴臉。
沈月卿回頭看了我一眼,他長而細軟的發絲滑過我的臉頰,蹭的癢癢的。
“師父理應護你周全,對不起,讓你看到了可怕的東西。”
他拍了拍我的左手,滾落下一枚果子。
是他剛才削好的那一只。
果子已經被氧化了,果肉變成了淡淡的橙黃色,也許已經不好吃了,但此刻,我卻非常想咬上一口。
作者有話要說:
沈月卿的悲劇多半來自父母,還有部分來源于性格。他除了要擺脫他媽對他身體的控制,還有二十多年的壓迫形成的心理陰影。
PS:大家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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