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傳（一）

第1章前傳（一）

黑暗永遠充斥着這個地方，無聲無息，無邊無際，無盡虛空之中，神明漫步而來，所過之處，不帶起半絲波瀾。

祂似是漫游般行走于虛空中，雪白無塵的衣擺輕搖，始終融不入周身無邊暗色。

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成為這黑暗的虛空中唯一的點綴。

容嶼立于三千世界虛空之上，看着面前懸浮的一個個散發着各種各樣光芒的小光球，修長如玉的手指輕點下巴，陷入了沉思。

“該去哪一個世界好呢？”他半垂着眸，輕聲呢喃，聲音漸漸消散在虛空中，顯得有些空寂缥缈。

一個散發着紅色光芒的小光球輕輕顫動，似是在回應他。

“不歡迎我去啊……”他看着這個小光球，眸色微斂，忽然笑了，“那我偏偏就要去呢。”

“在我的領域，你可沒有資格說‘不’。”話落，蒼白修長的手指在小光球上輕輕一點。

小光球大幅度顫抖着，旁邊幾個小光球見狀，也紛紛顫抖起來。

容嶼輕笑一聲，身形漸漸消失，已是進入小光球內的世界，在他徹底消失的那一瞬間，小光球散發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弱了幾分，旁邊幾個小光球亦是如此。

虛空重歸平靜，無邊的黑暗席卷而來，将一切包裹吞噬。

唯有那一個個懸浮在虛空中的小光球散發着時強時弱的光芒，似一盞盞要熄不熄的燈，忽明忽暗，頑強地抵抗着這沉重而又無際的黑暗。

·

進入小世界後，容嶼站在雲層之上，自上而下俯瞰着這個世界。

目之所及，并沒有發現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容嶼微微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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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他擡眸看向蒼穹，薄唇輕啓，聲線略顯清冷。

“下來。”

回應他的是一片詭異的沉默。

“不聽話？那我只好親自把你揪出來了。”

他低聲說着，緩緩擡起手，一股無形而又玄妙的力量帶着威嚴強大的氣勢直沖向上方的天青色蒼穹。

空間被這股力量扭曲，天地為之一振，天色瞬間暗了幾分。

而下界的生靈卻無法感知到雲層上空發生的變化，一道無形的屏障将此方世界上下分隔。

“怪不得不出來，竟是被困住了。”

容嶼微微挑眉，再次擡手，指尖一道靈力彈出，打入蒼穹。

“咔嚓……咔嚓……”蒼穹之上清晰傳來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

容嶼擡頭，見頭頂的蒼穹上顯現出一道透明的屏障，屏障上密布蛛網般的裂痕，像一面破碎的水鏡，折射出上方扭曲破碎的、透着紅光的天空，隐隐還能透過一些細小裂縫看到小世界之外黑暗的虛空。

“咔嚓”一聲，屏障徹底碎裂，碎片飛速化為無數塵埃，消散在天地間。

屏障消失後，一個散發着微弱金光的小光球出現，直直從上方墜了下來。

容嶼伸出手，小光球落入他的手心。

他擡眸看了一眼蒼穹，又低頭看着手上虛弱的小光球，露出一個冰冷的笑。

“就這麽個東西也能将你困住，真是無用。”

嘴上這樣說着，指尖卻輸出一絲神力，為它療傷。

“傷得這麽重，若不是我來了，你怕是再過幾千年便要消散。”

·

為小天道療完傷，容嶼望着頭頂泛紅的破碎蒼穹，突然明白了在虛空時小光球的反應。

這個世界不是不歡迎他，而是想讓他離開。

因為這裏有能将它困住的，令它恐懼的東西。

他只當這個世界出了點問題，卻未曾想到問題這麽大，連這個世界的天道都被困住了。

近幾千萬年來，三千世界之外衍生的小世界越來越多，多得他管不過來。

不僅如此，一些小世界還衍生了異變，異變積少成多，隐隐有威脅到真正的三千大世界的趨勢，作為天道之主及三千世界的管理者，他不得不騰出手來處理一下。

他雖然是三千世界的管理者，卻也只是管控着全局，主要維持各個小世界間的平衡與運行，小世界內部的事一直都是交由手下的天道們管，只要小世界不崩，他都不會幹涉，任其自由發展。

卻是沒有想到，這些小世界中産生的異變總是能将小世界的法則搞亂，還影響到了周圍其他的小世界，頻頻挑戰天地規則的底線。

就連兩位創世神明都親自去了億萬小世界清理異變，作為天道之主，他也不好繼續呆在神界無所作為。

畢竟這也是因他的疏忽而引起的，若是他當初及時把這些衍生的小世界清理掉，就不會發生這麽多事了，如今衍生的小世界已經多到數不清，每一個小世界都代表着億萬生靈，也不好将其全都毀滅。

但若是它們不服管教，該清理的還是要清理，這樣才能維持三千大世界億萬小世界的基本穩定。

容嶼這樣想着，神念一動，一枚玉符出現在手上。

這是他曾經曾經游歷三千世界時，依據三千世界中各個小世界的情況而制作的召喚符，融入小世界本源後，在天地規則的牽引下，可以用來召喚世界意識。

世界意識絕大多數時間都在沉睡，若是不進行召喚，哪怕有一天小世界崩了也不一定會醒來。

容嶼往玉符中輸入一絲神力，聯通天地規則，召喚這個世界的世界意識。

片刻，他手上的玉符驟然碎裂，化成齑粉。

殘餘着一絲神力的齑粉被他撒入空氣中。

這個世界的世界意識早已消散，全是靠天道的力量在支撐着它不崩潰！

怪不得這個世界的天道這麽虛弱，弱到連一道低級的法則屏障都能困住它。

容嶼垂眸看着手上的因過于虛弱而幻化為本體的小天道，神色冰冷。

呵，這些異變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挑戰他的底線，真當他不存在嗎？

小天道似是感應到什麽，在他手心裏滾了一下，悠悠轉醒。

原本散發着金光的小光球慢慢褪去光芒，變成一個雪白的小球，小球上出現一雙圓潤的黑色眼睛和一張小巧的嘴巴，看着像只小動物的幼崽。

這是一個誕生了自主意識的天道。

小天道躺在容嶼手心，睜着一雙大眼睛，呆愣愣地看了他好一會，才回過神，顫顫巍巍開口：

“主……主上……”

它的年紀不大，聲音稚嫩，聽着像人類十多歲小孩子的聲音。

容嶼神色微斂，問它：“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麽事？”

小天道神情茫然，聲音帶着些委屈，“我……我不知道，明明之前還好好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就陷入了沉睡……”

“你清醒的時候可有發現什麽異常？”

“好像……有吧？”小天道仔細想了想，回答，“我沉睡的時候醒過一次，發現了很多來自異世界的生魂，那些生魂很奇怪，我找不到他們的來源，沒辦法将他們送回去。”

容嶼聞言沉默片刻，薄唇抿成一條線，眸色漸深，“竟有這麽多異變？”

“啊？什麽異變？”小天道誕生自主意識的時間不長，加之沉睡了很久，不是很理解容嶼話中的意思。

容嶼沒有與它解釋，垂眸看向腳下的下界，以及，那另一道屏障。

指尖微動，一道靈力打在屏障上，屏障應聲而碎，顯露出與原先不一樣的景象。

屏障不僅有隔絕上下界作用，還有障眼法的作用，他方才竟是一時沒有注意到。

容嶼看清這個世界的真面目，眉頭微挑。

下界看起來極為荒蕪，植被異常稀少，大多數植物都長得極其高大且奇形怪狀，黃沙夾雜着許多不明碎屑物漫天飛舞，城市破敗荒涼，不見人煙，長相怪異的動物四處游走，生靈們為了争奪食物而争鬥、厮殺，整個世界彌漫着一股混亂垂朽的氣息，令人感到不适。

這是一個末日世界。

·

“這個世界能撐到現在不崩潰，你倒還算是幸運。”

說到幸運，容嶼便想到了氣運。

他手下的天道們大多數都有一個特點———喜歡養崽。

也就是喜歡培養天命之子，賦予他們氣運，為他們鋪平前進的道路，待他們成長為小世界的支柱為小世界積累功德和足夠的能量，以此維持小世界的長期穩定。

這是比較有效的管理小世界的方法，不僅能物盡其用，還能循環利用。

畢竟天道也不是全能的，總不能精準管控小世界裏的所有事，時時維護世界和平，若是天道的力量消耗過多便會自動陷入沉睡，而一旦沉睡，便不知什麽時候才會醒來。

一些被異變侵染的小世界裏的世界意識和天道就是如此，睡到世界崩潰，自己什麽時候死的都不知道。

容嶼想到這裏，眸色微凝。

“這個世界的天命之子呢？”容嶼問小天道。

天道都出事了，天命之子的情況應當也不會太好。

“哦，你說崽崽啊，他就在下面啊，我上次醒的時候還看到他呢。”

“在哪？”

“在……”

小天道看了看下界，頓時愣住了。

它的崽崽呢？他那麽大的一個崽崽呢？！

小天道睜大眼睛，急忙釋放神識四處尋找天命之子，終于，在一個毫不起眼的小角落裏找到了他。

它的崽崽已不再是它記憶中的模樣。

記憶中的崽崽乖巧聽話，做事有條有理，從不需要它過多操心。

而如今，它賦予他的氣運被強行剝離、分裂成好幾份，被不同的人占取，而他自己卻因失去氣運而身死，變成一縷殘魂無意識地四處飄蕩，無法再入輪回，永生永世困于此方世界，直至魂死道消。

它的崽崽已經不再是完整的崽崽了！

“嗚哇……崽崽怎麽變成這樣了……嗚嗚嗚……”

小天道看着它精心培養長大的天命之子被搞成這副模樣，忍不住哭了出來，晶瑩的淚珠順着眼眶落下，染濕了容嶼的手心。

容嶼不是很懂，為什麽天道化為本體能夠流淚。

“哭什麽，他又不是沒有救了。”

“嗚……崽崽他只剩下一魂了……”

“靈魂尚未完全消散，還可以修複，你忘了我是誰？”

小天道看着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哭嗝。

“是……主上……”

“知道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