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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阮沅等了兩分鐘,宴深沒再回。

酸梅汁喝得她口幹舌燥,嘴裏澀得慌,塞了兩口蘿蔔,緩和了味覺。

吃過飯,阮沅和唐生一塊出了屋。說好的這頓阮沅請,唐生沒客氣,站一邊等她付錢。

阮沅也豪氣,從包裏拿卡刷錢,頗有‘今天阮小姐包場’的氣質。

付完錢,剛好撞見從包間出來的宴深。宴深走在最前,低着頭看手機,似一切紛擾都與他無關。在這煙火氣之間,也顯得沒那麽有人情味。

宴池比他善于交際,跟一個歲數不算年輕的男人勾肩搭背,就差認個兄弟名分了。

原來他在看手機,阮沅不自覺想。

宴池先見着了她,一手搭在男人肩上,抽空還朝她招了招手。

“嫂子!”

這一聲喊得響烈,四五人全望了過來。

宴深頓了下,疏離地點了下頭,仿佛不認識般。

阮沅也有些尴尬,她不習慣太多人的場合。僵硬地朝宴池笑了下,她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小步。

唐生見狀扶住她的肩,笑吟吟地低頭,在她耳畔道:“當着老公面對我投懷送抱,阮沅,你玩兒挺開啊。”

阮沅知道他又在說垃圾話,要不是人太多,她肯定要接上句“公共場合,禁止小狗喧嘩”。

而此刻,她只能化作一只魚,沉入塘底,憋氣。

然後,假裝不認識地越過視線。

陳挽苒看在眼裏,譏笑,心想這能是夫妻?誰家夫妻剛結婚就貌合神離?

她端莊地往前走了兩步,平靜道:“宴總,那位是你太太?”

看着不像一個世界的人。

她這話沒說,但在場的都能聽出她的意思。

宴深不輕不重地嗯聲。

倏地,阮沅的瞳孔裏只剩下一抹身影,那人朝着自己走來。

她的大腦宕機,直到宴深站定在自己面前,才找回一點精神。

依舊是那副居高臨下的模樣,宴深眸子漆黑,看不出神态到底是高興還是其他。

他溫和地開口:“吃好了?”

阮沅一頓。

他這話自然不可能對唐生說,阮沅下意識‘啊’了聲,輕飄飄地說:“吃好了。”

既然對方說過不要自己送,宴深也沒再說第二遍。

他不着痕跡地瞥了眼阮沅肩膀的那只手,視線往上移,定下,一秒後又移開。

阮沅注意到了,介紹道:“他叫唐生。”

宴深沒細問,給足阮沅的面子:“你好。”

唐生這人和誰都熟絡,見人大老板主動打招呼,哪能甩了人家的面子,特得體地松開放在阮沅肩膀的手。

“宴總好,阮沅說你長得特別帥氣,開始我還不信,現在見到真人發現她說得果然沒錯!”

編瞎話不打草稿的本事,唐生一等一的會。

拉上阮沅一起尴尬的事兒,唐生幹得也不少。

阮沅羞憤欲死,她什麽時候形容過‘帥氣’了?

帥氣和她的嘴就不是一個廠出來的。

她用手肘碰了碰唐生,後者抓着她的手肘,往前一推。

差點兒往宴深那去。

宴深:“。”

他的記憶猛地一複蘇,先前還在阮沅那兒裝糊塗的人,現在卻說:“我知道你,很有名。”

阮沅:“……”

裝吧你就。

唐生呵呵笑了幾聲,沒追着問“那您喜歡我拍哪部電影”或是“您要不投資我一下?”。

成年人的世界除了應酬還有假意客套。

告別宴深,阮沅邁着沉重的步伐坐上唐生的車。

她的汗浸濕額頭新冒出的碎發。

從車後座拿了瓶水,阮沅灌了幾口,用手背抹了唇邊的水珠。

唐生從車窗往外看,宴深坐在他的賓利裏,窗外站着剛才和宴深說話的女人,她嘴動了動,挺急切。不知宴深說了什麽,那女人的眸一下黯了下來,随即笑了下,體面地離開了。

唐生看在眼裏,沉吟道:“我猜那女的喜歡你老公。”

阮沅差點被嗆住,咳嗽了兩聲,漲紅臉:“請你收回你的想象。”

唐生一副‘你居然不信我?我可是世界級牛掰人物導演,我能看不出這其中的彎彎繞?’,可惜阮沅一眼沒看他,唐生所有的微表情全部白做。

他往阮沅那瞟了眼,見她垂眸思索着,不着調地說:“你這鞋是宴深給你買的?”

“啊?”

“很貴?”

“……”

唐生在說什麽鬼話,她怎麽一句都聽不懂。

阮沅找了個舒服的坐姿,座椅往下移了點,阖眼。

她冷不丁道:“自己買的。”

“那你一直看什麽呢?”

“我愛看,我就看,眼長在我身上,我想怎麽看就怎麽看。”

阮沅大抵困了,說話軟綿綿的,下一秒就要瞌睡過去似的。

唐生嘿了聲,嘀咕:“你也就跟我橫,剛才在裏面,宴深說話你頭都沒敢擡。”

阮沅打了個哈欠:“你給我一千萬,我也能這麽對你。”

唐生訝異:“他給你一千萬啊?”

阮沅倦态地嗯聲:“你別說話了,讓我睡會兒。”

唐生還想說什麽,見她犯困的很,憋住了。

原先還想喊着阮沅一塊去清吧熏陶一下心情,現在看這人壓根沒被網上影響,快活着呢。

實在不行不工作了,在家裏躺着,反正有一千萬。

唐生舔了舔牙,心道來個富婆包養他吧,他也想提前體驗養老人生。

過了兩秒,他嘶了聲:“你家在哪呢?”

阮沅被他吵着了,用手捂着耳朵斜着靠,留了個背給他,嗚咽道:“月牙灣。”

“……”

住的挺奢侈,唐生心道。

一路平靜,停到小區外。

唐生熄火,下車抽了根煙。

先前就想過嘴瘾了,要不是阮沅忍受不了這個味道,他能忍到這時候?

要不讓阮沅來投資他吧,阮沅現在挺多錢的。

想到一月前劇組裏的那點兒破事,唐生黯下眸。

阮沅是被冷醒的,車窗被敞開,暖氣全跑了出去,她渾然不知。

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就這麽把自己哆嗦醒了。

醒來後,阮沅第一反應是完了,看來今天是沒法早睡了。

第二反應找唐生的身影,發現他在不遠處的樹下抽煙。

不知怎地,阮沅覺得唐生這幅模樣有些可憐,像只流浪狗似的。

她看不清唐生臉上的表情,只能用直覺判斷。

作為好友,現在應該給這只可憐小狗一點慰籍。

阮沅這麽想着,摘了安全帶,而後——

“...。”

她面無表情地松了車把手,冷靜地打了通電話。

她親眼瞧見那人的手動了動。

“喂?”

一如既往的散漫。

阮沅模糊地望他,唐生大概也在看她,但阮沅硬是沒擠出一點兒心心相惜的情緒。

“...你把我鎖在車裏幹嘛?”

唐生慢半拍:“怕車被偷。”

阮沅心想你就在旁邊,小偷能當着你面偷麽?

“怕被偷還開着窗戶?”

“怕你憋死。”

得。

好賴話都被他說完了。

她還能說什麽?

她除了說‘謝謝唐總的體貼’以外,還能說什麽?

“...還不來開門?”

唐生好似才反應過來,好整以暇地‘哦’了聲。

伸了伸腿,蹲太久有些麻,起身時踉跄了下。

他從口袋裏拿出車鑰匙,按了下開門鍵。

阮沅重新躺着,舒服地眯了眯眼:“你送我去地下車庫吧。”

唐生:“你自己走進去,車庫要識別,我進不去。”

阮沅倏地睜開眼,“真的假的?”

唐生:“我剛才就是進不去才折返回來的。”

阮沅犯了難:“可我不知道第幾棟啊。”

唐生:“?”

他推了推阮沅的手:“沒蒙你,真去不了。”

阮沅擡眸。

她的确懶,有唐生這個盡職盡責的‘司機’在,阮沅一步也不想多走。

見他一副‘我真沒騙你’的模樣,阮沅半信半疑。

怎麽可能?

她家小區地下庫擠滿了別人家的車,不知道多少,全不是小區裏的。

“這可是月牙灣。”唐生說,“你買房的時候沒見着月牙灣的物價?一平百萬起步。”

“…我當時和中介說,二十萬以上的都別給我看。”

唐生笑出聲。

這确實是阮沅的性格。

唐生酷得很,單手插兜:“沒辦法,你自己進去吧。”

阮沅只好認下,随口道了句:“上來喝茶嗎?”

唐生怼道:“你提前步入老年社交了?”

阮沅:“……”

拉倒吧,反正她也不愛喝茶。

唐生讓到一旁,阮沅下了車,只留給他一個背影,唐生望着她,阮沅背後長了眼似的,朝他揮了揮手。

他在心裏吹了個口哨。

笑意未收,他從口袋裏拿出煙,咬着。

啓動車,揚長而去。

阮沅頭一回體驗家裏有燈的感覺,挺新奇。

從前她一個人住,和宴深結婚後,都是她先回家,宴深再回。

宴深回來了也是待在書房處理公務,這回不同,阮沅一開門,見他坐在沙發上,有種‘下班回家老公做好飯菜等我回家吃飯’的幸福感。

但她面前這人可不是什麽家庭煮夫。

“晚上好。”阮沅生疏地打了個招呼,換上棉拖。

兩人連棉拖都是情侶款——任邢挑的。

鞋比人都熟。

聞言,宴深目光一瞥,颔首道:“你好。”

阮沅:“?”

她這是誤入相親現場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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