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郁則
第4章 郁則
而另一個握着臺球杆的男人回過神來,他對這個局面并不意外,依舊笑臉相對:“郁少好球,我輸了,再來一局?”
但郁則沒應聲,将臺球杆放好,走到一旁的矮椅坐下,沒有再繼續的意思。
另一旁的男人被落了臉也沒有很難堪,只是示意自己身邊的女伴給對方傾了一杯酒。
漂亮女伴有點忐忑,但只能壓住心中的恐懼,擡手給他倒了一杯酒,顫顫巍巍送到郁則面前:“郁少。”
若是一般人,她們早就貼過去了,但對方是郁則,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撒嬌賣癡,都像躲活閻王般躲着他。
女伴纖纖細指扶着那一杯酒,棗紅色甲油襯得手更白皙,但此時卻僵停在半空中,他沒接,只是晾着。
空氣似乎凝滞。
郁則沒看女人,只是睨了男人一眼,狹長眼眸似笑非笑:“曾二公子,道歉也要講些誠意不是?”
他的嗓音實在特別,林絮爾只覺得似曾相識,有些熟悉,卻捕捉不到源頭。
那個被稱作曾二公子的人,臉色微變,最後還是推開女伴,接過女伴的酒,走到郁則面前:“郁少,前些日子,我手下的人不懂事,有眼不識泰山,我向您道歉。”
但郁則只是淡淡掃了一眼,依舊沒接過他的酒。
最後曾公子只能僵着笑臉,親自彎身,重新給郁則倒了一杯酒:“郁少。”
在座的大多數都是富家公子,曾二公子也不例外,現在卻還要親自給比自己年紀小的郁則倒酒,他就沒有過這種恥辱,像吞了蒼蠅一樣惡心,但卻只能受着。
只是郁則這次沒有拒絕,伸手接過,白淨修長的長指握着玻璃杯,漫不經心地晃着,圓潤冰塊在玻璃杯中轉動,折射出細光,他只是很淡地掀起眼,音色慵懶:“承讓。”
曾二公子長氣一舒,吊起的心終于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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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沒等氣喘過來,郁則長指輕敲,示意給女伴給對方倒酒:“給曾公子滿上。”
玻璃杯中沒有加冰塊,烈酒倒了滿滿一杯,曾公子的女伴戰戰兢兢地倒着酒,不敢停止,直到都要溢出來時,郁則才喊停。
郁則姿态散漫,微微舉起玻璃杯:“曾公子,既然是賠罪,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吧?”
衆人望向那滿滿一杯烈酒,陷入讓人心驚肉跳的氣氛中,但也沒有人敢去勸,一片死寂。
事到臨頭,曾公子也只能僵硬笑了笑,笑容比哭還難看,最終伸手接過酒,緩緩喝下。
在這種瀕臨窒息的環境下,郁則只是閑閑看着,神色平淡得仿佛只是在逗弄一只無關緊要的寵物。
一大杯烈酒下肚,曾公子臉色發白,額頭已經開始冒起細汗,就要站不穩了,好在女伴很有眼力見,立刻攙扶着他去衛生間。
郁則依舊倚坐在原位,漫不經心地搖着玻璃杯。
林絮爾目睹這一切,她不明事情經過,但臉色早就已經吓得發白,只覺得往死裏灌人酒這種做法格外怵人,她下意識往張栩庭身後躲了躲。
張栩庭察覺到,只是在她耳邊低語:“別怕,只是有些誤會。”
其實張栩庭和郁則并不熟,和張栩庭這種富二代相比,郁則的背景地位更為不可言說,深厚特殊,但華大二代圈子就這麽大,也在聚會中打過幾次照面,但最近好友曾二準備進軍游戲市場,還沒能撈一筆,就不小心惹了郁則,為了及時止損,立刻找機會賠罪。
但就如眼前所見,得罪了郁則,就連賠罪都得脫成皮。
林絮爾聽完張栩庭的話,但又許是好奇,她仿佛催生出莫名勇氣,擡起乖巧的眼眸,隔着臺球桌,和他四目相對。
郁則饒有興致地擡手撐着下巴,似乎笑了一聲,心情極好:“這是你女朋友?”
張栩庭介紹道:“是,這是我女朋友林絮爾。”
包廂大家都敬過酒,只剩下初來乍到的林絮爾,知道郁則是個什麽性子,張栩庭自然要給足郁則面子,不敢怠慢:“小爾,去給郁少敬一杯酒。”
林絮爾倏然擡眼,看向張栩庭,心下涼了一大半,一杯莫吉托就讓她醉得不省人事,更何況是他們這裏的烈酒,難道他已經忘記她不能喝酒了嗎?
只是林絮爾覺得,現在面前的郁則比喝酒更吓人些,看來這酒是非喝不可。
還沒等林絮爾說話,郁則卻率先站起身,走向張栩庭,伸手壓在他的肩上,力氣重了幾分:“不麻煩。”
“我還有事,先走了。”
聽到這話,張栩庭懂得見好就收,再勸估計郁則就要惱了。
話是對張栩庭說的,但郁則的目光卻一直落在林絮爾身上,帶着捉摸不定的興味情緒,但方才的氣氛實在過于心驚肉跳,林絮爾不得不往遠離躲避這道目光。
還好那道目光沒有停留多久,就移開離去。
包廂的門阖上的瞬間,氣氛霎時輕松了不少,大家好像都松了口氣。
有人聊起了這件事:“我說老曾都一把年紀了,做事也太過輕率,覺得年紀小的好欺負,惹誰不好,偏偏攤上這個祖宗,沒死都要脫層皮。”
“老曾的官司就夠吃一壺了,估計這次也能長長記性。”
“還真吃官司?”
有人嗤笑:“北城律所大半壁都是郁家的,老曾不吃官司誰吃?”
林絮爾好奇,輕輕扯了扯張栩庭,小聲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樣灌人酒,想必是有很大的過節。
但張栩庭顯然不想說,只是敷衍答道:“一些小摩擦罷了,不是大事。”
一道女聲兀自響起:“所以說這個圈子就是這樣,沒了背景,得罪人就是這樣下場。”
不遠處坐着一個女生,打扮豔麗,但打量她的神色都是冷冷的:“林小姐,不能融入的圈子就不要亂進,你說對嗎?”
林絮爾察覺到對方話裏有話,不知為何,從見面第一眼起,那個女生看她的眼神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對她好像有着很深敵意。
但此時身邊就有人插話解圍:“好了好了,杜葭你別吓人了,只是一些小誤會而已,別吓到嫂子。”
為了轉移話題,那人又問:“對了嫂子,你和庭哥在一起多久了?”
林絮爾回過神來,對這這個問題似乎有點羞怯,只是細聲說:“我們是去年聖誕節時在一起的。”
大家紛紛起哄:“庭哥瞞了這麽久才帶人出來,罰你和嫂子一杯!”
面對罰酒,張栩庭只是伸手替林絮爾擋開:“她酒量不好,我替她喝。”
林絮爾微怔,原來他沒忘。
一人一杯,全部輪完後,張栩庭也有些醉了。
“小爾。”張栩庭似乎有些醉了,身體斜斜地覆在她耳邊道,“剛剛郁則在這裏,我不能拒絕他,但現在都是自己人,沒事的。”
溫熱氣息落在她的脖頸處,他看向她的眼神深邃迷離:“就當是沒有赴約的賠罪。”
聽到張栩庭這句話,林絮爾與他對視,那雙帶着醉意的眼眸在此時分外多情,林絮爾心底驀然湧起無限甜意,此刻她連心尖都是柔軟的,只是伸手輕輕扶着他坐下。
此時有人出聲,是對她态度冷淡的杜葭:“林小姐,能麻煩你給庭哥找點醒酒的蜂蜜水嗎?”
林絮爾很擔心張栩庭,喝太多酒會傷胃,聽到這個提議立刻起身:“好。”
随後她對大家歉意笑笑,就離開包廂。
林絮爾剛剛離開,于妄就止不住好奇湊上前:“杜葭,你看起來不是很待見庭哥這個女朋友,居然打發她去要蜂蜜水。”
在這種高級會所,只要一個內線電話,什麽都能送上來,根本不需要自己去找人,杜葭這個舉動,顯然是欺負林絮爾不懂,想要把人岔開。
杜葭沒搭理于妄,只是看向倚在沙發上的張栩庭,輕聲說:“庭哥,微微兩個星期後就回國了。”
于妄不嫌事大地接話,也想揶揄杜葭:“是啊是啊,所以別光給我們介紹,夏蔚微她小時候最粘你了,也得帶嫂子給她瞧瞧。”
聽到這個名字,張栩庭笑意微微斂起,眼眸也清明了些許:“于妄,我女朋友還在這呢,別貧。”
好像勾起不好的回憶,張栩庭眼眸淡了幾分,他站起身:“我去外面透透風。”
等張栩庭走開後,有人出聲:“我說你們倆也太掃興了吧,這個時候提什麽夏蔚微?”
于妄随意靠着,笑得意味深長,看了正在生氣的杜葭一眼:“你懂什麽,咱們杜大小姐是想要替自己的好閨蜜出頭,連帶對庭哥女朋友都沒有好臉色,你看這不是惹庭哥不高興了嗎?我不過是跟着接一嘴而已。”
“不過這有什麽好出頭的,當初不是夏蔚微拒絕了庭哥嗎?現在庭哥都談戀愛了,估計庭哥現在也釋懷了吧?”
有人意有所指:“你瞎啊,沒看出來那個長得有幾分像夏蔚微嗎?你确定這叫釋懷?”
其中有人笑着插話:“什麽眼光,這個長得不比夏蔚微好看多了?”
杜葭臉色瞬間變得不好:“我說你們才是眼瞎,哪裏比微微漂亮了?”
眼見要吵起來,有個人才出聲制止:“行了,這有什麽好吵的,庭哥有沒有放下,等夏蔚微回國不就知道了?”
-
林絮爾想找人要一杯蜂蜜水,正走在空無一人的長廊上,準備找侍應生要蜂蜜水。
長廊光線微暗,看不太分明,但她視線微頓,餘光瞥見不遠處的颀長人影。
是郁則。
他正倚在牆邊,他一邊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機,似乎在打電話。
他的手很好看,修長白皙,拇指抵在蓋子上,漫不經心地撬開,發出清脆“叮”的聲響,随後“咔噠”閉合。
林絮爾認出打火機的品牌,是Dupont的,價格很貴。
不知怎麽,眼前的場景有些熟悉,但又記不大清了。
這種錯覺只在林絮爾腦海中停留一瞬,就被她抛之腦後。
現在最重要的事,是她應該怎麽過去。
她站在長廊上,開始猶豫,到底要不要像張栩庭他們那樣和郁則打招呼,還是裝作沒看見快步走過。
但她想到方才的事,心裏的恐懼慢慢浮現,林絮爾躊躇後,還是決定趁他打電話時,當作沒看見,快步走過去。
心裏有了計劃,就開始實施,林絮爾目視前方,佯裝沒看見他,故作鎮定地直直走過去,她一邊走,一邊在心中暗暗祈禱郁則看不見她,每一次默念,她的心跳都快了幾拍。
她走得很快,正當即将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林絮爾的心跳頻率到達了最頂峰。
正在此時,倚在牆上的郁則倏然擡眸。
“妹妹。”
這道慵懶輕慢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林絮爾止住腳步,她只能緩緩回首,神色僵硬地向他望去。
郁則正擡起眼看她,唇角噙着漫不經心的谑笑。
林絮爾當時腦子一抽,心一橫,毅然決然地轉過頭,當作沒聽見,加快腳步,仿佛要逃出生天。
但還沒走幾步,溫熱的指腹很輕地搭在她的後脖頸處,将她往回拉。
他輕挑眉梢:“你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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