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表白

第6章 表白

“小爾，你在幹什麽？”

張栩庭的聲音逐漸接近，在身後幾十厘米處停下，林絮爾莫名其妙有些慌亂地轉身：“茶幾上太亂，我想幫你收拾一下。”

張栩庭看了她一眼，眼眸的情緒變得晦暗不明，他快步徑直越過她，彎腰将相冊阖起：“沒事，阿姨會收拾的。”

“你下午不是還有課嗎？”張栩庭望向她，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頭發，“別管這些東西，你早點回去吧，我送你。”

他這幅虛弱的樣子，林絮爾哪裏舍得讓他送，立刻将張栩庭往卧室裏推：“不用啦，這裏離學校挺近的，我自己走路回去就好，你再回去補補覺。”

從張栩庭的公寓走回學校大概需要十五分鐘，還沒走到學校大門，林絮爾就收到喬翹的消息。

【小爾小爾，你還記得我們上學期組隊參加的創業比賽嗎？居然獲獎了，證書在隊長手上，約在六點在計算機系的六教見面，但我部門一會還有事，你能幫忙代領一下嗎？】

一起參加的比賽？

林絮爾回複：【當然沒問題，但這是什麽比賽啊，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根據喬翹的提示，林絮爾花了點時間才想起喬翹說的比賽。

上學期喬翹和計算機系的幾個同學組隊參加了一個創業比賽，是開發小程序的，需要版面設計和插畫，但到了最後發現工作量巨大，一個人完不成，喬翹索性拉了林絮爾進來，緊趕慢趕總算改完了。

雖然林絮爾是臨時拉進來的，但報名比賽的時候，團隊還是多報了林絮爾的名字上去。

經過路演答辯後，這件事遲遲沒有回音，現在差不多過去半年了，久到林絮爾都忘記這件事的時候，居然傳來獲獎的好消息，确實是意料之外。

上完課後，她和計算機系的同學約了下午六點，在他們教學樓的計算機實驗室見面。

華大很大，每個學院都有專屬于自己的教學樓，所以她甚少來這邊，但還是根據團隊給的教室號找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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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應該是剛剛下課，還沒有離開實驗室，一男一女正圍在一起，看到她出現在門口，立刻招手：“林同學，這裏！”

見到人後，林絮爾的記憶才依稀被喚醒，女孩子笑起來臉圓圓的，格外元氣可愛，她記得是團隊的隊長鄭盛芙，身邊的高瘦男生叫白炀。

林絮爾抿唇笑了笑，朝他們打招呼：“鄭同學你們好，我是過來拿證書的。”

“好久不見。”鄭盛芙給她拉過就近的一張椅子，示意她坐下聊，她調侃道，“能再次近距離看到設計系的系花兼年級第一，我們一天的疲倦都一掃而光，心情更好了。”

林絮爾有些羞赧，她比較少關心這方面，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評為系花了，只是愣了下，就輕聲說了句：“你也很可愛。”

她的五官生得小巧精致，皮膚白得晃眼，身形纖細，清純幹淨，說起話帶着南方人特有的溫柔，軟軟糯糯的很舒服。

鄭盛芙聽到這句話，笑得很開心，白炀卻打擊她：“林同學只是客氣客氣，你當真了。”

鄭盛芙打了他的手臂一下：“滾一邊去！”

幾個人正在打鬧時，卻看到一道颀長身影從他們面前經過。

林絮爾沒注意，只當是普通的同學路過，但白炀在此時卻擡頭和對方說話。

“郁哥，還沒走嗎？”

“嗯，還有幾行沒敲完。”

那道聲音的音色很好聽，尾調帶着特殊沉倦，稍微拉長，格外熟悉，熟悉得讓她有些心顫。

林絮爾倏然擡眼，對面的人也轉過身，隔着電腦，望了過來。

細碎墨發壓在額前，和那日不同，他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鏡，掩去幾分恣意不羁，但他狹長眼尾微挑，視線往下，在她的位置停了下，唇角似乎染起一絲意義未明的笑意，朝她颔首打招呼。

說不上來，但和當天在會所的時候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林絮爾也機械般朝他點頭，還沒等她解讀那抹莫名其妙的笑意，他就走到她的身邊，單手撐着桌面俯身而下，拿過林絮爾手邊的鼠标，在電腦前點了幾下。

清淡薄荷青草氣息一點點侵襲，她盯着白皙修長的長指定住鼠标滑動幾下後，白炀就小聲提醒：“那個……林同學，你坐的好像是郁哥的位置。”

她終于知道他在笑什麽了。

林絮爾吓得整個人立刻彈起來，寒毛豎起，把椅子往他那邊推，語無倫次：“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沒注意到電腦亮着，我以為大家都走了……”

郁則依舊一手撐着桌面，握着鼠标，側過臉看她，好整以暇：“沒事，你坐。”

白炀也搭腔：“林同學，郁哥不會介意的，坐吧。”

林絮爾哪裏還敢坐，立刻換了個位置，坐到鄭盛芙身邊，就算是坐下了，還心有餘悸小聲問鄭盛芙：“這裏應該沒有人了吧？”

鄭盛芙笑了：“沒人了。”

林絮爾才暗暗松口氣。

但經過這個小插曲，林絮爾就算坐在離郁則最遠的位置，也總覺得注意力沒辦法集中，身邊有一股很強的氣場逼迫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林絮爾覺得郁則他的存在感實在太強，讓人大氣都不敢出。

她坐在離郁則最遠的位置，鄭盛芙低頭翻找證書，稍微錯身，林絮爾擡眼就瞧見他的側臉輪廓，棱角深刻分明，俊逸冷寂，正一臉專注地望着電腦屏幕。

林絮爾終于明白哪裏不一樣了，他先前那股子混不吝的氣質好像收斂了不少。

“小爾。”

鄭盛芙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林絮爾收回視線，看着她從包裏拿出證書：“這是你和翹翹的證書。”

林絮爾接過。

“好了，那我們先走了。”鄭盛芙起身收拾，“小爾，下次還有比賽再叫上你們一起。”

林絮爾回過神：“好啊。”

他們三人離開實驗室的門口，白炀朝仍坐在實驗室的郁則打招呼：“郁哥，我們先走了。”

對方點頭。

走出機房，鄭盛芙才笑了：“你很怕郁則嗎？剛剛你整個人都彈了起來，吓我一跳。”

林絮爾頓了下：“就是做了陌生人的位置，覺得很不好意思。”

白炀出聲：“也別太緊張，郁哥人很好的。”

人很好？

只要回想起在會所灌酒的事情，她就打心底犯怵，寒氣直竄。

林絮爾幹笑兩聲：“是嗎？”

她還真看不出來。

與鄭盛芙和白炀告別後，林絮爾去了一趟洗手間洗手，緩和了一下情緒。

望着光潔的鏡子，林絮爾松了口氣，想到她剛剛的舉動，似乎有些過激了。

只是之前的事情給她留下陰影，如果不小心得罪了他，自己怎麽死都不知道。

但她在心中安慰自己，他們只是見過寥寥幾面，他們之後應該不會有什麽交集。

從衛生間走出來，原本還亮堂的天色已經變幻粉紫晚霞，卷着微風稀薄一層浮在天邊，蟄伏在樹梢的蟬鳴鼓噪叫着。

她轉了個彎，看清那道身影似乎關了實驗室的門轉身離開。

是郁則。

林絮爾停住腳步，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害怕的心理，她等他走得遠些後，才慢吞吞地跟上。

兩人拉開一段很長的距離，以至于郁則沒有察覺他身後還跟着林絮爾，實驗室在三樓，他沒有坐電梯，直接走的樓梯，林絮爾看着還在八樓的電梯，最後也選擇走了樓梯。

他的腳步聲很有規律，林絮爾踩着腳步聲下到二樓，卻聽見腳步聲突然停了。

林絮爾停在二樓和三樓之間，沒敢再動。

腳步聲停了，取而代之的一道女聲，聽起來有些緊張：“郁學長，我很喜歡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居然是表白。

林絮爾的手搭在扶手上，靜靜摁住，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響。

林絮爾的那個角度，能隐約看清他的背影，她站在一位精心打扮的女孩子面前，姿态慵懶打斷她的話：“同學，是我做了什麽事讓你誤解了嗎？”

女生似乎捧着一束花，緊張得話也說不順暢，只是用力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是單純喜歡你。”

郁則似乎笑了聲，嗓音散漫：“那就好。”

所以……這算是表白成功了？

林絮爾正以為接下來的他們是喜極而泣的擁抱在一起，她也不打算在這時候從別人身邊穿過煞風景，就準備輕手輕腳地走回三樓坐電梯下樓，但就在她踏上第一個階梯時，卻聽到樓下傳來物體抛進垃圾桶的悶響。

林絮爾背後冷汗都要起來了，以為是自己暴露了，立刻停下腳步，僵在原地不敢亂動。

片刻，郁則的聲音再次在落下響起：“這束花多少錢，我掃你付款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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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最後恢複了安靜，女生被掃了付款碼後已經含着哭音離開，過了一會，郁則的腳步聲再次響起，随後漸行漸遠。

直到完全聽不見腳步聲，她才慢慢沿着樓梯走下，路過二樓的垃圾桶時，看到一束包裝精致的藍白花束靜靜躺在垃圾桶上，晚風吹過，花束上的噴泉草被吹得輕輕搖晃。

林絮爾在花店兼職過，粗略掃了一眼花材，就知道這束花價格不會低，不由覺得有些可惜。

但她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繼續下樓。

此時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燈光下的人影拉得很長，悶熱晚風襲過，隐隐約約瞧見煙尾火光躍動，明明滅滅，照亮他的流暢的下颔輪廓，他已經摘下半框眼鏡，狹長精致的眼眸聞聲望來，那深深一眼，讓林絮爾的心驚得停跳一瞬。

郁則垂手摁滅了煙，朝她緩步走來，薄荷青草的氣息清涼淺淡，卻在離她幾十厘米的距離處，他停下，散漫語氣中雜糅一絲戲谑。

“妹妹，聽了這麽久，有什麽觀後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