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未來可期
未來可期
宿清覺得未來可期。
即使在經歷了“聊天插旗”事件後,他也對未來懷揣着希望。
等待并不漫長,二十分鐘的時間,兩個身影出現在眼前。
只有一個女人。
她穿着單邊無袖長裙,露出的手臂上帶着金色臂環,紅寶石閃爍于其間。流蘇在裙子下擺展開,裙子上還挂了幾個鈴铛
瞳孔是一種近乎于透明的淺色,像玻璃狀的球,裏面是破碎的針芒。
維托納爾。
湘洲市唯一的在職s級覺醒者。
這個s級覺醒者,走進,
維托納爾沒有多說話,一看見負責人就開口:“在西邊。”
他的手裏還捧着一個玻璃器皿,裏面是一個純白色的繭。
顧緣和宿清說那是南區執法者。
!
宿清的世界觀又得到了片刻的刷新。
連蟲子都比他混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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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托納爾手指一指,那個白色的繭身上就透露出一股瑩潤的光來。
周圍的昆蟲全部聞聲而動,翅膀震動,發出細密的聲響。
宿清沒聽見聲音,腦海裏卻莫名傳入一道信息。
“——我派蟲子去找了。”
鼓膜沒有振動,神經末梢傳遞信息,在大腦裏形成思考與反饋。
……
宿清深深明白,什麽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做為一個不經常沖浪的僞·山頂洞人,他還是落後了。
他還在震驚,忽而注意到維托納爾在看他。想到些什麽,宿清問顧緣:“她真的可以預言嗎?”
顧緣:“嗯。”
宿清:“我可以,問她些問題嗎?”
顧緣:“最好不要。”
宿清:“?”
顧緣的瞳孔也很淺,邊緣輪廓分明,裏面清晰地映出宿清的身影。
“她是s級。”
顧緣嘴唇翕動,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有很多東西他不能對宿清說。
例如,維托納爾手臂上的手環,是一個生命終止器,裏面有着100毫升的液體,一旦她有任何異動,針管就會刺進她的血塊,強制結束他的生命。
這是管理局對待s級覺醒者的統一做法。越強大的覺醒者,身上的污染也更多,神智被侵蝕得也越厲害,異化的可能性也越大。
又例如,在成為執法者後的兩年,他也被那個東西禁锢着。那種感覺并不好,冰涼的東西貼在皮膚上。
它們殺傷力并不大,但它們很冷,貼在皮膚上,連骨頭都在泛冷。
“她也許會傷害到你。”顧緣說。
宿清站在原地,腳跟陷進松軟的土壤,周圍全是青草的芬芳。
他想了想,拿起背包裏的水。
遞過去,但由于顧緣的告誡,他不敢離得太近,只能踮起腳尖伸長手,給維托納爾:“你的臉色好像有點不太好,要喝點水嗎?”
維托納爾濃密的睫毛下垂。
她的聲音很空靈,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宿清只覺得眼前一花,光影交疊成奇詭的形狀,長相複雜的楔形文字由沙礫變成具體的文字。
“多謝。”
宿清的世界又恢複正常。
送完水後,宿清又坐回去。顧緣正在原地一動不動盯着他,連呼吸都很小。
顧緣看着他,聲音冷清而遠:“你應該害怕她,這樣會讓你活的更久。”
宿清:“我還不夠害怕嗎?”
都踮起腳尖了,再害怕就有點冒犯了。
顧緣又短暫地笑了一下,認真判定道:“你沒有珍愛生命的習慣。”
宿清反駁:“我有。”
顧緣:“你沒有。”
宿清:“不,我有。”
顧緣:“你沒有。”
無聊的游戲。
這對于高中生來說太幼稚了。
宿清對他橫眉冷對!深表唾棄。
後者眼睛一彎。
宿清不想跟他講話了,他繼續專注地看着遠方,期待着好消息的到來。
在鋪天蓋地的陰影出現時,他仰頭,明明太陽背遮蔽得嚴嚴實實,身上卻能感受到實實在在的暖意。
一個個塑料瓶像豆大的雨點那樣砸下,在草地上翻滾,悄無聲息地墜落。
如同一場荒誕喜劇的背景。
維托納爾閉着眼,立在黑色之中,臉上的表情無悲無喜,在她裙擺上的鈴铛無風自動,發出陣陣響動——
她伸手。
手指向中央控制室的方向,嘴裏緩緩說出三個詞。
“瓶蓋。”
“紅色。”
“幻夢。”
一排鳥極速劃過天空,拖出一道白色的尾翼。
宿清臉色巨變,拔腿就往後面沖刺過去。逆着混亂的人群前行。
他掠過此起彼伏的叫罵聲。
“靠!幻夢!”
“快逃啊,在這裏等死嗎!”
“他是傻逼嗎,往裏面跑——”
還是沒能來得及。
等到宿清在一間垃圾室前,剎住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一個小小的黑點已經形成,周圍盤旋着細小的微粒。
是幻夢的初階形态。
一種只出現在教科書上和新聞裏的災難。
“幻夢”,就像“沙塵暴”“龍卷風”“泥石流”一樣,是一種自然現象。
污染是一種小分子固體。普通污染的濃度,在20微克/立方米,污染區的濃度則在200微克/立方米,自然界的污染總是傾向于保持這樣一個濃度。
人煙稀少的地方,污染不容易被消耗,濃度要比尋常地方高一些,通常也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但也會有意外。
通過人為幹預,濃度會在168微克/立方米的時候,形成某種類似于黑洞的存在。
并且會慢慢擴大,吞噬周圍的一切存在。
宿清仰頭,那個小點正在逐漸擴大,連周圍後勤部的匾額都被一起吞噬。
推搡與跌倒的聲音還在陸陸續續傳來。
“還不跑,打算在這裏等死嗎?”
“誰去通知一下,讓污染區裏的人快跑!”
“通知個屁,小心把自己通知沒了!”
喧鬧的聲音遠去,腳步聲響起,一步,一步,落在心底。
顧緣:“你打算幹什麽?”
宿清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他不知道。內心有點迷茫,有不全像是迷茫。有個答案在心底,卻沒有解決的方法。
顧緣:“你要進去嗎?”
幻夢是個有質量的空間,夢協的人推測,裏面有一個獨立的世界。
要進去嗎?
宿清內心又空白了一刻,沒有人從幻夢境裏出來。
顧緣的聲音又從後面響起。
“沒人能從裏面出來。”
幻夢現在擴大了些,當它擴散到最大的時候,周圍的一切都會消散。它并不猛烈,也并不聲勢浩蕩,夜晚一般無聲蔓延開來,悄然吞噬一切。
生命的毀滅,本就是一場安靜的沉默。
那個黑點有拳頭大了,它在吸收周圍的養分,不斷成長。
它那麽小。小到能被宿清包裹在拳頭裏,發出黑曜石般的光芒。
……
“我要進幻夢。”
宿清說。
後面傳來顧緣的氣息聲。
宿清往前走,他腦子一下變得很清晰,思緒也随之抛了出去,高高浮在大腦上,有些找不着東南西北。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下午,老師改完卷子後,問所有同學。
“你們有偉大的理想嗎,你們想改變這個世界嗎?”
所有同學熱烈地相應老師。
只有他一個人沒回答,當然,也只有他一個人那次考試沒及格。
其實他也有的。
他也不願意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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