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薅羊毛

薅羊毛

這話說的太直白。

不太好。

安提笑眯眯地看着他們兩個,沒說什麽,轉身就走。

宿清打開手機,對着顧緣發送信息。

第一條:“你怎麽這樣說別人。”

第二條:“你···幹得好啊!”

第三條:“我懷疑他是故意的!你不知道,剛剛那一刻,我差點以為自己要跟那條狗一樣,被打出滿身的血窟窿。”

宿清連着發了十幾條感嘆號消息,長短不一,情感強烈。

第四條消息:我們現在逃的話,他們會不會懷疑?

然後像那條狗一樣,萬槍穿心。

宿清不忍心看那條狗。

屍體都變成一灘馬賽克,快趕上他的臉了。

即使內心有再多波動,面上看上去依舊不改臉色,宿清放下手機,完全看不出半點異常來。

淡定對顧緣道:“好吃嗎?”

顧緣搖頭:“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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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吃,也吃不出什麽味道來。

宿清看着那小綠山一樣的香菜,十分贊同,并深以為然。

安提走後,一個叫做安奈的小男生坐了過來,粉紅色眼影,紅色嘴唇,走路墊着腳尖走,說話捏三分嗓子。

他态度非常熱情:“你好,老板讓我和你們對接一下。首先向你介紹一下我們的公司概況,我們公司位于未管轄區域三區,是五個區裏面唯二兩個确認安全,并且有大量人類活動的區域。我們公司的地域優勢有····”

這尖嗓音聽着頭疼。

宿清問:“你們平常,就獵殺呓語者嗎?”

驚吓過後,他開始刺探敵情。

安奈搖頭:“偶爾我們也會有點小活動。”

說到這裏,安奈指着外面,說:“你們很幸運,一來就能碰上活動,你看。”

這旅館中間有很大一塊空地,也是木地板。大概有半個教室那麽大,宿清現在知道,這塊空地的用處了。

幾個人從旅館外走過來,手上,拽着幾個套着麻袋的人,在宿清身邊經過,把麻袋下的人甩到空地上。沉悶撞擊聲回蕩。

麻袋裏的人嗚咽着掙紮,但手腳都被束縛住。

宿清放在凳子上的手,指尖微縮。

廣播裏傳來人聲。

“上個月,我們一共剿滅了兩千零四十二名呓語者,對人類的和平做出了巨大貢獻。”

好多人。

按這個殺法,再殺上幾年,全體人類就該滅亡了。

廣播:“為了犒勞一下大家,我們特意舉辦了這次團建。這是我們在某次行動中抓獲的呓語者,如果有人想要殺他們的話,自己到空地上去。”

好不容易在剛剛戰争中存活下來的桌子,被掀翻,被打得四分五裂。

宿清身邊,有的人手腳并用越過桌子,有的人緩步走向空地,有的人吹着槍上的白氣,嘴唇幾乎貼着槍口。

四周,只有宿清這裏,還是片幹淨地。

過去的人太多了,黒泱泱連成一片,大約三十幾個。

宿清只能看見湧動的黑色人頭,看不見裏面的情況,但時不時傳來的慘叫聲,攜帶着強烈的畫面感,刺激着人類的感官。

偶爾,還有帶着血肉塊飛濺出來,砸到宿清的腳邊。

宿清耳邊傳來清脆的響聲。

他低頭一看——在肉塊旁邊,有一個小小的瓶蓋在旋轉。

它邊緣泛白,瓶蓋底部,是再來一瓶的字樣。

看了幾眼,宿清沒撿起來。那個瓶蓋太眼熟,眼熟到,他有些反胃,突然有點想吐。

他對顧緣說,“我去趟廁所。”

這裏的空氣太渾濁了。

安奈诶了聲:“你不留在這多看看嗎?”

“這樣的活動可不常見。”

“多有意思啊。”

宿清的腳步越走越快。

——

旅館廁所。

地面和牆壁都用竹子鋪成,還挂了好大一副字,“靜心養氣。”很有氛圍感。

宿清正洗手,旁邊洗手池的水龍頭,也打開了。

裏面是熱水,正冒着白氣。

安奈端詳着鏡子裏的自己的每一根發絲:“怎麽,不習慣血/腥?”

哪個人能習慣?

廁所的鏡子熱水蒙上一層霧。

安奈側頭看他,手裏拿着口紅,口紅尾部在唇角拖出一條長長的細線。

他笑意盈盈:“在這個時期,怎麽還有人不習慣這些呢?”

宿清洗完手,擦幹。他兩只手交疊,骨指分明,青筋在皮膚上交纏。手上仍有濕漉漉的水汽。

他不帶表情:“你見的太少了。”

安奈手摸着下巴,歪頭:“你難道不知道你身邊的人是誰嗎?”

宿清:“不知道。”

顧緣能是誰,平平無奇倒數第一而已。

安奈:“你應該知道吧,宿清,你身邊的那個人,可是宿清的好朋友哦。”

宿清心情不太美妙:“哦,所以?”

安奈:“我們做個交易吧,你去向張三,打聽宿清的消息,我就給你錢。”

“宿清是個很重要的人,組織裏,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就是在他的手上。”

宿清沒直接答應下來。他看着安奈,臉上的肌肉都拉下來,許久後。

他說:“你牙齒上有口紅。”

還配上了一個假笑。

然後轉身就離開廁所。

留安奈在後面尖叫:“啊啊啊啊我的形象!”

——

安奈最後還是優雅地回來了,就是看宿清的眼神有點微妙的變化。

空地已經被清掃幹淨,整間屋子又恢複了原本的樣子和味道。

安奈又來沒話找話,跟他們聊天。

“我以前沒在這片區域看過你們,你們是管轄區來的?怎麽想着來這邊玩了?”

宿清:“。”不太想說話。

安奈也不尴尬,他看到了宿清口袋裏的傳單,略帶驚奇問:“你們要去參加黑市二周年的選秀,你們還會唱歌跳舞,來一段?”

宿清:。

什麽東西。

殺個人就過年了?現在已經快進到cue才藝表演了?他的輩分什麽時候這麽低了,都能被其他人要求表演才藝了?

在受驚後,宿清滿腹的吐槽。

抿抿嘴,他推脫:“沒有,我們表演別的。”

安奈呦了聲:“你們還有其他什麽節目,給大夥表演一個,助助興?”

宿清能感覺到,頓時有很多目光轉向自己。

如芒在背。

什麽才藝,他沒有。

曾經他也會鋼琴,但學了幾個月就放棄了。

那個老師放棄了。

一分鐘後,顧緣沒有動作。宿清知道,他們兩個,沒有什麽可以展示的才藝。

宿清深吸了口氣,道:“朗誦。”

安奈故意為難:“二周年還會有這種節目嗎?來一段?”

他好執着。

宿清拿出手機,敷衍且沒有感情地念。

“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淩霄花·····”

念到一半,宿清腦袋上那道傷痕又有點撕裂般的疼痛,這種疼痛慢慢擴大。

當他念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這種疼痛到達了某種頂峰。

宿清沒管,口張開,繼續:“····足下的土地。”

嘴角的運動帶動了頭部的運動,剛剛愈合的傷口承受力到達了極限,在短暫的拉扯與依依不舍的交互後,他的頭,終于——

裂開了。

一道血流往上沖,沖出了一個美麗的血花。

噴了安奈滿臉血,直接把他雪白的膚色噴成了血紅色。

宿清第一時間有點懵。

他沒有動作。

……

安奈拿出一張紙,咬牙切齒道:“你的才藝,确實還挺炸裂的啊。”

哦,他好像很不開心。

宿清看他,突然肌肉往外拉,雙唇牽引着向上——一個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這一笑,牽動了全身。

臉部的巨大動作,帶動頸部肌肉和頭皮肌肉快速運動,在幾方肌肉的快速拉扯下,那道裂開開的很大,血液也留的更快。

那一瞬間,他頭頂上的血液,頓時跟水管炸開一樣,往外止不住地濺!

直接把安奈淋的狗血淋頭。

不過宿清和狗還是有點區別的。

宿清臉上肌肉秒往下拉,優雅地擦了擦自己的腦袋。

反正他不疼,他血多,随便弄。

安奈:……

安奈:!

第二天。

宿清打開窗簾,今天萬裏無雲,光線充足。

顧緣收拾着行李。

昨天宿清和他說,住完酒店,明天一早就跑路。

宿清讓他把衣服放下。

顧緣:“?”

怎麽了,不是說好了跑路的嗎?

宿清非常認真:“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顧緣抱着幾件衣服,放下手中的事情,坐在床上,聽。

宿清:“你已經被發現真實身份了,快找個地方躲起來。”說完,宿清解釋了一遍昨天在廁所發生的事情。

他繼續:“他們也許在懷疑我,但——富貴險中求,我幹完這一票就跑路,然後一起去旅游,怎麽樣?”

顧緣:“幹完什麽?”

宿清嚴肅說:“我要去接那個殺我自己的任務。”

顧緣看他兩秒,緩緩道:“你找了替身?”

宿清:“不是。”

顧緣:“那你怎麽殺你自己。”

宿清:“我不殺自己,我只給他們提供信息。”

顧緣了然,“你打算·····”

“對,”宿清拉開窗,金色陽光落在他的腳邊,他神情肅穆,說,“我要,賺錢!!”

一晚上的時間,能夠讓一個人寫完十八本作業,創造一個奇跡。

也能夠讓一個從來沒有出過社會,遭受過毒打的高中生想清楚一件事——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很糟糕的。

病竈紮根在每個角落,腐爛的肉遍布了這片土地。沒有人能将土地連根拔起。

他必須接受這個世界。

接受這混亂病變的一切。

——那麽問題來了,既然他改變不了這個世界,那為什麽還要走呢,為什麽不停下來,狠狠地薅安眠會的羊毛呢?!

他要憑自己的本事,賺安眠會的錢!

顧緣明白了,說:“我跟着你吧。”

宿清:“我有特殊能力,他們發現不了我,但你呆在這裏很危險,你快點找個地方躲起來!”說完就要幫他收衣服。

顧緣側過身,旁若無人繼續疊衣服,把剛剛拿出來的衣服放進衣櫃裏,一件一件,堆好。

“反正,也不差這一次了。”

這些天,他們玩過的命,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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