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

第 16 章

這麽多年我終于體驗了一把照顧別人的感覺了，而照顧悶油瓶的感覺似乎還不錯。以前似乎是所有人來照顧我，我好像是所有人的團寵，想想也覺得不可思議，我吳邪何德何能能讓那麽多人圍着我轉。

墨脫之行終于告一段落，這一次我沒有跟悶油瓶同行，因為我确信他能平安回來，可是我高估他了，他就是一個普通人，我只是被假象蒙騙了，以為他是神佛而已。當悶油瓶在雪地裏躺在我身上安靜的閉着眼的時候，當悶油瓶臉色白如紙沒了生氣的時候，我心裏難過的就像被刀割了一樣，我後悔我為什麽沒有攔住悶油瓶不讓他去，我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有跟過去。如果他在我懷裏沒有醒過來怎麽辦，如果他留我一個在這個世界怎麽辦。

現在悶油瓶回來了，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幾代人的恩怨也應該結束了，其實管不着那些謎底，只想着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就行，特別是這十年過的實在艱辛，所以對我來說，悶油瓶在身邊，父母健在，朋友安好，一切都值得。

回到家我們都大睡了一覺，因為這一條趟實在太累了，就像胖子說的，我們都已經不是十年前了，已經沒了當初的好體力，也沒了當初的精力。所有我打算以後就在杭州好好賺錢，然後給自己養老，照顧好悶油瓶的一生。

後來，我還帶悶油瓶去醫院做了一個全面的檢查，雖然悶油瓶全程黑着臉很不配合醫生，但是礙于我在旁邊，他不好像以前那樣拒絕，所以還是乖乖的接受了檢查，其實我還是怕黑毛蛇有餘毒在體內，畢竟這種蛇的毒性很強，一旦有餘毒，後果不堪設想，好在出來的檢查報告顯示一切正常我才領着悶油瓶回家。

這期間悶油瓶倒是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似乎變得越來越溫柔，這種溫柔他以前也表現出來，只有看着我的時候，那種溫柔才會讓我溺死在他的眼神裏，現在我看着他的背影就覺得，悶油瓶這個人在閃閃發光，非常溫暖，我問胖子這是什麽原因，胖子說是戀愛中，腦子燒壞了。我說他，都幾十歲的人了，還是跟以前一樣不靠譜。胖子說本來就是，又開始發揮他那套不靠譜的演講。我打了個顫，立刻挂了電話。

我又打給小花，小花說他非常贊同胖子的觀點，我還聽到瞎子在旁邊附和。

看來我真的交了一群豬朋狗友，氣煞我也。

杭州的天氣越來越涼了，有時候早晨起來，能看到外面霧蒙蒙的一片，遠遠望去西湖醉倒在這朦胧的意境裏，特別好看，有一種沉醉美。傍晚又澄澈的跟明鏡一樣，也是非常祥和安靜。所以我時常和悶油瓶去西湖邊上走，雖然已經沒了春季時的花香，夏季時的荷花滿塘，沒有水光潋滟晴方好，沒有山色空蒙雨亦奇，但是在一片荒蕪中還是有一種靜默的美，屬于西湖獨特的景色。

我和悶油瓶走了無數次斷橋，每一次我都想起許仙和白素貞的故事，修煉千年只為報恩，舍棄千年道行只為救許仙，我和悶油瓶雖然沒有他們的故事那樣可歌可泣，但是如果能編成一本書，也應該是一本能感動很多人的書吧。

此時我又和悶油瓶于傍晚散步在斷橋上，看着金黃的夕陽灑在微風吹起的湖面，波光粼粼一片，“小哥，我們走了這麽多次的斷橋，會不會我們前世就是許仙白素貞？”

悶油瓶笑了一下，“不會。”

對于悶油瓶回答這個，我确實是很好奇，難道他覺得我們沒有到哪個地步？我問，“為什麽？”

“白素貞是女的。”

悶油瓶這個回答，真的讓我捧腹大笑了好一會才停下，“如果我是女的，我也沒千年道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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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油瓶湊近我身，手攔上我腰，他的氣息瞬間撲向我，磁性的聲音響起在耳邊，“你有。”

你說我跟他也相處了這麽久，彼此都知根知底，吃飯看電影約會親吻滾床單，該做的事情都做了，他就這樣一靠近我，我還是臉燙的厲害。

他突然嚴肅的叫了我一聲，“吳邪。”

我立刻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努力掩飾自己，問“小哥，怎麽了？”

他舉起自己的右手立于頭邊右側，眼裏全是我的倒影，滿是認真，“此生唯有吳邪一人，不離不棄。”

他在跟我發誓！

他在斷橋上跟我發誓！

他說此生唯有我一個人！

可是我聽到為什麽想哭呢，就是忍不住的想哭，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一大老爺們居然在別人發誓的時候感動的要哭，真的是太不像話了。

悶油瓶在跟我發誓，此生唯我一人。他以後的世界裏全是我，我又想起他那時說的一句話，餘生陪我一起走。

我也不知道此時應該說什麽，或者做什麽，腦子像短路一樣。好一會我才反應過來，“小哥，我會老去，而你...”而你依舊年輕如初。這十年你還是我當初見你的模樣，而我眼角已經長了皺紋。

“我現在和你一樣，也會慢慢老去。”

我不可思議的看着他，他們張家是長壽，能活幾百年，怎麽可能和普通人一樣老去呢。他一定是騙我的，對，他發誓也是騙我。我之前還想，能一起生活就已經很滿足了，想過白頭偕老，可是沒法白頭偕老。

我有些慌亂的推了他一下，“小哥，不用這樣的，我沒有很貪。”我不需要他來騙我，不需要一個美麗的夢境，我能認識到自己的情況。

對我的動作他明顯愣了愣，“我沒有騙你，我現在是一個普通人，我再也不會有失憶症。”

悶油瓶在跟我解釋，我躁動不安的心瞬間就靜了下來，我現在是一個普通人這句話從他嘴裏解釋出來，我怎麽也不敢相信。回想起這一兩個月的相處，悶油瓶的的确确就是一個普通人，他真的變得很不一樣。

現在的悶油瓶和十年前的悶油瓶反差這麽大，這中間能聯系起來的就是這十年在青銅門裏經歷的一切。

我問，“又是青銅門的契約的原因嗎？”

“嗯。”

悶油瓶接下來跟我敘說了一個很長的故事，也是我那些年解不開的迷。

悶油瓶跟我說的這個青銅門生靈的故事非常雜亂，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我理了好一會思路才總結出來：青銅門內的生靈是第三種文明的産物，具有的能量是長生不老和靈魂重生，這種能量太過強大，它們被困于青銅門裏，如果出來只會危害世間，打破世間平衡。

天吶，這特麽刷新我對世界觀的認識，一直以為只有玄幻或者科幻中才有這種故事發生，沒想到就發生在自己身邊。能夠擁有第三種文明的長生不老絕對不是普通的生物，我在想古代那些神話故事是不是真的，越來越感覺不可思議，說不定幾千年前真的有神仙存在過呢。

“可是現在為什麽不用鎮守了？而且你也變回了一個普通人？”我問悶油瓶的這個問題也是我一直想知道的。

“我跟裏面的東西做了一個契約。”

我跟悶油瓶走到旁邊的長凳上坐着，看着西湖邊上枯黃的樹葉，看着路燈漸漸亮起，安心的聽着屬于悶油瓶述說這個故事。

“這個契約就是和我結印，移除我身上的麒麟。麒麟也是能量中的一部分，相互制約，相互克制。移出麒麟後會回歸到青銅門裏面。它們是吞噬麒麟還是被麒麟吞噬，歸于哪種力量更強大一點。但從麒麟可以鎮壓它們來看，麒麟有絕對的實力。”

我問麒麟是不是就是體內的麒麟血，悶油瓶點點頭說，麒麟血只能族長交替時才會産生明顯的看得見的效果。我覺得這種看得見的效果是玄幻電視劇裏那種主角降世，金光閃閃的特效加身。

他又說，“麒麟血是融入在每個張家族長的身體裏代代相傳的，可以使人長壽，但是達不到長生的效果。只要麒麟血庇護的族人，都可以長壽。”

“以前一直覺得你厲害，原來是麒麟的效果。”

“麒麟是外加bug，其實還是要靠自身的優勢。”

搞了半天，麒麟只是讓他們長壽的東西，跟悶油瓶那些吊炸天的技能沒半毛錢關系。

“你說門內的生靈有長生不老和靈魂重生的功能，為什麽你們張家人不使用？”

“真正有用的能量就是麒麟，已被張家取走。但是人是不能直接使用能力的，發揮不出效果，但只能體現在長壽方面，少有部分可以克制陰暗裏的東西。”

“作為張家人雖然會死去，但是活幾百年也夠了，這就是我們張家世代要守門的原因。張家人利用麒麟的力量給它們下了結印，現在麒麟還給它們，張家與他們的制衡關系就結束了，在青銅門內會平靜很長一段時間。只要沒有人再次取走麒麟，幾乎可以達到永遠平衡的狀态。”

我道，“所以千年前，門內的生物是和平的狀态，但是你們張家人在青銅門內得到了這種能量，導致那些生物的能量平衡缺失，他們才要把生靈封印在青銅門內。那如果他們不去拿走麒麟，會不會就沒有守門一說。其實張家人還是有很貪婪的，他們想要長生，只能犧牲張家某一個族人。同時因為他們的貪婪，也肩負起了鎮守青銅門的責任。”

“對。”

追求長生的路上，萬骨堆積，依舊那麽多人锲而不舍。難怪古往今來那麽多人，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尋找長生，即使是變成孟婆血屍也不在意。

張家僅僅是為了長壽，背負幾千年的秘密，犧牲那麽多的人力物力財力，挑起了幾千年的戰争，我只想那些張起靈一句，值嗎？

該去怎麽形容這種關系呢，一切因他們而起，一切又因他們而結束。兜兜轉轉幾千年，又回到了原點。

“我還有一個疑問，那些生靈為什麽同意從你身上拿走麒麟，按照你的說法，這兩種能量相互克制，這對他們完全沒有好處。”

“它們以為經過幾千年，能克制住麒麟，然後把麒麟吞噬消滅。但是它們目前還做不到。”

“如果生靈把麒麟吞噬了，那些東西什麽時候會出來？”

“也許下一個十年，也是幾十年，也許是幾百年幾千年。張家既然能鎮守千年，那麽麒麟依舊可以鎮守千年。”

我突然明白悶油瓶的意思，就算十年後，幾十年後，幾百年後這邪惡具有強大的暗能量的生靈出來以後，等到那時候也會有拯救世界的英雄出現，世界毀滅那時候又關悶油瓶什麽事呢，而現在，悶油瓶只想舍棄了身上背負的枷鎖，做一個普通人。

其實就算有長壽又怎樣，頂多比常人多活那麽多年，像悶油瓶那些年一樣，即使長壽了，孤獨的活在這個世界，沒有親朋好友，踽踽獨行，有活着的意義嗎，難怪悶油瓶一直尋找自己存在的價值。他可能是明白了，人要活着的有意義，從來不是獨孤的存在。

他說後來守門的人應該是我，那我會繼續去守門，然後再有下一任守門人，再有下一個有麒麟的族長，這樣永無止境，無限循環。可是現在悶油瓶自己了解了這一切，他把麒麟還給了裏面的生靈，也許青銅門的生靈會消失，也許會出來，但這些都是後話了。

我在總結這些雜亂的東西的時候，悶油瓶又說了一句話，“在張家古樓裏記錄有一個人成功使用過這力量。”

“誰啊？這麽牛逼。”我感覺聽到這個我眼睛都亮了。

“不知道。”

“那你還說個啥啊，吊我胃口。”悶油瓶看我這表情笑了一下，他說這個的時候，我以為是哪個大神，想着有機會見識一下，結果這貨說不知道，我怎麽看都覺得悶油瓶是逗我的。

“墨脫那扇門是張家為了迷惑利欲熏心的人建造的。瞎子去裏面找一種晶石，那是張家祖先在建造青銅門的時候發現的，可以有肌肉再生的能力的一種石頭，但是那種再生能力比起青銅門內的生靈暗能量是微乎其微的，對瞎子來說，已經足夠了。那扇門的确只有我打得開，裏面的機關也只有張家族長知道。我答應你不進門，所以我一直在門口等他們出來。後來被蛇咬了也是瞎子給的解藥。”

我就說嘛，悶油瓶被作為肉體凡胎被黑毛蛇咬肯定是致命一擊，一定是及時吃了解藥的。

我摸摸他柔軟的頭發，“真乖。”對于悶油瓶沒有進門的行為，感到開心，

“小哥，以後我一定争取比你後死去。”

“沒有麒麟了，我現在衰老速度是常人的2倍，吳邪，我會比你先老去。”

“那你後悔嗎？”

“從不後悔。”

這是麒麟消失後的代價。有舍必有得，現在的悶油瓶至少得到了他想要的生活，他不後悔就夠了。

那他以前是不是也想過這種生活呢，他是不是也一直在期盼有個人能陪他過這種平淡的生活呢。他不敢奢求，因為沒有人站在他身邊，那些利益熏心的人只想把悶油瓶作為追求長生的工具。幸運的是後來他遇到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

掌心被緊緊的握住，我們坐在長凳上，看着人聲逐漸熱鬧又逐漸安靜。

夜深了，晚風帶來涼意，是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