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雜耍

第10章 雜耍

第二日,段鴻弋來找白桃。

白桃并沒有追問段鴻弋昨天送的東西到底是什麽意思,估計他也完全不清楚。

再問他,說不定到時候又鬧到段三爺那裏去。

段家其他人可比段鴻弋可怕多了。

憑這幾年的相處,白桃篤定段鴻弋至少不會害她。

“夜宴晚上才開始,先出去轉轉?”段鴻弋提議,“帶你看好東西。”

白桃眼前一亮。

段家宅子身在鬧市,出門便是商街。

沒走多遠,便看見一群人在圍觀,白桃便帶着人鑽進了縫隙裏。

板車上,與馬六身形差不多的壯漢躺倒在上,身邊的四個人搬了一塊巨石壓在壯漢的身上。

壯漢氣喘籲籲,周圍呼聲不止。

沒過多久,只聽一聲高喝,壯漢胸前的大石碎裂,觀衆大聲叫好。

白桃對沈宴清碎碎念道:“沒見過吧,這叫胸口碎大石。”

沈宴清:“……”

他依舊是沒有什麽反應,目光盡是平靜,好像全然不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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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白桃對他的反應很滿意,在她眼裏,沒反應就是最大的反應。

段鴻弋不經意瞥見那個阿枕又到了白桃身邊,臉色瞬間垮了下來。

他剛要開罵“沒見識的東西”,一想到白桃必然當面翻臉,只得憤然睨他一眼。

跟在段鴻弋身旁的岳東心領神會,便笑道:“想必這位兄臺未曾出過遠門,沒見過,覺得稀奇是應當的。”

段鴻弋不滿他幫腔,瞥他一眼,便見岳東的小眼珠一轉,給他使了個眼色。

段鴻弋便頂着一張臭臉開口道:“現在是白日,沒有什麽好看的雜耍,得去專門的場子。”

白桃眼眸中流露出驚喜:“真的!”

白桃當即轉身拍了下沈宴清的肩:“帶你看更好的!”

沈宴清難得擡了一下眼皮。

白桃拍肩的那一下不算輕,結結實實地招呼在他的身上。

雖然不疼,也着實讓他驚了一下。

大約是從來沒有見過女子這樣和他表達親近,他差點就躲開了。

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接觸,便掀起了男人心底的波濤。

而始作俑者早已轉過身去,笑着對另一人道:“快帶路吧!”

在白桃轉身看向那人的一瞬間,段鴻弋眼底流露出陰狠。

不管怎麽樣,如今在他的地盤,一定得讓這個人吃點苦頭!

衆人走了兩條街,便能看見一座與衆不同的圓型樓宇,一旁高高挂着一面黑旗,上面書着“戲臺”兩個大白字。

雖叫戲臺,但這裏不單唱戲,也有些雜耍。

段家收羅了好些技藝人養在這裏,偶爾取樂,平日也對外開放。

段鴻弋剛進門,便有眼尖的小厮巴巴地湊上來,兩只眼睛完成一條縫:“四爺。”

到了自己的場地,段鴻弋底氣十足,伸手一指:“把這清場。”

小厮臉色一僵,連忙道:“好咧!”

他剛答應下來,場內便有一道高呼,混着某種野獸的低吼,白桃下意識朝場內望去。

圍欄內安置着兩個大籠子,一頭黃白條紋的老虎在籠子裏磨爪,另一個籠子由紅布蓋着,看不見裏面是什麽。

段鴻弋眼見白桃似乎很感興趣,便擡手道:“等等。”

小厮便又候着他的話,只聽段四爺道:“讓他們等會兒開始。”

說罷,他便轉身往樓階上走,背着手頭也不回:“快跟上來——”

小厮眼明心快,便知道這是要等他們坐好再開始,便又招了一個人來引段四爺上樓,自己則去給馴獸師傳話。

場上的老虎繼續磨爪。

席間的百姓已經有人在在詢問怎麽還不開始,而白桃這邊則飛速上樓,抵達一處絕佳的觀景臺。

馴獸師一擡眼,便能看見原本空無一人的貴人席上坐滿了,心底自然明了。

待樓上安然看下來時,馴獸師走到老虎身邊開嗓喊道:“這是我們家小黃。”

老虎很應景地吼了一聲,場上頓時一片寂靜。

“它,不傷人。”馴獸師摸着籠子笑道,“它能和人和睦相處。”

馴獸師自言自語,下一刻,便走到另一個籠子前,掀開了上面的紅布。

忽然一陣喧嘩。

紅布之下,是數個穿着“囚”字衣服的人縮在一起,一看到面前的馴獸師便驚慌地叫起來。

馴獸師不滿地拍了拍籠子:“安靜!”

段鴻弋嘴角勾着笑意收回目光,瞥向右邊。

桌邊的少女并沒有露出料想之下的驚喜,反倒是有些驚訝地縮在了椅子裏。

一旁的馬六低下頭,似乎在跟她說什麽安慰的話。

段鴻弋的笑容僵在嘴角,驀地出聲:“你害怕?”

“老虎有什麽好怕的。”段鴻弋聳聳肩,“這不是還有馴獸師在。”

少女有些呆呆地看向下面:“他、他們……”

“一群奴隸而已,死不足惜。”段鴻弋輕描淡寫地回答,“何況這是表演,你剛剛沒聽見?這只老虎不傷人。”

圍欄內,馴獸師已經打開籠子。

一人高的老虎慢悠悠地從籠子爬出來,又馴獸師牽引到籠子邊,對着籠子裏的奴隸們聞了聞,籠子裏的人便驚叫四散。

白桃也好不到哪去。她往後退時,椅背不知抵到了誰,總之是被扶住了。

她什麽也沒心思留意,別過臉去時胡亂地抓了一只袖子遮眼。

只是看着,她就覺得自己是籠子裏的囚犯,老虎的爪子貼在她的眼前。

緊靠着身後那個人,她才覺得好些。

段鴻弋沒見過她這麽怕的樣子,也沒安慰,輕輕地笑了一下,心道還是得多帶她見識見識。

最終,老虎也只是在籠子邊上轉了轉,最後在馴獸師的牽引之下回到籠中。

馴獸師對着衆人鞠躬,接着便收獲了排山倒海般的掌聲。

而白桃顯然有些驚魂未定,後知後覺地慢慢從椅子上坐了起來。

身後的沈宴清依舊沒什麽表情,只是整了整袖子,他不喜歡衣服上有褶皺。

段鴻弋一臉興奮地問她:“還想看什麽?”

白桃幹巴巴地道:“我以前怎麽沒見過這種。”

段鴻弋發現她說的還是剛才那個表演,便笑道:“也就弄了幾個月,算是新的。”

他的目光瞥見白桃身後的人,蹙了眉。轉身讓人清場,接着道:“再帶你看個好玩的。”

白桃問道:“也是這樣的嗎?”

段鴻弋抿了一下唇:“不是。”

白桃有點木讷地站起身:“不看了。”

段鴻弋驚道:“為什麽?!”

白桃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即便是奴隸,也不該受如此侮辱。被當做猛獸而表演,那和畜牲有什麽區別?”

段鴻弋怒道:“你罵我?!”

好端端地又吵起來,一旁的石瑞連忙道:“白小姐只是對奴隸們有些不忍心,即使是奴隸也和畜牲不一樣,不是說四爺。”

段鴻弋聽錯了話,騎虎難下,板着臉看向一旁。

岳東繼續道:“白小姐不必擔心,剛才那些都是做戲,老虎不會傷人,奴隸們都是自願參與的。”

白桃的聲音也變了調:“自願?誰願意做奴隸?”

岳東笑道:“四爺給的錢多,為什麽不願意呢?就算把他們放走,他們也會回來。”

見白桃還不相信,岳東道:“不信的話,白小姐可以試試。”

“那些奴隸還沒走遠。”

白桃當即看向段鴻弋,後者手指捏着眉心,不耐道:“放放放。”

岳東繼續道:“這事我親自去辦,您看如何?”

白桃想了想:“我也要去!”

岳東勸道:“白小姐是客人,沒有親自去的道理。若小姐不放心,可以派人和我一同去。”

白桃正要開口,便聽沈晏清道:“我去。”

他的聲色淡淡,帶着些許不滿。

如此主動開口,說明他已經耐到極限。

白桃覺得他和自己想法一樣,便欣然點頭,又覺得他一個人不安全,便點名道:“馬六,一起去。”

段鴻弋難得沒說什麽,只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讓他們快走。

他的手指将茶蓋翻來覆去,弄出乒哩乓啷的聲響,白桃也沒出聲。

兩個人鄰桌而坐,但籠罩着一層不悅的氛圍。

沒過多久,樓下傳來一聲虎嘯,白桃臉色微變。

沈晏清跟岳東下樓以後,目視着岳東打開籠子,解開奴隸身上的枷鎖。

奴隸面面相觑,不知是誰先臉色一變,接着驚叫一聲,沈晏清才留意來自側邊的風。

一旁緊鎖的獸籠不知什麽時候已被打開,方才還穩定的猛獸不知什麽時候發了瘋,向沈晏清一人撲去——

身邊人群四散,沈晏清先是一頓,很快明白這只虎沖他而來。

青年手邊空無一物,只好向人群稀少處鑽去。

人最少的地方,只有方才的戲臺。

沈晏清翻身躲過大虎的猛撲,三兩步越過圍欄,跳入戲臺。

大虎緊随其後。

二樓的白桃瞥見這一幕臉色煞白,當即怒道:“怎麽把它放出來了!”

“馴獸師!”

她驚叫一聲,轉身下樓。

段鴻弋頭一次緊張到失控:“白桃!!”

白桃是下樓喊人的。

至少那個馴獸師,絕對不能無動于衷。

馬六沒帶刀,當場卸了一根長棍下來加入了戰局。就小白臉那種身板,不是必死無疑?

兩個人配合之下,大虎很快發現敵人的兇悍,而它的血性已經激發,朝兩人兇狠地露出牙齒。

少女的聲音吸引了它的注意。

脆弱的小羔羊咚咚咚地移動,速度很慢,它一爪子就能撲倒。

它正屈身蓄力,忽然從身後當頭一棒,将它打趴在地。

“馬六,尋刀。”

沈晏清聲音微喘,但十分沉穩。

沒過多久,馬六就搶了一把刀,遲疑之際,只聽他道:“扔來!”

同時大虎起身怒吼,沈晏清一個後空翻,伸手接下刀柄,三兩步重新跳上虎背。

一聲怒吼。

垂死掙紮。

白桃回身望去,男人眸色冷的像冰,身上衣着帶血,蒼白的脖頸上血跡斑斑,十分妖冶。

她呆住了。

馬六也呆了。

匆忙跟上的段鴻弋更是瞪大了雙眼。

只有沈晏清心情十分不悅,從虎屍上跳了下來。

原本想隐藏實力,終究還是在她遇見危險那刻顯露出來。

尋常百姓壓根沒有這樣的爆發力,沈晏清沒法解釋。

他的身份很快便會引起懷疑。

沈晏清煩躁地擡起頭,便看見少女呆呆愣愣地望向他,那是從未有過的驚疑。

下一刻,少女撲到了他的懷裏。

“嗚哇……你吓死我了!”

柔軟和溫度同時傳來,沈晏清臉色一僵。

他胸前的衣襟很快就濕了,沈晏清壓根不習慣別人的觸碰,此時也不知道怎麽推開。

還想什麽解釋?先解決面前這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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