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動靜

第31章 動靜

一提起“親事”, 坐在桌邊的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了微妙的變化。

像是為了緩解僵持,白橋笑道:“我看那丫頭還挺喜歡你。”

沈宴清不能像拒絕白桃那樣直白,不得已周旋道:“白兄說笑。枕某多年孤身一人, 漂泊不定,對令妹而言, 恐怕不是好歸宿。”

“那不是正好?”白橋道, “娶了我妹妹,你可以在遂州安定下來, 我們白家也會幫襯你。”

連理由都和白桃找的一樣。

“你不用擔心這個。”白橋開口道, “這幾日你忙前忙後為我家妹妹做了這麽多, 若你完全無意, 我是不信的。”

“我這個做哥哥的, 就盼着妹妹能夠嫁個稱心如意的人, 既然她喜歡你,你也中意她——至少不可能不喜歡吧?”

沈宴清只是覺得害的白桃中毒有所虧欠,沒想到白橋将這幾日的照顧都當成了有意。

“治病救人,是醫者初心。”沈宴清迫不得已道,“何況, 我已心有所屬。”

“是嗎?那姑娘姓甚名誰, 家住何處?枕大夫不會随口編出一個來搪塞我吧。”白橋面露古怪, “我在認真同你提議。”

沈宴清沒接話。

沉默片刻, 白橋再度開口道:“你是怕去鎮州,我妹妹拖累你?”

“鎮州山長水遠, 若你願意娶我妹妹,我們白家送你到鎮州, 一起見你的外祖父。”

連之後都一并安排好了。

沈宴清覺得有些荒謬,白桃才醒來, 他怎麽就這麽急着把人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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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的确有些唐突。”見他不說話,白橋不打算逼人太緊,笑道,“枕大夫考慮考慮。”

“小姐?”門外忽然響起馬六的聲音。

白橋臉色微變。沒想到她來得這樣快,也不知道她聽去了多少。

下一刻,白桃走進屋中,低着腦袋,對白橋道:“爹爹讓你去幫忙。”

說完,她就跑開了。

白橋僵了僵,還是朝沈宴清一笑:“枕大夫自便。”

待白橋和白桃離開,沈晏清便得了空去找馬六。馬六在劈柴,沈晏清要幫忙,被馬六拒絕了。

午飯時,沈晏清被馬六拉着坐在同一桌,席間空着一個位置,小姑娘也沒來。

待吃過飯,沈晏清辭別馬六,走出白家宅院。

是時候重做安排了。

沒走多遠,儲南迎面而來。他眉頭緊鎖,焦躁不已:“我家裏出事了……”

沈晏清瞬間明了,當即道:“什麽事,我同你去看看。”

二人一齊往屋舍去,越走,沈宴清心中愈發沉重。最後抵達時,發現小巷子已被人圍住,不遠處火光沖天。

沈晏清心底一沉。

他和儲南當即登上最近的酒樓,站在高處往遠處眺望。小巷子裏,圍滿了人,各個手持刀械,而屋舍處燃起大火。

裏面的人不知如何。

“我一回來就是這樣。”儲南語帶氣憤,“段家和白家把巷子圍得水洩不通。”

儲南捶胸懊悔:“沒想到我在救人,我們的人卻出了事。”

沈晏清抿唇道:“淩大人會帶人撤離。”

只是一句安慰。如此交火,必然有傷亡。

而且這樣一來,他和淩溫書就又失去了聯系。

儲南憤憤道:“虧我今日還給那丫頭開藥……對了,晚點我可以在藥方裏面加點別的,讓那丫頭吃點苦頭!”

沈晏清臉色減淡幾分:“害她有什麽用。”

“能讓白家亂起來!讓白家那幾位無心抓人,這幾日我看的清楚,他們很在意那個小丫頭。拿住她,就相當于拿住了白家那幾人的命脈。”

沈晏清望着滾滾黑煙,一時無言。

這幾日的相處,他幾乎都忘了他們是什麽人。

“不用下藥。”沈晏清撚着袖口,面無表情地道,“還有辦法。”

*

沈宴清和儲南先酒樓中坐下,外面的動靜逐漸傳來。

沒過多久,段鴻乾便帶着人往酒樓進來,将整個客棧掃視一眼,便望到了沈宴清這裏。

一旁的儲南頓然緊張起來。

不過,在為首的段鴻乾身邊還有另一個人。他個子高瘦,看上去有些瘦削,沈宴清和儲南先前在白家見過他。

在白桃昏過去的第三日,他從外回來,自稱是白桃的大哥。

白樟見到沈宴清和儲南二人時神色有些微妙,與段鴻乾耳語兩句,便朝他們走來。

“儲大夫、枕大夫。”白樟語氣恭敬,“二位住在附近?”

沈宴清笑了笑,回答:“是。”

“也巧。”白樟朝他笑道,“待我妹妹好轉以後,定要好好上門拜謝。”

沈宴清眼神微沉,望向他:“令妹已經醒來。”

白樟的臉色欣喜不已:“真的嗎?”

“太好了!”他當即握住沈宴清的手,如竹竿一般的身軀彎折下來,興奮道:“多謝二位,多謝二位!”

沈宴清的手有些僵,接着他就去謝儲南。儲南扯了扯嘴角,沒有伸手。

白樟毫無知覺,依舊興奮道:“先失陪了,我得早些忙完回去看妹妹。”

沈宴清抽回手,開口詢問道:“你們是在?”

白樟臉色一僵,欲蓋彌彰道:“一點小事。”

他下意識地看向段鴻乾,後者直勾勾地望過來,帶着無聲的壓迫。

白樟歉笑道:“失陪了。”

說完,他就跟段鴻乾一起離開。

“我們先在此處住下。”沈晏清開口道,“他們安定好自然會來聯系,我們只消讓自己足夠顯眼。”

入夜。

酒樓之上開着一扇窗,窗臺處有一盞明燈。

室內靜谧無聲。

燭火跳動,儲南開口道:“大人……會來麽?”

“他若無事,會來。”沈宴清回答。

他站在窗口,迎着夜風,神色忽然一凜。

遠處,屋檐上有鳥雀飛動,細看之下,逐漸顯出一個人形。

沈宴清提起燈晃了兩下。

沒過多久,男子身形漸至眼前,躍上窗臺,在他進窗的那一刻,沈晏清将燈籠提回屋中。

儲南為來人倒了一盞茶,淩溫書一口飲盡,開口道:“昨夜段家和白家聯手突襲,我們慌忙撤退到,有些将士逃脫不及,被他們帶走了。”

“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找過來的!”

“平日裏疑心。”沈晏清撚着袖口,“一出事,自然會找過去。”

淩溫書深吸了一口氣,手捏成了拳:“算算時間,書信已抵達鎮州,将軍的人馬或許就在路上,沒想到這時候出了這種事。”

沈宴清撚了撚袖口,問:“還剩多少人?”

“我們分散在城中四處的聚集地先後被打擊。”淩溫書回答,“一部分失去了聯絡,如今跟着我轉移到城外的,還剩一半不到。”

“城外不遠是白家山寨。”沈宴清深吸了一口氣,“需得小心。”

沈宴清将燈盞提到桌面,手指沾了些許茶水,為淩溫書示意:“我現在畫下白家山寨的地圖以及下山之路給你。他們身有軍械,你們人不多,注意躲避,正面碰上沒有勝算。”

茶水蜿蜒勾勒出一幅地圖,淩溫書神色嚴肅,認真記下。

“如此大規模囤兵甲。”淩溫書眼神一淩,“待匪亂平定,可以治死罪。”

“嗯。”沈宴清應了一聲,“近日我會再行打探,你在城外迎接援軍。”

“被抓的那些人,我會想辦法弄清下落。”

*

白家。

白桃剛剛睡醒沒多久,面前就端來了一碗湯藥。

小姑娘恹恹地別過頭去,明顯不想喝。

“這是儲大夫開的藥,恢複得更快。”白樟在一旁哄道,“喝完藥,這裏還有桂花糖。”

小姑娘蹙着眉喝完藥,将桂花糖嚼得嘎吱響,不時地看向門外。

白樟收回藥碗,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問道:“在等馬六?”

小姑娘倉皇收回視線,欲蓋彌彰道:“沒。”

像是想要遮掩什麽似的,白桃又問:“二哥去哪了?”

“原來在找老二。”白樟笑道,“興許在看賬本吧,這幾日交上來的賬本不少。”

白桃“噢”了一聲,安下心來。

白天意外聽見二哥要把她嫁出去,白桃在門外,差點都站不住。

她想沖進來告訴二哥她不想嫁。但另一面又,她想再聽聽阿枕會不會後悔,會不會改口。

結果,白桃聽完了全程,不僅得到了同樣的答案,還被當場抓包。

那一刻,白桃心都死了。

“時辰不早了,先睡覺吧。”白樟捏了捏她的臉頰,“想要什麽,都跟哥哥說。”

白桃點頭,老老實實縮進被子裏。

待白樟離開以後,白桃又探出腦袋,感覺外面沒什麽動靜,便起身穿好衣裳,摸出屋外。

院中,少女小心翼翼走到牆角,一擡頭,和牆上的人面面相觑。

白桃忍不住道:“你怎麽在這裏?”

“來看你。”段鴻弋跳到地面,掃她一眼,“大晚上的,你去幹嘛?”

白桃轉過身去,不說話。

她今天聽見大哥讓人給阿枕送東西,知道了阿枕的住處。

她就想着,本來就睡不着,不如去看看他。

這番話自然不能告訴任何人。

“我看你恢複得不錯。”段鴻弋輕哼,“你爹非不讓我見你,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白桃心不在焉:“不見就不見呗。”

“白桃!”段鴻弋咬着牙道,“你也太不仗義了,我特地來看你,你就這樣對我!”

白桃看他一眼,默嘆一聲。

忽然能理解阿枕為什麽會那樣對她。

“我沒事。”白桃語氣緩和下來,“夜深露重,你這樣不安全。”

不過是簡單的一句話,段鴻弋瞬間浮起笑容:“不會,我很熟練。”

……爬她家的牆這麽熟練有什麽好的。

白桃心中嘆了一聲,跟他說了幾句,就裝模作樣地打哈欠。

段鴻弋見狀,立即道:“你去睡吧。”

白桃點頭,轉身走回屋中,沒有聽見身後的動靜,似乎他并沒有離開。

一進了屋,白桃就不動了,聽見外面書上的鳥雀撲騰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發現院中已空無一人。

走了。白桃松了一口氣。

接着她飛快地爬上樹枝,越過房檐,跳下的時候踉跄了一下,但還算順利。

白桃快步穿過小巷,留意到街道上有白家人在巡邏,她吓得心快要跳出來。

不能被他們發現。

白桃換了一條路,避着人,小心翼翼走到了酒樓樓下。

有人靠在窗臺遠望,早已發現了這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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