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同意

第32章 同意

時辰已不早, 酒樓客人不多。小二靠着櫃臺打盹，都沒注意到有個身影悄然溜了進來。

白桃縮着腦袋，裹緊衣衫。

她步伐從沒這麽快過, 生怕慢一點就被人發現。

她自小就生長在遂城，又愛到處閑逛, 這些店家她都熟的不能再熟了。

白桃屏住呼吸, 快速走上樓梯，不小心踩得樓階啪啪響, 她又不得不放輕腳步, 留意着周圍的動靜。

再一擡頭, 白桃呼吸一窒。

樓梯盡頭, 青年斜倚着欄杆, 昏暗的燈光将他的臉色蒙上了一層陰翳, 他漠然的眼神瞥下來，清冷又疏離。

一下子，白桃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來時興致滿滿，白桃心想着，反正看他一眼又不吃虧。

如今真見到了, 看到他如初見時一樣的神情, 反而不敢上前。

咚、咚、咚。

青年慢慢地走下樓梯, 朝她走來, 而白桃腦子裏一片空白，一時僵住。

身影走到面前時, 白桃迫不得已仰頭才能同他對視。

“在這裏做什麽。”

清清冷冷的聲音傳來，白桃的腦子卡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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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面前的人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她才回過神來：“……看看你。”

沈宴清定定地看着她。

今日才醒過來，晚上就出來亂竄。他們白家本事挺大, 卻看不住一個小丫頭。

沈宴清眼色一沉：“看我做什麽。”

白桃垂下眼，小聲嘀咕道：“看你好看。”

沈宴清眉宇微揚，靜靜地看着她。接着小姑娘開口道：“聽說你要走了，來看看你。”

這個理由很好，白桃如是想。

果然，面前的男人看她一眼，轉身上樓，餘下一句話：“上來吧。”

白桃內心欣喜不已，雀躍地跟上他的腳步。

跟着他進屋以後，白桃毫不局促地轉了兩圈，發現這裏也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而已。

白桃問道：“這裏比我家還要舒服嗎？”

沈宴清不答她的話，反問道：“你爹爹知道你出來嗎？”

白桃嘿嘿一笑：“回去我會跟他說的。”

沈宴清倒茶的手微微一頓。

白桃倒是十分自如，望着他手裏的茶，笑道：“給我的嗎？”

沈宴清扯了扯嘴角，将茶盞推了出去。

明明剛剛見到他的時候還緊張地說不出話，不過是讓她跟過來，現在都知道主動要茶了。

“你一個姑娘，夜裏不該在外閑逛。”沈宴清開口道。

白桃怡然自得地啜了一口茶，反駁道：“來找你，不算閑逛。”

沈宴清沒接話。

一時之間，只有小姑娘輕輕的啜飲聲。

在沒人說話的時候，她好像又很小心，生怕發出太大的動靜。

沈宴清擡頭看她：“等你喝完這盞茶，就回去。”

白桃心中一驚，當即就将茶盞放下來。

“沒喝完，也早點回去。”

兩句話，就将她的退路封死。

看見他如同趕客一般，白桃不禁又嘆了口氣。

“好歹也是相識一場。”白桃鼓起勇氣，“反正你都要走了，說說話怎麽了？”

她站起身，想着阿枕好歹也跟過她一段時間，她多少都應該為他以後做點打算。

“上次我還說咱們最好別見面。”白桃抿了抿唇，“都是氣話。”

“既然你真要走，也不能攔着你。”

白桃誠心實意地道，“希望你到鎮州和家人團圓，之後就不用再漂泊在外。有機會的話，早點娶個賢惠的姑娘回家。”

少女望着他的臉，認真地道：“你長得這樣好看，總會有人會願意嫁給你的。”

“實在不行，你回遂州來，我也不會嫌棄你的。但是得早一點，雖然我現在沒人提親，說不定半年之後我孩子都有了。”

白桃說完，自顧自地笑起來，但見對面的人沒笑，又感覺頗不好意思地收斂了神色，輕咳一聲道：“那就祝你阖家團圓，生活幸福美滿！”

青年靜靜的看着面前的少女，眼神中帶着冷漠。明明是五月的天氣，他身邊總有一種寒涼的氣息。

白桃僵笑了一下，悻悻地笑了一下：“開個玩笑。”

青年的羽睫顫了顫。

上午她将他和白橋的那番話聽了去，以為他這些年漂泊在外，所以才希望他能一家人團圓。

卻不知道，跟一個無家可歸的人說“阖家團圓”，聽的人會怎樣觸動。

半晌，沈宴清開口：“送你回去。”

白桃驚道：“你送我？”

“你院子裏有棵梧桐樹，外面可沒有。”沈宴清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半夜翻牆出來，回去打算怎麽搪塞這件事？”

白桃抓住了重點：“你送我回去，是送到門口，還是送到我屋子門口？”

沈宴清：“……”她可真會順杆爬。

在這樣下去，她就得待在這不走了。沈宴清起身提起燈，推開門，轉身朝白桃道：“走吧。”

小姑娘的氣焰一下子就消失了，垂着腦袋，走在前面。

沒過一會兒，她就發現自己落在了阿枕的身後。前面那個人一心往前，像是一個人在趕路。

白桃不禁喊道：“喂！”

沈宴清多年來習慣走在人前，被這麽一喊，才回過神來，緩下步子等她。

走了一會兒，沈宴清又發現她落到了後面，不得不轉過身來。

明明她平日裏走路也很快，去哪都興致沖沖的。

白桃見他轉身，剛要惡人先告狀，就聽他道：“你是不是不想回去。”

白桃：“……”被發現了。

但她偏偏強硬告狀道：“不，就是你走得太快！是不是你想把我快點送回去！”

沈宴清神色微妙，想了想，決定不同她計較。

他再次放緩步伐，同她一起走。

這一回沈宴清沒催，白桃也沒有故意走慢，兩個人默契地并肩而行。

這樣的場景對沈宴清來說還有些稀奇。

小姑娘心情好像好了很多，閑逛一般一路走一路看。

如今這個時辰幾乎已經沒有什麽人在外，夜裏只有巡邏的人。不過沈宴清發覺一路走來，都沒有撞上那些人。

看來她知道怎樣避着那些人。

再過一條街，就能到白家宅子的大門口，白桃想了想，故意拐向另一條街。

沈宴清沒跟上她，毫不留情地開口道：“我認得路。”

白桃只好收了想要繞遠路的心思。

走到了宅院門口。

白桃猶豫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就見對方神色認真地望着她，顯看樣子她不敲門他就不會罷休。

白桃只好上前敲門。

三聲過後，門被打開，裏面的人探出身來，遲疑道：“小姐？”

白桃輕咳一聲：“是我。”

接着她又指了指外面的男人。

“枕大夫？”那人頓時欣喜，将門打開，“枕大夫也一起進來吧。”

沈宴清點頭，跟了進來。

白桃見他沒有拒絕，內心欣喜不已，想着這回就是挨罵也值得了。

兩個人一道路過前廳，就見門窗大敞。

這個點了，前廳還點着燈，裏面的人影重疊，不用說也知道是白桃的父兄。

白桃下意識地就想溜。

沈宴清瞥了她一眼，現在知道怕了。

裏面有人交談，聲音很低，聽不清楚。突然，裏面聲音停了下來，裏面走出來了一個人。

月色映照在男人驚愕的臉龐上，白桃臉色僵住：“二哥。”

接着裏面又走出來兩個人，白桃硬着頭皮喊人：“……爹爹，大哥。”

三個人齊齊地望着外面的兩個人，一時神色莫測。

白樟率先問道：“偷跑出去玩了？”

白桃笑着不回答，答案顯而易見。

白婁看了看白桃，又看向沈宴清。反應過來以後，對沈宴清道：“多謝枕大夫将小女送回來，進來喝杯茶吧。”

見爹爹的态度這麽随和，白桃心想，帶阿枕一起回來确實是正确的。

沈宴清走進前廳，白桃也想跟進去，接着就被白橋的一只手給攔下。

白桃不明所以，就見她二哥目光炯炯地望向她：“你過來做什麽？”

白桃心虛道：“喝、喝茶！”

“你喝什麽茶，趕緊去睡覺。”

白橋催促時，白樟也走過來，溫聲道：“先回去吧。”

白桃拗不過兩個哥哥，只得灰溜溜地離開，白樟提着燈将她送回屋，臨走時，白桃回看了一眼沈宴清。

白樟心中無奈，半夜不睡覺，跑出去見人。

這丫頭實在是……唉。

*

前廳。

白橋為沈宴清倒了一杯茶，溫和地朝他一笑：“枕大夫考慮好了嗎？”

說的是婚約那件事。

他能看出來自家小妹能有多喜歡面前的男子，而這幾日，他也能看得出，面前的男人有能力，也有耐心。

若兩廂情願，自然是皆大歡喜。

沈宴清看向白婁。

男人坐在一旁，審視全局。見視線望過來，白婁才開口道：“我很欣賞你。”

“既然桃桃喜歡你，我這個做父親的自然不會反對。若你也有意，那我們家會好好将這場婚事辦下去。”

沈宴清不語，指尖摩挲着杯沿。

白橋不禁問：“你還有什麽顧慮？”

過了一會兒，沈宴清開口道：“我要去鎮州。”

“完成婚事之後，你們可以一起去見你外祖父。”白婁保證道，“我們會派人一路護送，路途之中，你無需有任何顧慮。”

沈宴清垂下眼睫，似在思索。

良久，他才開口道：“好。”

沈宴清猜想，他們深夜等在這裏，恐怕就是在等這麽機會。迫切地想要把女兒嫁給他，或許正是希望他能夠帶白桃離開。

白桃的父兄知道日後遂州不會太平，所以希望為白桃找一個歸宿，遠離紛争。

只是可惜，沈宴清也是為這事而來。

他故意提出送她回家，是想将希望擺到白家面前。

果然，他們都上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