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詢問

第43章 詢問

山野之間, 遍布微弱的燭火和營帳。

營帳中些許低語，咕哝不清。白橋快步走回營帳，看到火堆邊打瞌睡的小姑娘。

白橋猶豫片刻, 上前拍她：“進去睡。”

小姑娘呆呆的起身，又打了一個哈欠。

白橋為她掀起營帳, 看着她這副模樣, 不由得嘆了一聲。

婚事，還是下次找個機會跟她說。

趕了一日的路, 白桃昏昏欲睡, 腦袋一挨上席面就睡着了。第二日天還沒亮, 又要繼續趕路。

第三日中午抵達昌城, 在山下駐紮休息。

昌州地勢險峻, 楊家山寨的位置較為隐秘。

白家人收拾好行裝準備先上山, 白桃則瞥了一眼蠢蠢欲動的白桃：“你就別上去了。”

白桃問：“為什麽？”

白橋掃了一眼不遠處的沈晏清，白桃當即明白了，眼巴巴地道：“好吧。”

“待在這兒。”白橋想要伸手揉她的腦袋，擡手就看到了手上還灰，便将灰擦在了衣擺上, 開口道, “不要給殿下添亂, 知不知道？”

白桃知道自己的作用, 悶悶地回了一句：“……哦。”

白橋又想起婚約那個事，張了張嘴巴想說點什麽, 轉頭便感受到身旁的目光。

Advertisement

青年領着人站在不遠處注視着他們，便是一種無聲的催促。白橋抿唇, 轉而回頭清點隊伍的人數，對白桃道：“二哥走了。”

說完, 白橋朝沈宴清一禮：“還請殿下照顧我妹妹。”

沈宴清點頭表示應允。

白桃看着他們上山，待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樹影之間，淺淺地一聲嘆息。

青年掃了她一眼，朝人開口道：“原地休整。若兩個時辰以後他們還沒下來，第一小隊準備上山。”

白桃忽然擡起視線：“你不相信我哥哥能談成？”

沈宴清自是不語，這是個簡單的問題，他只是在留後手而已。如果白家沒有談成，沈宴清也是要拿下楊家的。

楊家山寨雖然險峻，但沈宴清聽過楊眉說起家中之事，對這路線了解一二。

沈宴清望向白桃，篤定道：“你也認得路。”

“當然認得。”白桃突然反應過來，“想讓我帶你上山？我是不會給你指方向的！”

沈宴清摸着袖口，并不說話。

“論花樣，我知道玩不過你。”白桃扯了扯嘴角，“等着吧。”

沈晏清挑了一下眉：“你知道我想做什麽？”

白桃想開口，又見他神情戲谑，偏頭改口道：“我才不管你要做什麽。”

沈宴清不氣不惱，反而笑了一下，就走進營帳。小姑娘沒有跟上來，沈晏清并不在意。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白桃也生出了幾分焦躁。雖然之前見楊眉哥哥還算順利，但面對招安這樣的大事，就沒法知道楊大哥什麽脾氣了。

聽聞楊大哥平日待人很兇，希望哥哥不要出事，白桃如此想。

帳內，沈晏清一面看着昌州地圖，一面若無其事地發問：“一個多時辰過去，她還站在那兒？”

“是的，殿下。”

還挺乖。沈晏清眼睫眨了眨，開口道：“給她送點水去。”

好歹白家老二托付，什麽都不管也不好。

屬下領命而出。沒過多久那人回來禀報：“殿下，白家老二回來了。”

沈晏清走出帳外，看見小姑娘遠遠地跑去迎接，最後白橋将人領回來。

“殿下，楊家同意談談，可以上山了。”

“好。”沈晏清回答白橋，“你帶人在前，我們在後。”

出發時，白橋再次打頭陣，小姑娘沒有多想，自然而然想跟着。白橋不得已開口道：“等到了山上，談完事，哥哥有話跟你說。”

白桃當即問：“什麽事？”

“等忙完，你自然知道。”白橋開口，“我要到前面去了。”

白桃嘟囔一聲，不耐地朝白橋擺擺手：“行了行了，你去吧。”

白橋帶着人走在最前面，白桃和沈宴清的人在後面跟着，兩隊相隔一段距離，但不遠。近半個時辰以後，沈宴清一擡眼就發現藏在樹林之中的瞭望臺。

白桃察覺他的視線，嘟囔道：“快到了。”

他們沒有其他的耍心思，沈宴清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許欣慰，這樣就簡單多了。

經過一片小樹林，衆人終于看到兩座高大的臺子。

門口有人迎接白橋，兩方說了一會兒話，白橋回來道：“殿下，楊家的意思，是不希望殿下帶太多人進去。”

怕沈宴清不答應，白橋補充道：“寨子裏有些老人小孩，怕人太多，吓着他們。”

沈宴清沉思片刻，回答：“好。”

接着，他便轉身與人吩咐，點出一百人跟着，命令其他人休整。

做完這些工作，他才跟上白橋。浩浩蕩蕩地進入寨子之後，衆人很快地受到圍觀。有位老人弓着腰在一旁目視着，楊家人上前用方言跟她解釋，沈宴清沒有出聲阻止。

待老人點點頭，隊伍在繼續前進。

白橋跟身旁的沈宴清解釋道：“這是村子裏年紀最大的老人，有外人來的時候，她都會在。”

“阿婆很會看人，好的壞的，她一看就知道。”楊家人出聲道，“她說你們沒有惡意，可以進寨子。”

沈宴清心底有些驚訝，沒想到老太太還有這樣的本事。作為一個外來者，沈宴清知道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對寨子裏的人做什麽，但沒想到老人對他這樣放心。

接着老人又望向衆人，目光忽然一定，張口呃呃兩聲，手指顫巍巍地指到白桃身上。

白桃微楞。

老太太說了一句話，白桃沒有聽懂。接着楊家人朝她道：“你再走上前一點。”

白桃乖乖上前。接着，老太太伸出手上前擁抱了她。老太太的腦袋貼着白桃的肩膀，咕哝說了很多話，才将人松開。

“阿婆在給你祈福。”楊家人道。

白桃連忙道謝。

老太太露出笑容，朝她點點頭，而後才伸出手臂示意衆人繼續前行。

白桃轉身，便能看見白橋的臉色并不是放好，不禁問道：“怎麽了哥？”

白橋抿了抿唇，朝她低聲道：“上去說。”

又是一句謎語，白桃頗不滿意地努了努唇。

到了山頂，便見到有一隊人在大宅門外迎接。站在中央的男人發髻高束，由一根簪子簡單盤起。他的臉瘦削淩厲，眯着眼時顯得十分兇狠。

站在他身旁的是楊眉，她穿着一條藤紫長裙，看到來人，臉色微微有些吃驚，但很快收斂。

兩方打過招呼，楊林就将沈宴清迎了進去。

白桃也想跟進去，便聽到旁邊不悅的女聲：“你跟進去做什麽？”

她回頭去看，楊眉捋了捋鬓邊發，頗不情願地道：“你跟我過來。”

白桃心底不樂意，但見另外三個男人齊齊地看着她，她只好跟着楊眉走。

楊眉帶着白桃進了一座小亭。不過片刻，就有男子走上來給兩人倒茶，問楊眉：“小姐，可有吩咐？”

他聲音溫弱，面容帶着些病态的蒼白。垂着眸子倒茶時，看上去很乖順。

白桃別過臉去，她知道這應該是楊眉養的男夫之一。

藤紫色的袖擺随風揚起，楊眉沒理他，只是輕嘆一聲。

白桃忍不住道：“你有話同我講，就快說。”

“沒什麽話。”楊眉輕笑道，“就是沒想到他的身份。”

“你我都被他騙了。”楊眉挑了一下眉，“只是你跟他相處那麽久，竟然一點都沒發現端倪，我真是擡佩服了。”

這話狠狠戳到了白桃的痛處，她扯了扯嘴角，明明都是被騙，還要拉踩。

“相處是挺久的。”白桃輕咳一聲，“當時我爹為我們倆定親，他都同意了。”

楊眉瞪大了雙眼，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白桃聳聳肩：“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答應。”

楊眉當即捏緊了拳，柳眉擰起，咬着牙道：“你們——”

白桃故作從容地将面前的茶盞拿起，抿了一口。

雖然想起婚事這件事她就有點生氣，但說出來還能氣到另一個人，她又感覺有點開心。

楊眉重重地哼了一聲，接着就将一旁的男子招了過來，大聲道：“這茶怎麽回事，燒的這樣涼？！”

白桃啧了一聲：“楊大小姐生氣便對着自己人發脾氣？見識了。”

楊眉瞥了她一眼：“要你管！”

她一面敲着桌子催促，另一面滿不在乎地介紹道：“這是我三哥哥的弟弟，你別看他這樣，其實難馴得很。”

話音剛落，男子便再度壓低了腦袋。

白桃微楞。楊眉她可沒有三個哥哥，只有收在屋內的三個男夫。給她們倒茶的這位，沒想到是其中一位男夫的弟弟。

“夏恒，擡起頭來給白小姐看看。”

被換做夏恒的小厮不僅沒擡頭，反而又将腦袋壓下。

白桃忍不住道：“你別為難他了，你這麽兇，怪不得阿枕會不喜歡你。”

楊眉瞥她一眼。

“你以為你又能和他在一起嗎？”楊眉冷笑，“他的身份，豈是你能高攀。”

“我還在等他提取消婚約，我不會喜歡騙子。”白桃抿了一口茶，“……麻煩再倒一些茶，謝謝。”

楊眉審視着身邊的丫頭，從眉宇到下巴，再一路往下，掃視完畢後從鼻尖哼了一聲：“你就等着吧，他肯定會提。”

兩個人不再說話，夏恒在一旁給白桃添茶，許是因為白桃剛幫他說了幾句話，白桃能感覺他有意地親近。

可憐的人，不知道在楊家被楊眉欺負了多少次。

一盞新茶添上來後，遠處傳來些許動響，三個男人的身影再次出現。白桃發現，阿枕已經站在了楊林和她二哥中間。

這個站位足以說明，他們已經将事情談得差不多了。

白桃和楊眉起身一齊朝他們走去，楊林的視線掃到她們，開口道：“也這麽大了。”

楊眉見哥哥跟白桃打招呼，轉過頭去輕哼一聲。白桃沒理她，朝楊林笑了笑。

“上一次來，得是四年前吧。”楊林回想着，“已是大姑娘了，定親了麽？”

白桃笑容一滞，他的提問可太切中要害了。

她還沒回答，楊眉倒替她答上了：“她可說了親呢。”

楊眉刻意看向沈晏清，溫和的笑了笑：“聽白桃說，白家做主給殿下和白桃定了親，是嗎？”

一旁的白橋當即僵住，他知道殿下不認婚約，但是白桃還不知道。

白桃心底知道這場婚事荒唐，後來發生那麽多，她也沒有時間去想去問。哪知道剛剛拿出來氣楊眉的事轉而就被問了出來，這樣也太尴尬了。

她不敢看旁邊的青年，只咬着唇僵笑了一下。

沒想到旁邊的人回答得很快：“是。”

沈晏清點頭重複：“是有婚約。”

白橋先是一愣，而後很快反應過來，殿下這是在照顧他妹妹的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