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啓程

第54章 啓程

“我能做什麽。”沈晏清不理會她的譏諷, 反問道,“你怕鬼?”

“怎麽可能。”被戳中弱點的白桃僵笑了一下,趕忙改口道, “昨日答應我的事,你還記得吧。”

沈宴清問:“哪一條。”

白桃當即有點急了:“你說會放過我的家人。昨天晚上我哥哥現在沒事吧, 我能不能見見他們?”

沈宴清問:“才分別了一個晚上, 就這麽擔心?”

昨天晚上他們被官兵包圍,她壓根不知道之後的事。擔心家人不是人之常情?白桃懷疑面前的人有點冷血。

“你的人那麽兇悍, 萬一傷着我們家人怎麽辦?”

“他們無事。”沈宴清不會告訴昨日他如何吩咐人盡量不要動手, 只回答道, “你若是想見, 可以讓他們來見你。”

白桃眼前一亮, 覺得他還算做了回人。

“既然來了。”沈晏清指了指桌上的硯臺, “磨墨。”

白桃不情不願地走上前,拿起墨石。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沈晏清手中的報書翻過一頁,他提筆時面容沉靜,認真而專注。

白桃看向他筆下的字跡, 她只認得幾個字, 并不知道寫的是什麽, 但莫名覺得這字十分有力, 好看極了。

她的視線從遒勁的筆跡,再到皙白的手骨, 再到分明的下颌。

沈晏清終于忍不住,瞥她一眼:“看什麽?”

Advertisement

“我覺得……”白桃語氣先是一頓, 思索以後“你好像變了很多。”

沈晏清筆尖停住,等她的下文。

而白桃垂下眼睫, 似乎又陷入了思索之中,

“哪裏變了?”沈晏清催促她。

“你以前不會這樣……看起來很兇,不許人違抗。”白桃小聲嘟囔,“恢複身份之後就變成這樣了。”

沈晏清知道她指的是什麽,似笑非笑道:“那你不害怕?”

知道他兇,怼他的氣勢卻從來不弱。

白桃答不上來,仔細回想,她也覺得自己很多時候都太任性。

但是她莫名相信他不會計較。

白桃想了想,輕聲道:“害怕的話……可以走嗎?”

“當然不行。”沈晏清回答,“誰都可以怕,但你不能害怕。”

白桃詫異:“為什麽?”

沈晏清輕笑:“你若是害怕,我就沒法保證你的安危。”

白桃:“……”這是什麽話?

聽到別人害怕,難道不該是好好安慰,讓她不用怕嗎,怎麽還威脅。

白桃眼色一變,看向沈晏清的眼神也愈發奇怪。

“別看了。”

青年移開視線,語氣冷冷淡淡。

白桃視線一偏,就看到他微紅的耳廓。

強裝鎮定這一點倒是沒有變,白桃暗想。

*

日近正午時,白桃再次見到白家人,不僅有她的哥哥,還有馬六他們。

時隔一日的相見,白桃感覺兩個哥哥蒼老了不少。

一見面,白樟拉着白桃講為人處世,希望把他半輩子學來的東西一次性教給她,白桃聽得頭皮發麻。

白橋站在一旁,白桃的視線仔細掃過他,見他安然無恙,不由得松了口氣。

然而,白橋臉色不太高興,一直皺着眉頭,只有一句叮囑:“照顧好自己,早點回家。”

他總覺得白桃心向着那一邊,怕她上當受騙不回來。

白桃上前擁抱他,低聲道:“放心吧。”

白家人離開以後,白桃坐在空空的客房裏,眼見落日的餘晖落在窗臺上。

她走出客房,看到紅霞染了半邊的天際,連綿的山脈猶如懷抱,靜谧而深沉。

這是她的家鄉,遂州。

白桃想,她一定會回來的。

沐浴過後,白桃早早睡下,至于那個人要做什麽,她全然不關心。

她知道以後的日子可能會不好過,不如過好當下的每一天。

入夜後,周府的燈火全都熄滅。兩個時辰以後,零星的火光次第亮起,将周府的夜色照亮。

周府門前,士兵整齊排列,等待點卯。青年躍馬而上,他不似平日的長衫,而已換過輕便的長袍。

他的視線向門內望去,不時地看一眼天色,似乎在等待什麽人。

不一會兒,一位婢女匆匆地從門內走出,沈宴清認得,這是日常侍奉白桃的婢女。

采青匆匆走到沈宴清的馬旁,先是朝他一禮,而後急道:“殿下,小姐并不肯起。”

沈宴清臉色一滞,沒想到回京第一個問題,竟然出現在這裏。

“把她弄起來。”沈宴清道。

“奴婢們試過了。”采青回答,“可小姐就是不肯起。

沈宴清心思一轉,回想起白桃确實不是一個能起早的人,心底估計這兩個丫頭也不敢太得罪她。

青年一掀披風,從馬上跳下,走進屋中。

前面的人走得太快,采青在後面小跑着跟随,又不敢發出太大的動靜。她心底覺得這麽疾步走很失禮,可又想到那位小姐這麽懶怠殿下都不生氣……這世道也太不公了。

沈宴清走過長廊與小園,便看見客房的門大開着。

一走近就能聽見有婢女小聲的催促,青年扯了扯嘴角,這麽大動靜還能睡着,莫不是裝的。

青年邁進門中,便能看見床鋪上的小姑娘将被子緊緊蓋住腦袋,一動不動,而一旁的婢女一直推她,神色緊張。

就這樣都能睡?她不會把自己悶死在裏面吧。

沈宴清板着臉走上前,婢女趕忙退到一旁。

青年一把将遮頭的薄被掀開,露出了裏面半張恬靜小臉。

小姑娘面色安然,歲月靜好,就連被子被掀了也絲毫不能将她驚動。

外面這麽大的動靜,仿佛都與她無關。

沈宴清生平從不懶怠,每日內監來時,他已然起身,都不需要人伺候。

如此勤勉,早成習慣。

然而,他卻有個毛病。小時候因為怕起晚被太傅責怪,沈宴清總怕內監來催,屋內的一點動靜都能将他驚醒。

這往前十幾年,都沒有睡得這麽安靜過。

沈宴清有些不忍心去擾她的安眠,然而他們要趕在天亮之前出發,所剩時間不多了。

“該起了。”沈宴清推她。

小姑娘沒動。

“起床。”沈宴清将人從床上拎起來。

身體忽然的變化讓白桃頓時睜開眼,她看見了站在床邊的男人,臉色陰冷,看上去有點吓人。

“你幹嘛?”白桃皺起眉頭。

“要走了。”沈宴清回答,“離開遂城。”

白桃腦子卡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你說真的?”

“随行已整頓完畢,在府外待命。”沈宴清看着她,語氣施壓,“就剩你。”

白桃看了一眼門外的黑色,又揉了下眼睛,反複确認。

天,确實沒亮。

“天沒亮就走?”白桃驚道。

“為了安全。”沈宴清簡單回答,又催促道,“快走,別耽誤行程。”

他說完便轉身吩咐兩個婢女:“快去給她收拾衣物。”

屋內忙碌起來,白桃拿衣物時,沈宴清自覺地走出門外。

白桃一面穿衣,一面朝外喊道:“這麽突然,我不能先和哥哥告別嗎——”

外面的人并未回答他。

小姑娘聲音高昂,沈宴清微微蹙眉,他欲開口,又感覺兩個人距離太遠,她可能會聽不到。

屋內,沒有得到回應的白桃心覺奇怪,繼續問道:“為什麽不派人來和我說一聲,現在這麽匆忙——”

——還不是怕她動靜太大被人發現。

沈宴清壓下心中的煩躁,朝身側喊道:“讓她快點。”

“他說什麽——”

沈宴清:“……”

從不大聲講話的沈宴清感覺到很吃虧。

過了一會兒,身後的人終于好了,沈宴清轉過頭來,掃到了她的小辮子:“紮這個還挺快。”

白桃得意地卷起自己的小辮子,開口道:“剛剛我的問題你聽見了嗎?”

沈宴清:“……”他又沒有耳疾。

“昨日,你不是見過你兄長?”沈宴清道,“已經見過就不必告別了,此次返京行程很趕,你要習慣。”

沈宴清抿了抿唇,強調道:“以後再不可以像今日這樣慢。”

“……好吧。”白桃突然感覺到此行十分艱難,嘟囔道,“你也沒早說。”

早說的話,她會再掙紮掙紮,能不去就不去。

“不多說了。”沈宴清道,“該啓程了。”

白桃随沈宴清走出周府,便看見官兵整齊排列,莊嚴肅穆,讓她心頭一震。

這麽多人都要跟着去嗎?白桃記得京城離得還挺遠的。

有人将馬匹牽到青年的面前,沈宴清接過缰繩,下巴朝白桃擡了擡,示意她往後看。

白桃順着他的指示看去,便見後面有人牽馬而來,估計是為她準備的。

青年躍馬而上,白桃也沒猶豫,翻身上馬。

官兵在街道上分列兩隊,密密麻麻,往前看看不到盡頭,往後看也看不到盡頭。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些人也騎馬,分散在他們前後。

白桃都沒見過這麽大的陣仗,看來他的身份真的很不一般。

“啓程——”

随着青年一聲令下,人群流動起來。前方的人如風一般地前行,白桃不甘落後,也揚鞭駕馬,跟上步伐。

遂州地界她很熟悉。一行人離開遂城之後,白桃就發現隊伍人數急劇變少,那些沒騎馬的官兵壓根沒有跟出來。

真正随行的,約莫十人。

出了遂城,隊伍進了山路。山路難行,因而尋常行商一般都走官道,白桃不由得覺得奇怪。

她有些瞧不出要去哪裏,在歇腳時不由得停下來問。

“紡城。”沈宴清回答她,“遂州最北,又是商貿中心,你應該熟悉。”

白桃臉色僵了一下。

他們家主要是做布絲生意,當然對紡城很熟悉。問題是,這條路壓根不是去紡城最近的路。

白桃回答道:“如果我們去紡城,不會走這條路。”

“不走官道。”沈宴清道,“那太危險。”

白桃不知道即将遇到什麽,他總說危險,但她還是開口:“我們行商有另一條山路,只有我家的人知道。”

沈宴清沉思片刻,當即命人打開地圖給她看。

“指出來。”沈宴清示意她。

白桃盯着地圖看了半晌,猶豫地指了一處問道:“這是……遂城?”

沈宴清這才反應過來,她識字不多,或許有個大概的印象,竟然把遂城指對了。

“以後教你識字。”沈宴清伸出手指點在地圖上,示意道,“這裏是遂城,這裏是紡城,我們在這座山。”

白桃抿了抿唇瓣,“這圖不對。”

“往前走便是深林,臨近夏日,蟲蛇奇多,我們一般都不會往那個方向走。”白桃嘟囔道,“應該還有一座山。”

她手指比劃着從山的圖案上分了兩半,道:“這裏中間有座峽谷,适合穿行。”

拿着地圖的人看着小姑娘指的方向微微眯起眼睛,便聽殿下開口道:“這是四年前的地圖。”

“興許圖是冬天畫的。”白桃道,“你們要繼續往這個方向我就不湊熱鬧了,不喜歡蛇。”

“你帶路。”沈宴清起身便吩咐,“改道,啓程。”

還沒休息多久就再一次上路,白桃有點懊悔沒有晚一點提出這件事。

為了能早點到底紡城而休息,白桃兢兢業業地領路。這一程,天未亮出發,到傍晚是抵達紡城。

到了城中,沈宴清找到一間客棧,安排衆人入住。

白桃累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進入客房就坐下,趴在桌子上。

沈宴清抿了抿唇,開口道:“吃過晚飯再睡。”

白桃已不想回答他的話,整個人累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彈。

沈宴清搖了搖頭,只道:“你若是睡了,吃飯就不叫你。”

白桃當即坐了起來。

沈宴清拿捏着她的痛處,十分滿意地離開了。

等他人一走,白桃又再度趴在桌上休息。這一路比她想象地還要苦,這些人如同不會累似的,幾乎不怎麽需要休息。

她覺得自己駕馬已經夠熟悉的了,然而也架不住這些人不會累。

白桃又不想掉隊,便一直繃着身體,時刻都在蓄力爆發,一整日過去猶如被抽幹。

屋內靜悄悄的,白桃閉上眼睛,但沒睡着。

沒過多久,門外便傳來腳步聲。白桃早就餓了,當即直起身來。

下一刻,她便看見青年推門而入,快步走到她面前,将她一把拎出了窗外。

等白桃反應過來的時候,她人已懸空,往下一看還有些眩暈。

這是二樓啊!!

“……唔。”她沒來得及說話,便伸來一只手将她嘴巴捂住。

白桃整個人貼在牆壁上,被一手臂架起,腳底軟軟地挨着屋檐。

而面前的青年神色緊張,留意着屋中的動靜。

白桃咽了口唾沫,懂了,大概是出了什麽事。

她沒再敢動,也不敢看遠處,趕忙閉上了眼睛。

屋子裏傳來輕微的動響,好像有什麽翻找的聲音。

“這屋子有人待過的痕跡……”

裏面的低語讓白桃心頭一跳,早知道她就乖乖地站好不動了!

有腳步聲走近,白桃呼吸一滞,忽然感覺胳膊一痛,再睜眼時發現人已在屋頂。

面前的人将她按了下去,示意她趴好。

白桃這下什麽也聽不見了,只能乖乖地扒住屋脊。她雙手雙腳一齊用力,汗珠很快地滾過她的額頭。

“好了。”面前的人終于開口,“可以下去了。”

白桃剛剛睜眼,就閉了回去,胳膊還在發抖。

救命,他怎麽說得這麽輕松。

沈宴清掃她一眼,似乎也察覺到她的害怕,當即抓住她的胳膊,翻身而下,從剛才的窗子再次進屋。

白桃:“……”就不能好好走樓梯嗎?

剛落地的白桃腳下一軟,就扒着身旁的人坐在了地上。

“剛剛……那是什麽……”白桃的語氣發顫。

“刺殺。”沈宴清掃了掃衣上的塵土,“以後你要習慣。”

白桃臉色一僵,終于知道這個火坑到底有多大。

太坑了啊!

“……我要回家。”白桃吸了吸鼻子,重複道,“我要回家!”

騙子。之前還說保證她的安危,誰想到出發第一日就遇到刺殺,她到底能不能活着到京城啊!

沈宴清看了她一眼,開口道:“休想。”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