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整治
第59章 整治
李嬷嬷和宮女們被侍衛好聲好氣地請到花廳, 當即就覺得不對勁起來。
能在宮裏待過的都是人精,對主子的意圖十分敏感。
幾個人往花廳裏一站,相互對視一眼, 都知道心底打的是什麽主意。
原本二皇子殿下身邊從不需要女人伺候,昨晚突然間點了四個宮女和一個老嬷嬷, 并不說明二皇子突然開竅, 反而說明二皇子身邊有人需要婢女伺候。
所以二皇子殿下流放歸來帶回來一個女人。
這個消息在昨晚就已經傳開了,他們幾個都是收了各方的銀子, 前來打探的。
“這第一份差事, 就不好做。”一位的宮女掃了衆人一眼, 忽然感嘆道。
她這麽起話頭, 就是想引起其他幾個人的共鳴, 好刺激起其他人對那位姑娘的憤怒。
“薄荷。”另一個宮女看穿了她的心思, 當即道,“她是主子,我們是奴婢,怎可以在背後妄議主子。”
薄荷當即道:“你什麽意思?我們是新來的奴婢,可李嬷嬷都是東宮裏伺候的老人了, 那位姑娘不看我們的面子, 總得看嬷嬷的面子吧?”
李嬷嬷在沈宴清小時候伺候過一陣子, 後來養在宮裏做些雜活, 總覺得自己和殿下的關系不一般,往日裏有人想打聽東宮的事, 給她點好處,總能撈到不少消息。
李瑞保清了清嗓子, 拿出老宮女的架勢來,冷聲道:“都少說兩句。”
在主子沒有明确表态之前, 她們最好不要站邊。
然而總有人忍不住氣,才沉默一會兒,就又有人開口道:“她剛剛好大的力氣,我都摔疼了。”
“別說是你,就我平日幹多了粗活,也沒她力氣大,被她摔疼了。”薄荷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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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在一旁聽着,沒再阻止。
原本第一日,她是來給那位小姐立威的。
二殿下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女人,還點名要人伺候,這不是重視是什麽?
可她到底是從外面帶回來的,不知道京城中的水有多深,那她身為宮中多年的老人,就有必要教她什麽是宮中的尊卑。
哪知道第一日立威不成,反倒被她下了臉面。李嬷嬷現在心情很不好,聽到身邊的丫頭在暗說那丫頭心底粗魯,自己也是高興的。
不過畢竟是宮中的人,罵人也只能暗戳戳地說人幾句。在宮裏受訓多年,她們也只會些陰陽怪氣的功夫,一碰到白桃這種直接上手的,就毫無辦法。
只能告狀。
眼下幾個人只希望趕緊把這個女人粗魯的一面禀告給二皇子殿下,最好早點把這丫頭趕出去,這樣她們背後的人也能早點心安。
花廳裏的幾個人等着面色就更加焦急起來,把她們晾在這邊,二殿下難道已經在給她們示威了?
她們想了一個上午,終于看見侍衛走上前來:“姑姑久等了,殿下有請。”
這一句話猶如救兵,幾個宮女心中開始醞釀情緒。
一進入書房,幾個宮女柔柔弱弱地請安,聲音夾雜在一起,沈宴清竟聽出了些許哭腔。
他心底不由得覺得好笑,幾個時辰過去,還在醞釀着這個情緒。
從前沒有留意,原來後宅這些人藏了這麽多有趣的小心思。
青年清了清嗓子,沉聲道:“何事禀報?”
作為幾個人之中身為最高的宮女,李嬷嬷當即便開口:“說來慚愧,殿下讓奴婢們去伺候姑娘,哪知道剛進了屋中就被姑娘給趕了出來。”
沈宴清點點頭:“她的脾氣是這樣,你們應該小心一些。”
幾個宮女當即一噎,這還怎麽告狀?
李嬷嬷苦笑道:“原本不該以此事打擾殿下,只是那姑娘行事魯莽,又不許奴婢們近她的身,老奴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本殿知道了。”沈宴清又點頭,“你們先回去吧。”
幾個宮女互相對視一眼,只得告退。
待他們悉數離開之後,沈宴清的臉色才又淡了下來。
他走出書房,走到小院子裏,看見院子裏門窗緊閉,不禁問道:“裏面出了什麽事?”
一旁的奴才支支吾吾道:“小姐應該還在裏面休息。”
沈宴清扯了扯嘴角,她的心态還真是好。
都被人告狀了,還能睡到正午。
沈宴清剛想讓人進去将她叫醒,忽然想到院子裏僅有的幾個宮女才被他打發走了,不由得無奈地嘆了口氣,吩咐人去敲門。
沒過多久,屋子的門被打開,小姑娘迷迷瞪瞪地朝外看了一眼,又将門給關上了。
就不想給他開門。
沈宴清當即走到門口,開口道:“京城的酒樓,想不想去?”
裏面的門還沒開,只聽見傳來一句回答:“不去,我怕有命去,沒命回來。”
“今日之事,我有解釋。”沈宴清回答,“時近正午,酒樓不好約,你快些。”
這話也多少帶點诓騙,以沈宴清現在的地位,哪有酒樓約不到,只是想她快些拾掇自己罷了。
果然,過了一會兒,門還是開了。
小姑娘收拾得整整齊齊,發尾的小辮子還多編了兩根,只是臉色依舊不是很好。
不過到底她不會跟吃得過不去。
沈宴清站在門口負手看她,笑道:“今日不大高興?”
“明知故問。”白桃沒好氣地道,“別廢話,快走。”
一旁的奴才聽着兩個人的對話都驚呆了,吓得連頭也不敢擡。
早上已經知道這姑娘不是好惹的主,卻沒想到她在殿下面前居然這樣放肆。
她走在前面,沈宴清在身後慢慢悠悠地跟上:“今早那些人走了,不會回來。”
白桃當即轉過頭來,問他:“就是故意弄來那幾個人讓我一大早就睡不好?”
“我并無此意。”沈宴清道,“人是宮裏派來的。”
“他們知道是你的吩咐,還不知道要給你派幾個脾氣好的?”白桃嘟囔道。
沈宴清笑而不語。
兩個人上了馬車以後,白桃也并不想同他有過多的接觸,刻意坐遠了。可惜這個車廂只有這麽大,她躲也躲不到哪裏去。
沈宴清一擡頭,就看見她扭過頭去,還在生氣。
“既然知道是我的吩咐,他們為什麽不給我派幾個脾氣好的呢?”車廂裏傳來這麽一句話。
白桃想了想,車裏除了他就她一個人,這話是問她的。
她哪知道?白桃沒好氣地想。
但她很快地平靜下來,視線慢慢地轉向沈宴清,不太确定地發問:“他們是故意的?”
沈宴清朝她點頭一笑,對她的領悟還算滿意。
“看來你在京中的地位也不怎樣。”白桃挖苦他道,“不是說皇子身份尊貴,怎麽這麽一點小事,都有人給你使絆子?”
被她明明白白地拆穿,沈宴清的笑容有點僵硬,便實實在在地回答:“是。”
他這麽承認了,白桃反而抿了抿唇瓣,沒再說話。
車廂內一下子陷入了沉默,良久,白桃才又再問:“你的家人也不希望你回來?”
“家人——”沈宴清沉思片刻,他心底着實沒有用過這樣的稱呼來形容那些人,便笑道,“皇室宗族很多人,不是所有的人,都親近。”
這麽一說,白桃也明白了,這話是變相回答她那句話。
回想起他坎坷的身世,白桃反而覺得有點微妙。
“還想問什麽?”沈宴清見她欲言又止,提前開口道,“想問什麽馬車上問吧,待到了酒樓,各處都看着,你問什麽我都不能回答你。”
白桃張了張嘴巴,顯然有些被他的話驚到。
“我們的對話會被人聽見?”
“自然。”沈宴清道,“出了宅子以後,你的一舉一動就在別人的眼睛裏。”
白桃頓然心生後悔,什麽酒樓都不想去了。
這京中的陷阱也太多了些!
“還有什麽想問?”
“不想問。”白桃耷拉着腦袋,直白道,“我現在就想離你遠一些。”
“已經來不及了。”沈宴清面不改色地回答,“如今已經有人知道你我一線,一旦離開我,就沒人能保證你的安危。”
“你!”白桃咬着唇瓣,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她心底憋着氣,眼見着外面馬車停下,正要下車,哪知道橫過來一只長腿攔住了她的去路。
白桃一回頭,便看見青年笑着朝她示意:“臉色,收一收,會被人看到。”
少女被氣得不輕,三兩下就跳下了馬車。
面前當即迎上來了十幾號人,吓白桃一跳。
醇香樓老板一見馬車上先下來一個姑娘,便與衆人對視一眼,心中的疑惑先按下,就看見馬車裏又出來另一個人。
青年身着月白長袍,衣擺滾着銀線,衣裳看似簡單,實際繡着明月長竹,随衣裳擺動而顯露出光澤。
這才是接到消息要來的人,回京的二殿下。
醇香樓的人連忙恭敬地請安:“草民恭迎二殿下。”
沈宴清自然而然地站到白桃身前,免去衆人禮數,又道:“這位是白姑娘,她是本殿的客人。”
醇香樓的人連連點頭問安:“白姑娘好。”
然而這些人在心底,卻悄悄地将白桃的樣貌記下,不出半個時辰,有關白姑娘的消息便會傳遍京城內外。
白桃覺得他們的眼光十分奇怪,心中暗道莫不是京中人都是如此?
她跟在沈宴清的身後,心底又咬牙後悔。然而眼下人已經在京城,她又無處可去。
不過進入樓中,便能感覺到一陣酒釀醇香。她不愛飲酒,甚至可以說有些讨厭,但聞見這麽一陣香味,也知道這裏的酒為上品。這裏沒有遂城酒樓裏的叫喝,似乎所有飲酒的人都十分溫和。
醇香樓一路領人上樓,他們為二皇子準備的廂房必然是樓中之最。
越往上視野便愈發開闊,待抵達三樓,便見錦綢鋪地,兩側女婢福身,溫溫地行禮:“恭迎殿下。”
白桃踩在軟綢上,腳步都是虛浮的,心中暗啧,還是京中的人會享受。
進入屋中,幔帳飄搖之間,有琴音緩緩流出。若不仔細聽,并不能留意到舒緩的琴聲,好像未成曲調,然而溫和而不散漫。
琴聲一停,衆人行禮,沈宴清免去衆人禮數,回頭去看白桃,卻見小姑娘神色如常,臉頰上并不見什麽好奇。
一見要入座,她倒是很自覺地走近一處矮幾,旁若無人。
沈宴清回頭輕咳了一聲,小姑娘茫然地擡起頭來。
“過來坐。”沈宴清指了指最中央的長幾。
白桃不知道那是主人的專座,掃了一眼覺得這不擠,于是向他走去。
兩個人一道入座,一旁的女婢、琴師們暗暗吸了一口氣。
不到半日,有關白桃身世的消息已經傳遍京城,最常談的還是她的樣貌,有傳她驚為天人,有覺得她平平無奇,但沒人知道為什麽她能成為二皇子的座上賓。
當事人白桃對外界的風聲一無所知,面前各式的菜樣上了一桌。
身旁的青年勾着似有若無的笑意,伸手便将每盤菜都推向她。
白桃總覺得他有點不懷好意,但還是吃得很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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