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冷淡
第70章 冷淡
一句送她離開對着白桃劈頭蓋臉砸下來, 讓她有點暈頭轉向。
白桃甚至有點懷疑這句話是為了試探她,等到她歡呼雀躍之後,再告訴她, 出京沒可能,他早說過。
所以白桃沒有第一時間回話, 反倒是坐在秋千上巴巴地望着他, 等待他的下文。
“進書房來。”
青年轉身離開,留下這麽一句話。
白桃從秋千上跳下, 跟在他後面進了書房。
生病時的他和平日的他實在是兩個人。眼下他又恢複了從前高高在上的模樣, 連語氣都不冷不熱。
看來他已經恢複得差不多, 而昨晚的事, 他已不記得了。
白桃松了口氣, 這樣她也不用怕因為知道了這件事而被迫留下來。
書房與昨夜的布置相同, 白桃乖乖地走到一旁,不敢多做任何一個動作,生怕他想起來昨晚的事。
“坐。”
白桃順從地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坐下。沒過多久,便有人給她上茶。
像對待客人那樣待她,這還是頭一次。
受這樣的氣氛感染, 白桃也正襟危坐, 等待他的下文。
然而沈晏清只是瞥她一眼, 問道:“要回去了, 怎麽不見你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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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得到預想的反饋,沈晏清先前做的準備可以說是全線崩盤。
白桃謹慎地回答道:“等到真正離京了, 再高興也不遲。”
沈晏清心中冷笑,就算是出了京, 也能把她弄回來。
不過他這一次的确是要履行諾言,之後的事總歸是風險太大, 不必把她留在京城裏擔驚受怕。
“你先收拾包袱,至于路引,要最後一日才能給你。禦衛營的侍衛将一路護送你回遂州。他們是池明的同僚,身負武藝,能夠保證你的安危,你大可以放心。”
白桃愣愣地聽着,這一次,似乎是來真的。
再過幾日,就是兩個月之期,從之前說後悔到現在的具體安排,白桃心底的雀躍無溢于言表。
但她又不敢太表現出來,只是抿着唇瓣,說道:“好。”
沈宴清看她一眼:“還有何要求,可以現在提出。”
白桃搖搖頭,又想到什麽,問:“這幾日我還能出府嗎?之前的侍衛不知去了哪裏,新來的侍衛不許我出去。”
好一段時間,屋子裏沒有人說話。白桃想了想這事或許不好安排,便作罷。
“不出府也行,只是想再添些東西帶回去。”當然,白桃也存了出府去玩的私心。
“把想要之物告訴侍衛,他們會替你去添。”沈晏清語出冷淡,“若不想這幾日出意外,便乖乖待在府裏。”
看來這件事能成,白桃不想出意外,連忙道:“好,這幾日我不會出府。”
她低着頭,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這話說完以後,屋子裏又靜默半晌。
少女偷偷擡眼,猝不及防與幽深的目光相對。白桃的臉頰一下子變得滾燙,也不知道他方才看了多久。
“沒其他事的話……我就先告退了。”白桃結結巴巴道。
沈晏清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書卷,過了一會兒才道:“退下吧。”
小姑娘飛快地走出去了。
離開書房,淺淡的墨香被庭院裏泥土的氣味覆蓋,白桃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未免也太過順暢了。
尤其是前兩次被他那麽一折騰,白桃現在聽說要回家,都不敢太高興。
少女轉身回望,見的确沒有侍衛跟出來,她才終于松了口氣。
“白小姐。”
突如其來的一句喊聲,吓了白桃一跳。
她一轉身,便看見池明垂着腦袋站在她的身後,十分恭敬的樣子。池明的身份多了一個陌生的男子,亦穿着侍衛的玄金長袍,只是腰間佩刀的刀鞘普通,沒有多餘的镂刻。
“借一步說話。”池明将她引向長廊,先道,“這是屬下的徒弟,叫做程寺,由他護送白小姐回遂州。”
連護送的侍衛都來見她,說明這事八九不離十是真的。
白桃不自覺地浮上笑容,心底将程寺的名字念過幾遍,開口道:“多謝。”
程寺也垂着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似乎有些羞愧。
在與人打交道的方面上,這些侍衛總是一脈相承的腼腆,也不知道最初是随了誰。
池明回身與程寺低語幾句,後者便恢複了嚴肅的神情,朝外走去。
長廊上,除了守在遠處的侍衛,便只剩下白桃和池明二人。
很明顯,他有話要說,而白桃也正好有話問池明。
“池侍衛,你來得正好。”白桃搶先開口。
“看樣子,今日殿下已經恢複如常。”白桃的視線向書房的方向瞥了一眼,決定再走遠一些,不想讓他們的談話被人聽見,“他是第一回 這樣麽?”
“白小姐恕罪,昨日情況緊急,來不及向白小姐解釋,才讓白小姐置身于那樣危險的境地。”池明解釋道,“昨日侍衛們都在不遠處,就算殿下想要做什麽,我們也會保證殿下的安全。”
畢竟殿下清醒時,十分看重面前的小姑娘,他們也不敢讓她有任何差錯。
“所以昨日的那種情況下,我可能真的會面臨着危險?”白桃疑問道。
池明猶豫片刻,才答:“屬下知道殿下對白小姐不一般,所以白小姐不會有危險。”
這些都是猜測,在白桃答應下來幫忙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承擔這一行的風險。
果然池明也不是什麽好人。
白桃心底這麽嘀咕了一下,決定放過這一茬。畢竟現在再糾結怪不怪罪的,并沒有用。
“回答我的問題,他是第一回 這樣麽,還是早有狀況。”白桃思索片刻,回想起來大夫的話,“他的夢魇,是什麽?”
池明垂着眼睛,面露為難。他明明個子很高,但連番的問話之下,卻顯得很無助。
白桃嘆了口氣:“一個一個問題來吧,能說多少,就說多少。”
她覺得,和這些侍衛相處還是需要慢慢引導。
“是。”池明終于毫不猶豫地說了第一個字,思索片刻,回答道,“這種狀況,不是第一回 。”
男子的聲音低沉而沙啞,說話很慢,一點一點地道來:“屬下原先并不是殿下的侍衛,自陛下讓殿下恢複皇子身份之後,才接到吩咐護送殿下回京,所以之前的事,屬下并不知道。”
“不過還是有所耳聞。”池明說到這裏,停頓片刻,再繼續道,“在殿下身邊的這些時日,屬下發覺,一到雨天,殿下總會郁郁寡歡,回京之後這種情況愈發嚴重,但殿下從未尋過太醫。”
“殿下從不在人前表露自己的喜怒,屬下們也不敢多猜。”池明語氣微頓,“直到一個雨夜,那時我們還未回京城。”
“是即将進京的那一次?”白桃問。
京外的那次,他們剛從浥州的船只上下來時,天便下着雨。白桃那時已覺察出不對勁,但只覺得他是愛幹淨,不肯淋雨。
“是那一次。”池明肯定道。
“平日裏,殿下從不以刀劍示人,可是那個雨夜,殿下罕見地抽出長刀,不許任何人靠近,有的侍衛甚至因此受了傷。”池明懊惱道,“也是那次,殿下第一次問屬下到底是誰。”
“待到第二日以後,殿下不曾提及昨夜的事,如果不是聽見侍衛受傷,或許自己還蒙在鼓裏。”池明輕嘆道,“至此以後,若是當日有雨,晚上殿下就不會見人。”
白桃疑惑道:“但他昨日卻見了人?”
昨日是意外。
聽到侍衛禀報白桃的異樣行為時,沈宴清便猜到她有想要離京的想法,便不顧自己定下的規矩,冒着雨從京城另一側的二皇子府趕到這裏,要問她的話。
故而池明以為,殿下發病時沒人能靠近,但或許白小姐能在幫忙上。
“白小姐的事,自然是大事。”池明回答。
白桃默默地回想他這麽一番話的具體含義,過了一會兒才問:“他這麽不喜歡雨天,可是與你所說,之前的經歷相關?”
“大夫是這樣說的。”池明這個答得很快,“陳年夢魇。”
“屬下并不知道夢魇是什麽,只是聽說……去年。”池明又有片刻的遲疑,之後壓低了聲音道,“殿下被廢之前,曾經被禁軍捉入大牢,當日正是一個雨夜。”
白桃明白了。
這件事便能将一切聯系起來。因為曾經在雨夜遭到禁軍的抓捕,一下雨,就會回想起那段痛苦的經歷,那讨厭下雨是自然的。
“但他為何會失憶,突然之間不認識其他人,連我也不認識。
白桃小聲嘟囔着,“看起來不像是假的。”
“是這樣。”池明歉笑道,“這個,屬下也不知道。”
“好吧,多謝你。”白桃無奈,“只是以後請我幫忙之前,希望能将這些都說清楚。”
池明也只能報以歉意,有些不自在地低下頭去。
想不明白的事,白桃便暫且将它壓下,畢竟現在要緊的還是回家。
她同池明分別之後,便回屋收拾東西去了。而池明則轉身,在白桃看不見的時候踏進書房。
“她問起了?”
坐在太師椅上的青年率先問道,但語氣平平,似乎對這件事不甚關心。
“是,殿下,她問起了。”
池明循着記憶,将方才的對話一五一十地禀告沈宴清。
方才與白桃說話時吞吞吐吐,是因為池明在想,畢竟是要上報給殿下的話,他也需要斟酌詞句。
聽完,沈宴清俊美的臉頰上甚至沒有一絲波動。
就算是她問起他的狀況,也只是說明她對他沒有到憎惡的地步,只是像尋常對待朋友那樣,生病時慰問。
她有擔心,但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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