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宮變
第73章 宮變
在京一個多月, 白桃已然習慣乘馬車。只是趕路時無甚風景,坐馬車不僅慢,而且無趣。
回遂州先走原先的水路, 池明提前打點過,一路有人接應。
船只晃晃蕩蕩離開岸邊, 京城的山越來越遠, 水面的波紋一圈一圈将船只推向後方。
少女連眉梢之中都帶着興奮,轉身問站在身後的男子:“此去浥州, 大約要多久?”
“約莫一日半。”程寺回答。
水路果然是最快的, 來的時候兩日, 回去只需一日半。
只是這船上一日半, 白桃還得想想做點什麽。
她又轉身問道:“你們可有人不适?乘不得船的。”
“沒有。”
程寺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随行的這些人都是他師父嚴格篩選, 怎麽可能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少女又感覺有些無趣,歪着腦袋看着程寺:“你同我聊一聊京城的事。”
程寺只是木木地回望,張了張嘴唇,說不出一個字,最後垂下腦袋:“小姐恕罪。”
白桃只得嘆氣。
跟來的侍衛, 別說同她聊天, 都鮮少主動搭話。就算有, 也是問一句回答一句, 連一個字都沒得多。
“是不是殿下教的你們,多說一個字要罰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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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寺沒聽明白她的話, 朝她眨眨眼睛。
白桃終于放棄打趣他,恰逢日頭正盛, 她轉身進船舫裏去歇息。
這座船舫比來時的那座還要精致一些,廚房、茶室、寝屋一應俱全, 俨然是座移動的小院子。
待到日近西山,水上的熱氣消散了,白桃才走出來。
晚風是暖的,但不熱。兩岸青山相對,綠水碧波,沁人心脾。
忽然水面撲通一聲,白桃望去,就見一條大魚靈活地從蹿上來,又很快地鑽進水底。
“魚!”白桃後知後覺地喊。
船上的侍衛望向她,寂靜無聲。他們習慣等待吩咐,除了這個,他們不知道應該做什麽。
少女沒等來回應,臉色有點僵,當即抓了身邊最近的一個人:“看,快看,還在那裏。”
她話音剛落,手指間便一空。
一個身影從船沿跳下,水面開出一道稀碎的水花,接着那身影回到船上,手中緊叩着一條比巴掌還大的魚。
這通體如珍珠一般白皙,尾巴上有金黃的鱗片,像皇帝的龍袍,想來也不是什麽凡品。
白桃愣愣地看着程寺,結巴道:“你、你抓來做什麽?”
程寺不解地看向她,他以為這是讓他來抓的吩咐。
見他遲疑,白桃連忙道:“抓都抓了,不然今日就給大家加餐吧。能不能再多抓幾條?”
廚子走上前,配合着程寺将魚裝進竹簍,笑眯眯地道:“這魚平日不多見,小姐有口福了。”
程寺緊盯着水面,接着轉身将其他侍衛召集起來,吩咐衆人捕魚。
如程寺這樣的魚沒再出現,但衆人還是抓了一簍子的魚,收獲甚豐。
船上生火的廚子旁得腳不沾地,一個時辰以後,魚湯出鍋。
海天一線,月漸東升。
白桃捧着瓷碗好奇地問身邊的程寺:“你們禦衛營裏都教些什麽?不會還有捕魚這一項吧。”
程寺擡起頭想了想,開口道:“不可說。”
禦衛營相關的事屬于機密,不可對外。
白桃有些遺憾,啜了一口魚湯,改問道:“那在進入禦衛營之前呢?”
程寺再度陷入沉默,明顯是在回想過去的事。
也不知道他們禦衛營的人是不是都記性不好,回想以前的事情總是很慢。
他一旦在想東西,端着瓷碗的動作便僵在空中,猶如一座塑像。
少年時的記憶紛紛湧入,他聽見了主人粗粝的怒罵,長鞭再次打在身上,程寺不由得手下一抖。
“灑了!”
白桃驚呼一聲,連忙将程寺拉到身邊來。程寺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一見弄灑了湯,有些心疼又有些內疚。
“好了,我不問了。”白桃嘟囔着。
少女走到一旁,默默地喝魚湯。她不說話,整個船只都安靜下來,就連咀嚼的聲音也是極其輕微的。
過了一會兒,白桃看見一個身影近前。
“小姐。”
程寺手中捧着一個海碗,裏面呈着一尾魚,魚尾處的金黃色鱗片已經黯淡,濃白的魚湯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這是今日她發現的那條魚,被抓進魚簍之後她就再沒見過。
程寺幫她記着,還特地把魚盛到她的面前。
少女眼裏浸着笑意,露出兩個小小的梨渦:“謝謝。”
魚肉肥美,湯汁濃郁,程寺站在她的身邊,靜靜地看着她用筷子将這條魚翻來覆去,臉上沒有任何別的神情,只是認真,好像在看一出戲、一本書、一卷畫。
白桃高高興興地啜着魚骨,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程寺他不擅長說話,是在用這個方法讓她高興。
明月高懸,夜空晴朗。
如星的燭火在宮牆的一角點起,從大門湧入,不到半個時辰便如同潮水一般侵灌整個宮城。
箭矢猶如流星墜落,短暫的平靜之後,女人的尖叫聲從承明殿中傳來。
“好啊,我的好兒子——”
皇帝身上的龍袍松松垮垮,顯然是剛才匆匆披上。沈壽已年近四旬,因為動怒而沒喘上氣來。
沈壽的眉毛擰成一線,看着面前的青年,胸腔中積蓄的怒意終于爆發:“謀逆……你這是謀逆!”
龍床帳外,沈宴清一身玄衣鐵甲,氣宇軒昂。
他不言語,只是走到一旁。
女子瑟瑟發抖,恨不得将腦袋埋到地裏去。好不容易通過賄賂公公而得來的侍寝之夜,還不曾大展身手,美夢變成噩夢。
忽然間,她聽見一個清冽的嗓音。
“不曾見過你,你是哪一宮的人?”
女子原本驚懼到了極點,然而這問話的聲音太過好聽,撫平了她心底的情緒。
坐在一旁的沈壽一時驚異,這都什麽時候了,他還有心思問這個?
“妾是儲秀宮秀女,初次侍寝,貴人沒見過也是應當……”
女子還未說完,冷劍便架在她的肩頭,一縷保養得烏黑透亮的頭發飄落地面,女子吓得身軀一震,腿腳都軟了。
“今夜是本殿和陛下之間的事,你什麽也沒見到。”
青年清語氣溫和,冷劍卻不近人情地貼近女子脆弱的脖頸。
“明白嗎?”
“明白,明白!”女子心底湧上巨大的欣喜,口中連續喃喃着“明白”二字。
長劍從她的肩頭移開,女子跌跌撞撞地從側門離開。
沈宴清轉過頭來回望着沈壽,笑道:“父皇,您看我對您的妃嫔好嗎?”
沈壽勃然變色,大怒道:“逆子!”
“朕是看在你一片孝心,你母後苦苦請求,才準許你回京!”沈壽痛心疾首,緩了一會兒才繼續道,“來人,把二殿下抓起來關進大牢!”
過了一會兒,沈壽才發現,平日在身邊的小太監不見了。
在召寝的時候,他便對外吩咐,沒有允許不許進來,與後妃的那些樂事,他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禁軍!李廷先!人呢!”
皇帝嘶吼了幾個人名,半晌無人回應,一衆黑甲鐵騎靜默地看着他,猶如在看一個生氣的孩童。
到現在,皇帝終于知道自己落入了什麽樣的境地。
他兒要謀反,應該早就把外面的這些護衛以及今夜的禁軍清掃了。
“私會群臣,積蓄府兵,與後妃通奸,意圖謀權篡位。”沈宴清語氣不緊不慢,“這是您,曾經為兒臣定下的罪名。”
“通奸就不必了。”沈宴清蹙起眉輕輕搖頭,“但兒臣會保證您的妃嫔都會受到良好的關照。”
“現在,兒臣來履行最後一項罪名。”沈宴清微笑道,“您是自戕,還是兒臣替您動手?”
沈壽臉色一變。
這才明白,他的好兒子是來報複他的。
“你要弑父?”
沈壽喝問道。他站起身來,額角撞到了龍帳高挂的金鈴铛,他踉踉跄跄地走下玉階,嘴唇發抖:“你要弑父!”
中年男子緊緊地盯着面前的青年,忽然呵笑。
“你自小便被人認為是神童,少年時便是衆人公認的謙謙君子,你若弑父,其他人又該怎麽看你?”
“你以為殺了朕,就真的能坐穩龍椅?大齊素來重視孝道,你若殺了我,黎民百姓心中引以為傲的皇家威儀土崩瓦解,你怎麽做皇帝?”
“清兒。”沈壽自以為勝過一籌,便露出慈愛的笑容,“你沒做過皇帝,不懂其中牽扯衆多。”
“今夜承明殿外只有禦衛營的人,沒人會知道父皇是如何駕崩。”沈宴清道,“明早母後會得到消息趕來承明殿。有衆人見證,加上皇後的話佐證,父皇的死因不論是什麽,自有定論。”
畢竟,史書都是勝利者的書寫。
沈壽勃然大怒:“你就一定要逼死朕?逼死你的父皇?!”
青年神色冷靜,一句一句将從前娓娓道來:“下獄三十三日,西門斬首,東宮一衆奴仆盡數賜死。”
“去年,陛下不也是想這樣逼死兒臣的嗎?”
沈壽呆呆地聽着。
這些話,他都已經快沒印象了。
自從将兒子打發出去以後,沒人管束,無人勸谏,沈壽過了好一陣聲色犬馬的日子。就連皇後,他也可以不顧祖制,晾她半年。
他的兒子雖然不多,但是近幾年沒有皇後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勸誡,他又添了好些兒女。
五皇子已經長大成人,乖巧聽話。其他皇子也接續出生,對他十分依賴。
對于這個名聲早已蓋過自己的兒子,沈壽愈發看不順眼。
尤其是聽見官員說,未來太子可能會成為明君。
明君。
難不成他是昏君麽?
兩個官員當即被他賜死,但這樣的念頭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在衆人心中滋生。
沈壽不得不防備起來。
越是如此,他便能發現越多端倪。
朝臣夜半多次在宮外集會,秘密商議的事不叫外人知曉。
入宮的秀女掉落繡有太子名諱的香帕。
雖為太子,但他對宮內外城防極其上心。
一樁樁小事被沈壽聯系到一起,又有人在一旁替他分析。沈壽一拍腦袋,覺得确有此事。
而後沈宴清被傳喚至承明殿,當堂對峙。
十八歲的青年對着所有的證據一件一件反駁,當面斥責沈壽身邊都是有心之徒,而他父皇自己偏聽偏信,蒙蔽雙眼。
沈壽當時便覺得,這兒子都敢管到他頭上,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覺得他是昏君,豈不是就會生出替代之意?
天下依舊是沈壽的天下,沈宴清很快禁足東宮待審。皇後來過幾趟,說的無非是“父子情深”“清兒不會做這樣的事”之類的話。
久而久之,沈壽也有些松動,之後解除了沈宴清的禁足。
然而,沒過多久,禁軍便在東宮之中搜出了宮城的防衛圖,上面清楚明了地記錄着禁軍各城牆與入口的守備人數、軍械數量、輪值時間。
沈壽看到圖時大怒,甚至連一旁的流傳的百年茶碗都給摔碎了。
他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真的會做這件事,當即命人将太子捉拿下獄。
沈宴清想要見沈壽,卻被禁軍阻攔。
皇後帶着從前的姜家将領為他開路,陪他在承明殿前等了一夜。
後來姜家将領撤職,皇後禁足,太子下獄,沈壽用其無情的手腕證明他才是大齊的皇帝。
“不知道那夜父皇在承明殿可曾安睡?”沈宴清忽然笑了,“父皇想要的,兒臣都做到了,難道不是盡‘孝’麽。”
沈壽愣愣地望着面前的青年,他忽然發現,其實這兒子一點也不像他。
皇後心高氣傲,生出來的兒子亦是如此。少年時,沈宴清便敢當衆指責他對後妃處置不公,計較每一分的公正。
那些沈壽找來為難他的太傅,沒過多久都會對沈宴清刮目相看,而沈壽當年求學的時候,卻被罵蠢笨如豬。
這不可能是他的兒子,或許是皇後與人茍且之後生下來的孽種。
“你……該死。”沈壽獰笑,“朕當初就不該心軟,不然你早就凍死在獄裏。若不是朕,你豈能從邊關回來。如今你在承明殿前召集了這麽多人,要看朕自戕,朕偏偏不如你的意。”
沈壽氣急敗壞,甚至開始詛咒:“朕就要你做弑父這種大逆不道之事,要你污名纏身,要你被文人口誅筆伐,永遠被世人唾罵!”
青年一聲冷笑,長劍輕易舉起,似乎要踐行所言。
“且慢!”
女人的高喝蓋過所有寂靜,禦衛營黑甲疊出的封鎖牆忽然打開了一個缺口,一個紅衣女子提劍而來。
與沈宴清七分像的眉眼,與沈宴清一脈相承的劍術。
承明殿的光暈渡在女子身上,沈壽失神片刻,喃喃出聲:“……皇後。”
沈宴清收回了劍,靜靜地望着自己的母後。
從鳳儀宮到承明殿一路都有禦衛營守衛,若不是他母後提劍堵上自己前半生的武學,恐怕也無法走到這裏。
她是趕來救他的嗎?
姜幼微掃了一眼一旁勾着身軀的沈壽,很快便轉向沈宴清,溫聲道:“清兒。”
“你不能殺他,他是你的父皇。”
沈壽心中一喜,沒想到皇後站在他這一邊。
沈宴清平靜地道:“他該死。”
姜幼微搖搖頭,語重心長地道:“清兒,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沈宴清默而不語。
母後的到來,打亂了他的計劃。他可以毫無負擔地弑父,但卻做不到在他的母親面前殺掉她的丈夫。
正在他為難時,姜幼微已走向沈壽。
瞬息之間,沈壽心生出許多愧疚來。
雖然曾經他曾有半年時間冷落皇後,但畢竟是結發夫妻,關鍵時刻,姜幼微還是會站在他的身側。
沈壽最開始對姜幼微便是一見鐘情。
圍獵場上,姜家最小的女人,鮮衣怒馬,意氣風發,吸引了一衆皇子的目光。
她待人禮貌,耐心引導他講出自己的想法,從未露出任何鄙夷的目光。
即便是後來,她成了他的發妻,成了他的皇後,總拿太後、祖制來壓他,沈壽對她也是心存敬意,極少違抗。
而現在,向他走來的姜幼微更如同從天而降的仙子,保全了他的體面和性命。
沈壽心想,待此事之後,就算賜死沈宴清,他可以保皇後不死。
只要皇後在他耳邊少叮囑,他也願意和她繼續伉俪情深,多抽出時間去陪她。
“阿風——”
多年之前,姜幼微扮成男子闖蕩京城的時候,就用的是“姜風”作為名字。
陳年的稱呼被翻起,姜幼微身形一頓。
她深吸一口氣,走近沈壽,将預先備好的帕子捂在沈壽的臉上。
沈壽瞪大眼睛,後知後覺地掙紮,但聽“咚”地一聲,他栽倒在地。
衆人震驚不已。
就連沈宴清此時也是蒙的。
“母後……?”
姜幼微轉過身來,冷淡地瞥了一眼昏倒過去的沈壽,開口道:“皇帝突發疾病,今日之後,移駕上林宮,朝政交由皇後與二皇子處理。”
禦衛營連忙跪下,表示從命。
女人将長劍背在身後,露出慈祥的笑容,朝沈宴清走來。
“你做的不錯。”她說。
沈宴清有些恍惚。
深夜逼宮,意欲弑父,她居然會對他的行動大加贊賞。
“你們先下把陛下帶走。”姜幼微朝其他人道,“本宮和殿下說兩句話。”
沈宴清點頭,禦衛營便紛紛上前,将沈壽的身軀搬動。一衆黑甲侍衛退到殿外,只餘殿中的兩個人。
“到底還是沖動。”姜幼微補上先前沒說完的話。
都這個時候了,兩個人已經統一戰線,沈宴清也只是笑笑:“不如母後思慮周全。”
“你以後是要做皇帝的人,怎麽能給人留下把柄。”姜幼微搖搖頭,“縱然眼下裏外都是你禦衛營的人,可這宮城不是密不透風,宮裏的人随意猜測變故,以後史書寫你就會不好看。”
沈宴清反問,“太子廢而又立,難道不值得讓人诟病,難道不會讓人以為我在其中動過手腳麽。”
從前是假的,現在沈宴清讓它成為真事。
姜幼微嘆了口氣,伸手敲了敲他的鐵甲,笑道:“許久沒看見你穿着身鐵甲了。”
沈宴清臉色未變,也并未開口,但若是白桃在這裏,便能發現他的耳朵已經開始冒紅。
還是不慣誇獎的一個人。
“剩下的就是如何善後。”姜幼微看着沈宴清,認真地道,“明日,我會垂簾聽政。”
沈宴清神情錯愕,連忙道:“母後,不可。”
原本是他一個人的報複,他既然做了這些,也就不怕他人如何品評。
但如今皇後在這裏,一切又會不一樣。
即便皇後沒有如何參與,整件事也将會變成皇後主謀,未來史書如何批判,沈宴清都不敢想。
“清兒,你不日即将登基,全天下的子民,需要的是一個如朗月清風一般的皇帝。”姜幼微笑道,“但母後不一樣,若今日不來,未來也只會被記為皇後姜氏,名聲在我這裏,不足為道。”
“別猶豫了。”姜幼微繼續道,“今夜還有很多事要做,後宮衆人都在鳳儀宮,你處理好禁軍的事。”
這倒是提醒了沈宴清,禁軍頭領李廷先曾經背叛過他,他還要去和這位好友敘敘舊。
“兒臣告退。”
沈宴清朝姜幼微一禮,接着欲轉身離去。
“那個姑娘呢?”姜幼微忽然問。
沈宴清先是一愣,沒明白她從哪裏有此一問。
“我聽人說,你在宅子裏安置了一個姑娘,沒有帶她見過外人。”
姜幼微雖然不問世事,但對這些消息還是清楚的。她知道,唯有耳聰目明,才能讓自己和家裏的人活得更長久。
但沈宴清并未回答,只是朝姜幼微道:“兒臣先走了。”
不欲多說。
姜幼微皺起眉頭,末了,輕輕地嘆了口氣。
*
遂州的山林已經還是泛黃,回到遂州已經夏末秋初。
程寺領着衆人進入遂城,抵達白家宅院,白桃還有些愣神,沒想到這個人連遂城的地圖都如此熟悉,竟然能知道她家在這裏。
白家宅院的大門敞開,遠遠地就有人向他們投來目光,忽然間人群之中爆發一聲驚呼:“小姐!”
“小姐回來了?”
“真的是小姐回來了!”
白桃定睛一看,原來是談松,連忙跑上前去相認。
消息傳到白婁的耳朵裏,他一陣恍惚。白桃被帶走之後,白婁日漸憔悴,總是擔心女兒在京城裏受委屈,更怕她這一去不回。
中年男子拖着身軀走到門外,便聽見一聲大喊:“爹!”
少女活蹦亂跳地出現在眼前,白婁的胸腔終于被填滿,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桃桃回來了。”
“爹我回來了。”白桃重複這句後,轉身讓禦衛營的侍衛進門,他們還給她搬行李。
“馬六呢?咦,馬六不在?”白桃環視衆人,不禁有點疑惑,不得已才道,“帶他們去我的院子,先把行李放下。”
“馬六跟着你大哥出去了。”白婁回答她的疑惑,轉而問道,“這些人是跟你一起從京中來的?”
“是二殿下派來送我回家的護衛,他們在遂州待一段時間就會走。”
白桃的還是遮掩不住心中的激動,在院子裏轉了個圈,又重重地吸了一口氣,“我終于回來了!”
看見她這麽想家,白婁不禁有些心酸,他立馬道:“現在去周府和城南把白樟和白橋叫回來,說小姐回來了。”
宅院中忙成一團,為了慶祝白桃回家,白家擺了十幾桌的菜,請住在附近的原先白家寨子裏的人過來熱鬧。
在這兩個月中,白家幫沈宴清解決四州的匪亂,也獲得了繼續留在遂城的機會。故而這兩個月裏,白家人都在遂城定居下來,這附近幾條街,都住着原先寨子裏的人。
原本也為禦衛營的十個侍衛準備了兩桌飯菜,可惜他們一見到人來人往的庭院,便感覺無所适從,白桃只好把他們的這兩桌單獨安置在了自己的小院。
白桃和家裏人一起吃完飯回來,看見桌上一掃而空,庭院已經被收拾得整整齊齊。
不得不說,真是非常有行事準則的一群侍衛。
白桃将侍衛安置在城中的客棧,但程寺拒絕了。
“在離開遂州之前,屬下需要守在小姐身邊,保證小姐的安全。”
“都在自己家裏,我能出什麽事?”白桃反駁道。
但這些侍衛一向都只認死命令,就算給他們安排來住處,他們也會睡在白桃的屋檐上。
馬六起夜時,看到屋檐上站着的人吓蒙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從京裏來的那些侍衛。
他們行跡奇怪,卻從不解釋。
白桃也不知道他們繼續留在遂州是為了什麽,直到程寺手裏拿來的一張兩指長的字條。
“京中來信。”程寺将字條交給白桃,“殿下在京中的事已經成了。”
“什麽事?”白桃問道,她盯着字條看了半晌,疑惑道,“為什麽這個字也不像官用文字,你能認得?”
這是禦衛營專用的文字,即便被外人截獲,對方也不知這信中含義。
“殿下問小姐,想不想回京。”
飛鴿傳書的信件惜字如金,這張字條上只有兩句話。
一句告知離京的禦衛,京中事情已成,讓他們在遂州的事結束之後返京。
另一句只問白桃要不要回京。
其實在問她,願不願意回到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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