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猶疑

第88章 猶疑

寬大的殿中處處鋪着軟毯, 玉階之上,金碧輝煌,熠熠生光。

然而累金鑲玉的鳳座之上空無一人, 殿中回響着女人輕柔的呼喊:“團團——”

女人青絲被幾根累絲金鑲紅寶石簪盤起,一身窄袖長裙, 裙不及地, 幹淨利落。即便沈壽後宮裏有那麽多女人,卻依舊心中生憾, 始終找不到更加乖巧的替代品。

姜幼微放輕腳步, 悄悄靠近簾帳, 橘黃如同夏日太陽的小貓蜷在那裏, 小尾巴晃啊晃。

忽然殿外透進來一陣風, 橘色小貓蹿得一下, 又沒影了。

姜幼微擰着秀氣的眉,轉身就看見不遠處一個高大的身影,嗔道:“你吓到我的貓了!”

沈宴清低着頭道歉:“母後。”

姜幼微收斂了神色,不輕不重地訓道:“早說了,你這副兇樣, 就算承了我七分的外貌, 也是沒有貓貓喜歡的。”

不在人前時, 姜幼微不再有皇後威儀的負擔, 仿佛又變成了當初扮成男人京中厮混的“姜風”,說話也不着邊際。

沈宴清也不反駁, 這話戳中了他的心事。

姜幼微直起身子以後,挺拔而有氣質, 這才以公事公辦的語氣沉聲道:“你今日沒有去早朝。”

“她出現了?”

“是個什麽樣的姑娘?”姜幼微神思飄遠,“你對她這樣維護, 竟然半點風聲都沒有傳出來。”

沈宴清垂眸回答:“母後還不是知道了嗎?”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姜幼微呵笑,轉身審視他,“你在宮中挑小太監,要嘴風緊,還要伺候過妃嫔的。不是為了她是為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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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後英明。”這便是變相的默認。

難得他這麽快招供,大約想為這件事攤牌。姜幼微打量着他的神情,又問:“她與你同住了多久,你還不做安排?”

沈宴清老實地回答:“她的身份……嫁給我會被人诟病。”

“身份低微?”姜幼微看得很開,“換個身世便是。”

這些沈宴清都想到了,他回答:“她的家人不願意。”

顧忌這麽多,可見真心。姜幼微終于笑了:“你這場婚事倒是棘手。”

這句話表明了同意婚事,沈晏清沒想到這麽順利。他驚訝地擡起眼眸,認真地問:“母後不反對麽……”

“你要娶妻,自己不會看?”皇後埋怨道,“宮宴不肯來,你那妹妹已經替你傳了流言出去,說你心中早已有人選,誤打誤撞竟給她說對了。母後都沒臉再給你挑人,怕人家姑娘心中芥蒂。”

皇後年輕時也并不困于後宅,又被家中寵溺,早就在京城這種禮教之風甚嚴的地方屢屢突破世俗規矩。

沈宴清特地來此,就是為了和母後說這件事。如果母後不反對,那這場婚事就更加容易。

“你自己決定吧。”姜幼微滿不在乎地道,“不過你不可能一輩子藏着她,遲早要帶出來見一見。不能太寒酸小家子氣,失了皇家體面。”

“兒臣知曉。”青年的語氣藏不住欣喜。

連身份都不重要,那就沒有什麽再能阻礙。至于體面,教一教能過得去就好。

*

寬大的馬車之中鋪着軟軟的地毯,馬車之中放置着一個镂空蓮枝銀香爐。香氣淺淡清晰,聞着讓人愉悅。

白桃偷眼去瞧坐在一旁的青年,對方恰巧也将視線轉來,微微勾起唇角。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聽到了什麽好消息,眼下比早晨出門時高興數倍不止。

不過誰知道他是不是憋着壞呢。

白桃收回視線,兩個人并未交談。

少女坐在馬車裏,百無聊賴地勾着手指。沈宴清看向她,輕聲道:“快要到了。”

“有一件事,我得告訴你。你哥哥和官兵起了争執,因此傷了腿。”

白桃當即坐直了,睜大眼睛問:“怎麽回事?”

“白二少爺帶人去探京城城防,被人舉報到了官府,這是例行調查。”沈宴清的眸子裏流露出溫和的目光,“事情已經被我壓下來,你不用擔心。”

探城防?白桃眨了眨眼,不會是為了帶她出去吧。

少女當即蹙起眉來,陷入糾結。

沈宴清知道她信了,繼續道:“有一點小争執,幸而未傷到筋骨,我讓池明給他準備了上好的藥膏。”

青年心底稍稍有些觸動,為了将這件事合理地解釋給她聽,就必須把握她的心思,編出合适的謊言。

不怎麽光彩,但是他沒有別的辦法。

“一些必要的流程要走,他們只能先住在這裏。”沈宴清又道,“我暫時又需要你,所以今日看完他還是要随我回府。”

白桃扭過頭去,小聲道:“知道了。”

沈宴清揚了一下唇角。

最後一縷落日從檐角消失,馬車駛入小宅院之中。

馬車一停,白桃便要起身,就聽身旁的人搶先開口道:“讓他們先退下吧。”

白桃起身停住,回身看向沈宴清,哪知道對方才擡起頭與她對視,像是疑惑她為什麽停下。她這才知道,方才那句話不是對她說的。

只是這麽一失神,白桃再起來便“嘭”地一聲,身體往後砸去。

青年眼疾手快地将她接了個滿懷,還聽見她揉着腦袋嗚嗚地說疼。

沈宴清:“……”

他伸手摸到了頭上立時起的小疙瘩,給她揉了揉,無奈地道:“還疼嗎?”

少時登時一僵,沈宴清的手掌便很快空了。

她轉身一語不發地撩開車簾,下了馬車。

沈宴清抿起唇,跟随其後。

“二哥!”少女清脆的聲音很快傳來。

馬車外,池明恭敬地立在一旁。原本院子裏的官兵因為沈宴清那一句話很快地退下,白桃沒有看見。

少女與她的哥哥抱了個滿懷,其他人也面露欣喜:“小姐沒事就好。”

沈宴清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他們一家人團聚,回想起很久以前,他好像也這麽抱過她,只是這些觸感不甚真切,也不記得是什麽滋味。

要她喜歡自己,要她願意擁抱自己,沈宴清默默定下目标。

寒暄完,白橋問:“妹妹在外面有沒有吃虧?”

白桃回想起之前沈宴清所說的話,不想讓哥哥擔心:“我這段時間挺好的,哥哥怎麽樣?”

她急急忙忙想看他的腿,白橋一聲輕咳:“哥哥沒事。”

白橋掃了一眼白桃身後的沈宴清,他怎麽一直不走。

“玉佩還在不在?”白橋突然想起來這件事,故意在沈宴清面前提起,“等這邊的事情忙完就要回去成婚,信物一定要守好。”

青年只是微微揚起嘴角,神色并沒有什麽變化。

白橋不由得心底一沉,他總不會連她的婚約都不在乎吧。

這麽一問,白桃才想起來早在第一次玉佩就給了沈晏清,至今還沒要回來。

少女不由得有點心虛地轉移視線,幹巴巴地說:“在、在的。”

白橋便開始了他老父親般的叮囑:“在就好。孟家老夫人看重你,小孟少爺也不錯,人體貼也溫柔。咱們早點回去,別傷他的心。”

白桃尴尬地低下頭聽她哥一陣亂編,更尴尬的是沈宴清也知道這場婚約是假的,但他默默地聽着,并不拆穿。

等白橋叮囑完,沈宴清将眸子挪向別處,漠然地開口:“該回去了。”

一衆白家人當即望向沈宴清,白橋問:“這麽快?”

沈晏清理了理袖子,回答道:“事務繁忙。”

白橋無奈,揉了揉白桃的腦袋。沈晏清當即瞥他一眼,怕他按到了傷處。

“好好吃飯,照顧自己,別擔心哥。”

白桃同樣叮囑他:“你也是。”

除了和白橋說話,白桃又和馬六以及其他人叮囑幾句,這才轉身走回馬車。

青年伸出手臂示意白桃攙扶,在她進入簾帳的時候還十分貼心地提醒她小心,兩個人看起來早已熟悉彼此。

馬車駛向院外,白橋暗暗地嘆了口氣。

*

馬車裏,少女的視線水平向前,坐得端端正正。沈宴清知道她壓根不是等着回家,而是不想跟他說話。

“你兄長走南闖北,最常去的地方是哪裏?”沈宴清率先和她搭話,見她坐得太遠,他指尖敲了敲身旁近處,“你坐太遠,我聽不清。”

白桃小聲嘟囔了一句,誰都沒法聽清她說的是什麽。

她原本就沒想要回答,管他能不能聽見。

沈宴清掃她一眼,沒再勉強,轉而道:“浥州前陣子出了點亂子。東海國邊境守兵越過曲江進犯,夜襲附近村落行偷盜之事,百姓寝食難安。”

“浥州官兵懈怠多年,急需換一個将領。”眼見她轉過來了,沈宴清才道,“我想,你哥哥多年在浥州行商,熟悉地形,又能和人打交道,很合适這個位置。”

白桃才明白原來是把話埋在了這裏,低下頭去:“我不知道。”

他們家人都不會擅自為對方做決定。

“好,我會問他。”沈晏清道,“那說回來,我和你。”

白桃抿抿唇,雙膝并攏。知道逃不掉,但心底還是緊張:“你想要我怎麽做。”

“你在京城留下,幫我治病。”沈宴清的語氣十分輕松,“若是治不好,就在京城成婚。”

馬車如往常一般平穩地行駛,他的一句話卻如同平地驚雷,炸得白桃懵了半晌。

“成婚?”

好半天少女才猶疑地朝他眨了眨眼,想确認自己沒有聽錯。

“我不和你成婚。”少女聲音漸冷,“你好好治病,會好的。”

沈宴清垂下眸子,過了一會兒,再應她的話:“但願。”

回到府宅之中,白桃二話不說地跳下馬車,等沈宴清下來時已經沒了影子。走得這麽快,像是要逃難。

青年不自覺地勾起了唇角,他覺得自己也沒那麽可怕。

沈宴清沒管她具體去哪,婚姻大事如此嚴肅,她和他之間還有這麽多過往糾葛,她的确需要時間來接受。

青年進入書房,燭光亮起,如往常一般處理從禦衛營送來的信件。門扇一聲輕響,池明進門禀報:“殿下,藥已經熬好了。”

沈宴清頭也不擡:“等她提醒。”

池明低頭領命,心中只覺得讓白小姐想起來實在難。

“白小姐回房了。”池明輕聲提醒,“門關着。”

沈宴清神思一頓,擡眸道:“她今日在馬車上撞到了腦袋,你讓她過來拿藥。”

池明領命。

讓她來拿藥只是幌子,其實是要提醒她來給殿下送藥。

池明走到白桃的房間外,耳朵輕輕地貼在門框上。他能聽見裏面有變化的呼吸聲,白小姐沒有睡着。

他敲了敲門,沒有人應。

“白小姐。”池明開口道,“屬下來提醒白小姐擦藥。”

屋子裏的白桃并不去開門,隔着門扇問道:“什麽藥?”

池明回答:“殿下說,小姐撞到了頭。”

他不說還好,說起來白桃倒覺得還有點疼。不過她向來上山下城到處亂竄,受點傷實在常見,也不怎麽擦藥。

白桃昂着頭,語氣溫和不少:“不用擦藥,你回去吧。”

池明沉默片刻,又道:“殿下的藥已經好了,還請白小姐……”

白桃當即回答:“藥好了,他自己不會喝嗎?”

池明再說不出話來。他也不擅長言語辯駁,只能應付一些簡單的場面,白桃随便說兩句話,他就不知道怎麽辦。

書房中燭火映照出一個新的影子,沈宴清看見池明垂着頭回來複命,身旁空無一人。

*

白桃打定主意不理他。

白日裏那些話猶在耳邊,什麽“治不好就成婚”這種話,聽起來像是委屈了他似的,她還沒說願意呢。

先前用身份騙她,拒絕婚事,現在因為這個病要娶她,這是把她當做什麽?

白桃心底憤憤不平,早早地吹燈睡下。

他要治病,自己喝藥。白桃才不慣着。

也不知睡了多久,白桃再度感覺如同騰空雲端,身下空空蕩蕩。她驚醒,睜開眼睛,又見熟悉的容顏。

只是幾個彈指的時間,她人已經從自己的房間到了主屋,身體躺倒被放置在主屋的榻上。

少女眸子冷冷,與青年熾熱的眼神形成鮮明的對比。

青年爬上床榻,整個身軀封掉唯一的去路,回身将白桃抱了個滿懷。

早在白日他就想這麽做,看見白桃和白橋親密地擁抱,沈宴清心生羨慕,無比渴求也能有這樣的待遇。

但很明顯,白桃連去書房送藥都不配合,更別說要抱一下這麽親密的事。

白日的沈宴清尚有理智,不去強求,夜晚的沈宴清卻會因為她的拒絕而病發。

更加渴求擁抱和安撫,渴望連帶白日裏的缺失的那一份一起補齊。

白桃任由面前的青年抱着,過了一會兒又不耐地催促道:“好了沒,我要睡覺了。”

她壓根就不想見到他。

身前的青年身形一僵,忽然間收緊手臂,将她攬緊。白桃被這莫名的氣息籠罩,不禁伸手去推他,哪知道弄巧成拙,他越抱越緊,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融進身體。

今夜起,白桃才知道他全身上下的肌肉這樣硬,都硌得她生疼。

“咳咳……你!”白桃不由得喊道,“輕點!”

面前的青年稍稍松了一些,卻還是将人抱緊,用腦袋蹭了蹭她的脖頸,像是委屈似的。

白桃實在想不出辦法,最後像給狗狗順毛一樣摸着他的後背,一面還哄道:“乖,我在,不走。”

這樣幾句話過去,面前的人終于安定下來,把腦袋枕在她的肩膀,輕輕地抱着她。

兩個人氣息相融,十分親密。

然而白桃心中卻覺得十分怪異,如果不是這場病,他們之間哪有這麽熟。

黑暗之中,少女清冷的聲音忽然響起:“起來。”

手下,她只是輕輕地推沈宴清,怕把他激怒适得其反。

青年的發絲蹭到着她臉頰,搖頭不肯。

白桃知道這時候最不能心軟,還是推他,故意數落道:“起來,你重死了。”

青年失落地昂起腦袋,閃着亮亮的眼睛,等待主人的指令。

白桃心裏想着,他興許是遭了報應,從前說了那麽多謊話,眼下卻是單純好騙,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不要抱。”白桃讓他後退。

青年眼巴巴地望着她,手臂繞過她的臂彎,怎麽也不肯松手。像是有了逆反心理似的,沈宴清拿他的下巴去蹭白桃的臉頰。

這麽近的距離,白桃呼吸都停滞了,罪魁禍首卻尤不滿足。

不夠,怎麽都不夠近。

青年直起身子用嘴唇輕輕觸碰她的額頭,忽然勾起唇角,心底生出了一種莫大的滿足感,好像找到了什麽快樂的辦法。

白桃的思緒繃成一線,額頭再次落下濕濕軟軟的觸感,他在認真親吻她的額頭。

她反應過來,猛然伸手将面前的人一推,眼前的人防備不及,“嘭”地一聲,身體已撞向床架。

白桃回過神來,人已經退到牆邊,斥道:“你做什麽!不可以這樣。”

青年慢慢地爬起來,臉龐看不清楚,他垂下眸子,很清楚地感覺到被嫌棄了。

身體上的痛算不得什麽,他感覺很難過。

下一刻,白桃看見面前的猶如獸類的眸子沉沉地望向她。

青年單手繞過她的後背,稍一用力,就将她撈但身前,咫尺相隔。少女的肩膀被按住,他強硬地親吻她的額頭,完成方才未完之事。

白桃不敢觸怒他,緊張地咽了咽唾沫。

沈晏清也察覺到她身體緊繃,不由得停下來,輕輕拍打她的後背,緩解她的緊張。

可是這麽近的距離,白桃實在難以呼吸。

沈晏清只好松松地抱着她,但他的手臂繃直,随時準備發起新的攻勢。

見他好像停下來,白桃這才輕松一些。

這份喘息沒有多久,留給她的休息時間不長,面前的青年便再次貼過來,兩個人額頭相抵。

這件事他之前也做過,她應該不會讨厭吧。

白桃緊張地抓住他的衣袖,少女瑩潤的眸子裏顯出一點水汽。

沈晏清心都軟了,迫切想要和她親近。他一路親吻,眼睫、臉頰,鼻尖,還有唇瓣,下巴,脖頸,露在外面的地方全被他蜻蜓點水地試探了一遍。

其中五處她會發抖,分別是額頭、眼睛、嘴唇、脖頸和耳廓。

在他試圖咬她的耳朵時,白桃終于躲開,抓住他的衣領,雙手橫在兩個人的身前,怒道:“你要這樣折磨我?”

青年微頓,搖了搖頭,歡喜地湊近她的脖頸,吸一口軟香,低沉的聲音滿足道:“喜歡。”

在他人面前說不出的喜歡,夜裏可以肆意表達。

“胡說什麽。”白桃別過頭去,悶悶地道:“你以後的夫人知道了會不高興。”

面前的人不說話,還是很高興地用鼻尖蹭她。

白桃無奈,也不知道現在說的這個話他能不能聽懂。不過,興許他以後也不止一個夫人,吃虧的還是她。

在她思索間,面前的青年滿足地抱住她,不動了,打算就這樣入睡。

白桃被折磨得沒了脾氣,只能由着他如此。他的呼吸安靜,似乎已經陷入沉睡,而白桃經過這麽一折騰,臉還是熱的,一時半會兒睡不着了。

她木木地回想昨晚的事,池明讓她去送藥她拒絕了,不會那個藥他就沒喝吧。

這也太任性了。

白桃不得不想起黃昏時分他說的話,對于成婚這件事,或許他是認真的。

少女昂着頭看着面前的帳頂,身旁滾燙的熱度透過衣衫傳了過來,十分清晰。

白桃想,難道她要在一條路上栽倒兩次嗎?

天光從窗牖漏出,青年長睫顫顫,睜開如寶石一般的眼睛。視線所落處,是一個面容沉靜的少女。

昨日放置在桌上的湯藥一直到涼了以後讓池明倒掉,入睡之前,沈宴清就已做好準備,心想大約會再次發病。

昨晚的經歷慢慢浮現,沈宴清的思緒一瞬間空白,視線轉向少女純淨的面容——全想起來了,連帶當時的心境。

自幼讀書明理的沈宴清,清醒的時候絕對做不出來這些事。

少女還在沉睡之中,青年兩手撐在她的兩側,呼吸時能察覺到她的羽睫顫抖,像是脆弱的小蝴蝶。但恐怕她昨日睡得不好,兩臂環在身前,明顯的自我保護姿勢。

沈宴清暗暗地唾棄這種孟浪,可心底愉悅卻暗暗湧起。

青年俯身貼近,蜻蜓點水地在她額心落下一吻,心跳如雷。

明明知道她睡得熟,但沈宴清還是極快地起身,生怕她突然醒來,他不知道該怎麽交代。

落地棱鏡中,青年男子面容俊美而冷淡,不緊不慢地披上外袍,扣上腰帶,如往日一般滿身威儀。

只在轉身時,才能看出耳尖露出了一點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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