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閹人
第101章 閹人
天色微明, 映照着床榻上兩張熟睡的容顏。
男子容顏平靜而俊美,薄光将他的眉宇畫出些許光暈,猶如鴉羽的眼睫顫了顫, 男人睜開了眼睛。
他感覺不是很舒服,不禁蹙起眉。接着他瞪大了眼睛, 發現她的腦袋枕在他的胸膛。
就這麽一夜。
沈宴清輕輕地移開她的腦袋, 伸出手,看到了綁的嚴嚴實實地綢帶。
青年捏了捏眉心, 慢慢地回想昨夜的事。
耳朵尖慢慢地變紅, 沈宴清坐起來, 慢慢地解開手上的綢帶。
他一面解, 又瞥一眼睡着不動的小姑娘。這麽一瞥, 他就愣住了。
亮晶晶地眼睛正在盯着他手上的動作, 少女微微一笑:“你醒了?”
青年逃避她的眼睛,白桃繼續道:“怎麽不道歉了。”
沈宴清當即清了清嗓子:“昨夜之事……”
“道歉這事就能過去嗎。”白桃舉起手上的綢帶,“下次你還綁我怎麽辦?”
青年板起臉,說不出保證的話。
他看了一眼殿外的方向,開口道:“快到早朝時間了。”
白桃只好放過他, 伸手就将系帶給解了。昨夜她自己給自己綁的, 很松。
“昨日說的出宮的事, 還算不算數?”
“算。”沈宴清抿起唇, “等我下朝回來。”
白桃這才放他走。
昨夜睡眠被打斷,今日時辰又早, 白桃打了個哈欠,倒頭繼續睡。
再次醒來, 常佑進來陪她梳洗。殿裏只有白桃和常佑兩個人,淅瀝的水聲空空的大殿中顯得十分清晰。
“殿下回來了嗎?”白桃問。
她醒來的時間一向晚, 通常已經下了早朝。
“還沒有。”常佑回答。
白桃擦了手,常佑便把盥洗盆端出去。少女剛走到門口,便被一陣涼風凍了一下:“好冷。”
外面庭院的枝葉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冰晶,空氣裏含着濕濕的冷意。
常佑人沒走遠,揚着聲道:“冬衣還沒發下來,奴才去尚服局裏問一問。小姐先進殿裏暖着吧。”
白桃搓了搓手向他道謝。
她在外面等了一會兒,覺得還是很涼,又進屋去添了一件絨衣。好在太監的長袍原本寬松,容得下她再多加兩件。
正在戴翎帽的時候,外面有人推門進來。青年男子輕裘大氅,站如青松,十分威儀。
“出宮。”
白桃瞥他一眼,裝腔作勢地理理翎帽的系帶。他遲遲不回來,白桃還以為他要反悔。
“既然要出宮,你不換一身衣裳?”
沈宴清伸手去掀她的帽子,被白桃眼疾手快地扶住。少女擰着秀氣的眉,嗔道:“你做什麽。”
“我讓人從府裏取了你的衣裳放在馬車上,待會兒你可以換。”
“不換。”白桃撣了撣自己帽上的翎羽,倔強道,“就不換。”
沈宴清略微有些驚訝,不過很快點點頭:“好。”
出了前殿,就可以看到準備好的馬車,就停在東宮的小廣場內。今日的馬車裝飾低調,便于上街。
馬車一路駛出宮門,白桃掀起車帷往外看,高大的宮牆在她身後退去。
來時騎的是馬,感覺沒有那麽強烈。如今在馬車裏,她忽然感覺到所有的人如同被抓在籠子裏的蛐蛐。或許還不如蛐蛐,蛐蛐的聲音十分響亮,而人的聲音卻很小。
出了宮以後,耳朵好像突然恢複似的,萬般嘈雜的聲音一齊湧來。快到京華大道時,左右的馬車尤其多,寒暄、閑談、叫賣、醉酒相互混雜在一起。
白桃掀開車簾一角往外看,外面的談話聲便更加清晰地傳進耳朵裏。
“過幾日就回鄉……家裏老娘五十歲了。明年?明年不一定來,老娘身體不好。再不回去,孩兒都不叫爹了。”
“你把這些再捎上,回去孝敬。”
“……”
白桃神色一滞,“回鄉”兩個字一直盤桓在她的腦海裏。也不知是不是她太想回去,所以随便聽一個路人說的話就是要回家。
“怎麽了?”
車內男人的聲音傳來,幽深着眼眸帶着探究的意味。
白桃不确定他有沒有聽到那番路人的對話,不想刺激他,便道:“沒什麽。”
她放下車簾那一刻,便很快地反應過來。如今已經是十一月中旬,再有一個多月就到了年關。若是外鄉人,這時候也該準備準備回家,往家裏捎帶東西了。
少女垂下眼睫,開口道:“我想去看看馬六。”
沈宴清神色緩和:“正好出來一趟,馬車待會兒從城東去城南,也方便。”
白桃點點頭。
雖應了他的話,但白桃的視線落在地上,顯然有些心不在焉。
馬車停下。
外面有人熱情地接應,白桃轉身對沈宴清道:“我下去吧,你若是出去,一路都在行禮,實在繁瑣。”
沈宴清沉思片刻,朝外道:“邱昀,你跟着去。”
“你身上應該沒帶錢袋,讓他付賬。”
白桃點點頭。下了馬車,坐在池明身邊的侍衛跟上了她。
“公公好。”店小二恭敬地給她行了一個禮,領白桃入內,“咱們店中有新出的幾樣糕餅,您有沒有興致坐下來嘗一嘗?”
白桃開口道:“不必,我來你這看看糖。”
店小二聽見她的聲音先是一愣,便帶着她上樓。他傾着身不敢擡頭看白桃的容貌,但是聽着聲音,總覺得嬌氣了一些,像個女娃娃。
聽聞內監被割之後,聲音都會變得尖細柔弱……他今日算是見到真的了。
酥禮堂今日來了一位宮裏的內監,所過之處,不少人向她投去好奇的目光。白桃下意識地順着一道道目光看去,那些人又轉過去,像是偷窺似的。
白桃被這些目光弄得不太舒服,加快腳步。
店小二還在前面賠着笑給她介紹新出的酥糖,遠處走廊裏遙遙地傳來笑聲:“不就是個閹人,有什麽可好奇的?”
“我爹是京中三品大員,他見着我,還要給我請安。”
遠處的笑聲更大了,白桃循着聲音望過去,發現不止一個人在看自己。她低聲問前面的店小二:“他們在笑什麽?”
京華大道上的鋪子都會在臨街處設專門的雅座,方便貴客看看風景、歇歇腳。坐在雅間那邊的人,都得小心伺候着。
店家小二後背冷汗都下來了,今日東家不在,貴公子他惹不起,這宮裏的人他也惹不起,可不要在店裏争起來。
“小的也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麽。”小二連忙道,“放糖的屋子就在前面,快到了,小的這就帶您去。”
白桃想了想,還是沒理會那些帶惡意的笑。
屋子裏用鮮亮的顏色放置不同顏色的糖塊,店小二在桌上各樣拿了一些讓她品嘗。
能開在京華大街的鋪子都有些本事,白桃一一嘗過,覺得不錯,小手一揮,吩咐道:“都包起來。”
店小二喜出望外,像見着財神爺似的,應一聲:“欸!”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低聲提醒:“這些糖塊經過七七四十九道工藝,三天才能制出一塊來,十分不易……”
白桃家裏也是做生意的,能不知道他後面要說什麽?無非是價格貴雲雲,她索性揚了揚手打斷:“邱昀。”
邱昀從腰間摸出松綠繡銀的袋子,漠然地問他:“多少?”
那錢袋子布料軟滑,繡線精致,一看就非凡品。小太監身上不帶銀子,帶了一個財主。
“好嘞這位爺。”店小二立即改口,“不急,小的先給您包好,再到櫃臺去結賬。“
店小二忙前忙後,各樣的糖塊分別用小的紙盒包好,再裝進大的禮盒。最後包出六個禮盒,小二一人拿不下,邱昀也上手幫忙。
他們剛走出糖屋,細細碎碎的聲音便從遠處傳來。
“那小太監看起來還挺有面,身旁幾個人都替他拎東西。”
“他買的什麽,糖塊?怎麽像個孩子似的。”那人語氣懶散,一頓,“你瞧他那模樣,是不是像個姑娘?”
幾個人又哈哈大笑起來,白桃看了看自己的長袍,知道這些人是因為她扮作太監來說她。
她自覺得太監與常人沒什麽兩樣,府裏的楊公公,教她習禮的王公公和常佑待她都不錯。
“他看過來了。”遠處的幾雙眼睛齊齊地盯着白桃,像是看見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他怎麽還不過來行禮?”
白桃蹙起眉問:“那邊是誰?”
店小二小聲道:“那是兵部尚書的左侍郎家的二公子。”
白桃沒說話。她聽見了那人說自己是三品大員的兒子,還要她過去請安。
少女抿了抿唇,不打算理他。她知道,若是店裏起了沖突,這家店不僅生意會不好做,小二也要挨罵。
她轉身跟着店小二下樓,不去看他們。哪知道遠處一聲驚叫:“他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直接走過去,不把公子都不放在眼裏!”
坐在中間的曹公子一聲冷笑,他爹是兵部侍郎,這個名頭幾乎讓他在京中橫着走,就連國公府的姑娘見着他都得嬌嬌地喊一聲“公子”,這個閹人居然不把他放在眼裏。
平日裏一直被捧着,眼下,曹公子更忍不得有人下了他面子。
下他面子,就是不給他爹面子!就是不給他曹家面子!
男人從太師椅上起身,臉色含着薄怒,一旁的人連忙勸道:“您消消氣兒,您同一個閹人計較什麽?”
白桃有一次聽到他們說“閹人”,雖不明白說的是什麽,但也知道這必然不是什麽好話。
少女一身海藍長袍,頭戴翎花帽,站在樓梯下駐足。她毫不畏懼地望着欄杆邊居高臨下的貴公子,不解地問:“你為什麽總是罵人,你爹沒教過你不要對人指指點點嗎?”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完了完了,居然有人敢這麽和曹公子說話,這小太監不要命了!
店小二當即慌了,連忙道:“公公您別同他計較,他可是曹家寶貝的公子,家裏兄弟多在朝廷裏做官,惹不起啊!”
他這麽一說,白桃也有點心虛。
她剛低下頭想溜走,卻聽見上面的人高喊:“把他給我帶過來!”
人群之中爆發了一陣聲響,上面沖出來幾個兇神惡煞的奴仆。白桃有點慌了,邱昀當即走到她的身前護着。
奴仆們沒在意,京中不少貴女出門也帶侍衛,他們人多,打得過。
“老子讓你看看……哎呦!”
第一個人剛踩上樓階,話還沒說完,便感覺胸口劇烈一疼,接着他重重地跌落在地。
那個小太監身邊竟然帶着一個功夫不低的侍衛!
這侍衛比那小太監有過之無不及,一腳将仆人踹到十步之外。
周圍看戲的人張大了嘴巴,卻沒發出半點聲響。
他們哪裏能認得禦衛營的人,這小太監能帶侍衛出門,說不定地位不低。那曹公子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得罪了他,相當于得罪整個曹家。
眼下再沒人敢上前勸說,生怕殃及池魚。
曹公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大約也知道面前的人恐怕沒有那麽簡單。宮裏的好些閹人跟在大人物身邊,雖然身份低微,但能說得上話。
可是如今宮中的人物就那麽幾個,這小太監,看起來也沒什麽本事,怎麽可能跟在貴人身邊。
話都已經放出去,若是此時收手,豈不是很沒面子?
曹公子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我爹雖是兵部侍郎,但我家素來以和為貴。你上來給我磕個頭道個歉,本公子也就不追究了。”
白桃就沒見過這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嘴臉,暗暗地咬了咬牙。
“曹恭渺,你讓誰磕頭?”
門外看戲的人群中忽然爆發出這麽一句,樓上的曹公子被念到名字,蹙起眉來,剛要發作,便見樓下的人群紛紛退開。
兩側侍衛開道,俊美的男子向上看來,算得上溫和,重複問道:“你要誰磕頭道歉?”
曹恭渺猛然發覺那小太監所帶的侍衛衣上的飛魚紋樣有點眼熟,他爹告訴他,這是禦衛營的人,若是遇見,一定得避着走。
禦衛營侍衛僅聽從一個人的吩咐,眼前的青年玉冠鶴氅,滿身威儀,他的身份昭然若揭。
男人心底有點慌,接着便看見小太監垂着頭下樓,走到太子身邊。
太子沒多看那小太監一眼,微昂着頭顱,卻是氣勢十足:“曹侍郎一向以自己的兒子為傲,正好,近日軍中正好有個空閑的職位,曹公子子承父業,相信曹侍郎一定會引以為傲。”
曹恭渺當即臉色一變,那不是參軍嗎?
別說軍營生活有多苦,就是現在北境和東境都在僵持着,若是打仗,他豈不是要上前線?那可是要命的事!
曹恭渺連忙撥開人群,匆匆下樓,跪到沈宴清面前:“太子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周圍分得清分不清狀況的人都紛紛跪下,不敢觸怒太子。
“曹公子說差了。”青年微微一笑,“軍中的差事難得,旁人想去也沒有機會,孤亦是看重曹公子,才委以重任。”
周圍的人默不作聲,誰聽不出來,太子如此說便是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少女疑惑的聲音在屋子裏回響:“大丈夫以身報國,不是應當的嗎?”
她哥哥都去了浥州,他們這些貴公子卻在京中享樂,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四下裏跪着的人無一人敢答她的話,為國捐軀……話是這麽說,但大家在京城這樣的富貴窟裏泡的這麽久了,只記得為家裏謀得銀錢,哪管國家大事。
曹恭渺伏在地上,滿頭大汗。
一旁又有奴仆上前跪來争辯,他們是曹公子的近身小厮,家裏主子出了事,他們也逃不了責難。
“殿下,我們家老爺如今年已四十,身體有恙,便指着二公子在身前盡孝,二公子若是走了,我們老爺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進軍營,又不是死了。”沈宴清冷聲道,“若是不能為朝廷效力,何不早點請辭?姜老将軍年近古稀尚且在鎮州駐守,四十歲,還年輕得很。”
這下沒人再敢說話,沈宴清瞥了一眼跪下來的兩個仆人。方才他在門外,聽到的便是他們的聲音。
“你們幾個伶牙俐齒,适合進宮當差。”沈宴清點點頭,“你們今日回去收拾收拾,孤派人來接。”
兩個仆人臉色也變了,“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沈宴清沒再理會他們,轉過頭去,問身後的小太監:“買好了嗎?” 其他人斂聲屏息,原來這位公公是為太子采買而來!
“還沒。”周遭太安靜,白桃感覺自己的聲音有點大,只好壓低了些,“還沒付賬。”
店小二連忙道:“都是送給殿下的,不用付賬。”
沈宴清示意邱昀:“你跟他去。”
店小二和邱昀一起将打包好的六個大禮盒一并送上馬車,衆人齊聲恭送。
*
上了馬車,白桃刻意坐遠了一些,她回想起剛剛的舉動,覺得有點太過沖動,甚至連他也一并牽扯了進來。
沈宴清望着面前垂着頭的小姑娘,伸手去解她帽子的系帶。
小姑娘一下子擡起頭來,面露震驚。
“受欺負了?”沈宴清明知故問。
白桃低下頭去,在遂州哪有人敢這麽對她,所以她想都不想就回怼了。
只是頃刻之間,腦袋上的翎帽就被人摘下。沈宴清把她的帽子放在一旁,問道:“馬上去城南,你要不要回府換一身衣裳?”
白桃看着自己這一身海藍長袍,一時恍惚。她出來這一趟才知道,原來大家對于太監這類人是極不待見的。
“我不懂。”
白桃扯了扯自己的衣袖,直白地開口:“同樣住在京城,怎麽人與人之間的差別這麽大。”
沈宴清抿起唇,他沒法向她解釋太監與常人之間的不同,過了一會兒才道:“京城太大,住着的人各式各樣。有貧富貴賤,就有三六九等。”
白桃似懂非懂,看向自己的翎帽,篤定道:“我不換衣裳。”
她相信她的家人就算看到她穿着太監的衣裳,也不會覺得她與常人有什麽兩樣。
沈宴清不語,內心一陣輕嘆。
馬車轉向城南,外面的喧鬧聲逐漸變小,馬蹄踏在石板路上發出噠噠的聲音。大約有一盞茶的時間過去,馬車穿過京城裏的小巷,抵達城南的路平客棧。
白桃走下馬車,身後的青年也一并跟下來,她轉身回問:“你要随我一起去嗎?”
沈宴清開口:“去。”
他當然得去,免得她再遇到方才那種情況。再說了,她這次去見的是白家人,說不定聊着聊着,又談起回家的事。
白桃垂下眼眸,想了想,沒想出什麽拒絕的辦法,只好作罷。
貴人帶着身旁的随從走進客棧,引來了些許目光。路平客棧住的都是些做苦工的人,白日裏人不多。
店小二原本還在櫃臺前打盹,沒想到門外來了貴客,連忙跑到門外招待:“裏邊請。”
“來找人。”沈宴清開口,“讓住在乙字號幾間房的人下來。”
他這麽一開口,店小二福身道:“那幾間房的客人在外面找了個活,晚上才回來。”
想來馬六他們在京城裏也不是能閑得住的,得空就出去找個活計賺一點小錢。
白桃頓然有點失望,這一趟恐怕要見不到人了。
沈宴清繼續問:“他們在何處做事?”
“就在街口那邊,幫人搬木材、蓋屋子。”
沈宴清望向白桃:“去找。”
只是一條街的距離,二人沒再乘馬車。城南的街道較狹窄,來往的百姓所穿都是些粗布麻衣,與城東的貴人街道形成鮮明的對比。
穿着鶴氅的貴人走在路旁,身邊跟着随行侍衛和仆人,看起來與其他人格格不入。路邊的人見到這一行人,都不由得騰出一條路來。
即便沈宴清想低調,以他的衣着打扮,還是低調不了。
白桃快步跟上他,小聲道:“我可以自己去見他們的。”
沈宴清默然走了幾步,才開口道:“找到人以後,我在街口等你。”
轉過這個街角,一擡頭便能看見不遠處的只有一個空架子的房屋,房屋四處都有人扛着木材往上搭。
白桃走到沈宴清的前面,身後的人并沒有跟上來。她走向那處工地,見着人問道:“我有個兄弟叫馬六,您知道他在這兒嗎?”
那人打量了她一眼,只覺得她衣着奇怪,轉身就去找人。沒過多久,馬六從堆積成山的木材後探出來,一擡眼看見白桃,十分驚喜:“小姐!”
白桃兩頰頓時發熱,她現在還身穿着內監的衣服,被這麽一喊,感覺所有人都知道她女扮男裝。
馬六沒直接上前,轉身又喊了幾個人,白家的人都從各個角落裏出來,圍在白桃的身邊。
“小姐來了!”
“小姐怎麽穿得這樣一身,帶來的衣裳呢?”
“小姐沒被欺負吧?”
一群人不停得向她問話,白桃一一回答:“衣服在呢,沒被欺負。你們近日還好嗎?”
有人回答道:“小姐不在,我們也沒什麽事,只好出來找點事情做,在這裏幹每日有10文錢,離得也近。”
“小姐我們什麽時候回鄉去?再有一個月要過年了。”
白桃下意識地往街口看,白家衆人一并朝那看去。
那邊空空如也,什麽人也沒有。
“下個月吧。”白桃抿唇,“要是回去,我會過來和你們彙合,你們也可以提前回去。”
“那怎麽行,我們等小姐!”
“……”
街角處,青年的如竹而立的身形被房屋遮掩。左右也不過幾步的距離,沈宴清昂起頭,毫不費力地聽到了他們所有的談話。
不遠處聊得熱火朝天,白家的男人嗓門又粗又大,笑聲整條街都能聽見。而街角處的陰影沉默如水,幾個人沉默得如同栽在路旁的老松。
過了一會兒,那邊的閑話終于停下。馬六他們要做工,不能聊太久。
少女小步朝街口走來,原本還怕找不到人,哪知道一轉身就能看見街邊這幾個人,極其顯眼。
白桃心虛地垂下眼睫。方才聊天的時候,白桃還跟他們說下個月回家,以為他不會聽見。哪知道他就站在這個街口,這才幾步路的距離。
她的話,他必然是全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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