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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二天上午霧月仙妃來了。

她異常開心。只因她還從未來過溫泉宮, 而且宮妃之中有幸來溫泉宮行宮的也不多。

天帝不太愛折騰到處游逛，他繼承帝位至今，來過溫泉宮的次數屈指可數。

而且那幾次都帶着的是陳妃。

去年宸妃為顯示自己的榮寵, 央求天帝前往溫泉宮散心。天帝沒答應，只把宸妃自己送過來溫泉宮。

就這還許多妃子羨慕呢。

霧月仙妃此次被天帝帶着前來, 她一路都極為開懷。

除了那法陣轉移讓她一提起面色大變, 表示一輩子不想再承受。

随後，姑侄兩個狠狠泡了一次溫泉。

接下來幾天，除了下晌要去給三皇子煉藥, 其餘時候顧南星都跟姑母一起劃着船去城裏各處去游逛。

因為溫泉宮地處魔族和神族交界處, 因而兩族的商品齊聚, 姑母在這邊沒那麽多束縛, 出宮比較随意, 她又愛逛街買買買。

天帝還生怕她沒錢花, 直接賞了十萬黃晶供姑母揮霍。

這還得了。

從沒見過這麽多錢的姑侄倆當晚被那一堆黃晶迷得五迷三道的, 晚上都有點睡不着。

第二天姑母就開啓了買買買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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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飾衣裳不知道買了多少, 她不但自己買買買, 還非得給顧南星也買一堆。也不知為何，只要他們進去一家店面, 店家連送帶給，恨不得不要錢。

也不知道是否天帝打過招呼的緣故。但是後來在神族這邊的賣家，仍舊這麽‘慷慨大方’以後。

姑侄二人都迷惑起來, 但是迷惑也扛不住姑母的買買買。

直到顧南星覺得一輩子也穿不完這些衣裳以後, 姑母總算買盡興了。

姑侄倆便開始在鶴鳴山脈之中，類似天湖似的, 被幾座山脈拱衛着的明月湖之中每天劃劃小船游玩。

這湖中長滿了一簇簇類似海菜花的小白花，這裏叫它們月仙花。

這種潔白的小花随着絲帶似的草莖飄游在水中, 微風吹拂，它們也跟着輕輕擺蕩。

香味很淡，但是留香很久。

據傳這明月湖乃是當年女帝為月華公子親手以法力拓展河道，改山川地勢搭建而成，實乃巧奪天工之作。

故而取名也近似月華，為明月湖。

而這明月湖之中，據傳還有女帝當年流傳下來的迷陣。

若有幸能通過迷陣，則會得到女帝傳下的至寶。

當然這應該只是個傳聞，因為至今過去十萬年，從未有人得到過這至寶。

那迷陣倒是偶爾出現帶走一兩人，幾年後被人送出來，他們還覺得只不過在湖中呆了一兩個時辰而已。至于寶物，那自然沒有。

因為沒什麽傷害，反而迷陣一出現，附近很多青年男女都會深入湖中碰運氣。

只因被迷陣選中的都是一對對男女，他們一定傾心相愛，能結成愛侶一世白頭到老。

姑母對這些傳聞深信不疑，她只要看到湖中湧起水霧，就會架着小船飛一般沖過去。

當然每次不過是松散霧氣，小船從另一頭的碧波中蕩漾而出罷了。

至于天帝和衆皇子，包括赫月清絕，都被抓去忙那獸仙節事宜去了。

據稱，這獸仙節竟然提前了，這節日千年一遇，自然異常盛大。而且是祭祀天地的大典之一之中最重要的典禮之一，故而更不敢稍有差池。

魔尊早已回魔王庭抄持此要務去了，就是不知為何把三個能幹的兒子丢在這裏陪着天帝。

總之，這些人都挺忙。

除了顧南星和姑母兩個閑人。今天天空霧蒙蒙的，明月湖中也霧蒙蒙的。

姑母覺得那迷陣一定要出現了，因此特別有游性。

顧南星倒是舒适在半歪在船尾，一只手搭着在額頭，一只手垂落湖水之中，手指随着水流滑動。

偶爾撿起一朵月仙花拿起來看一看，彈指入水中。

再看看天空悠蒙蒙流傳的霧氣，她很放松，這一放松，随便哼了兩句，立即被對面的姑母一副抓住她小辮子的神色。

顧南星不過露齒一笑，不搭理她。

鶴鳴群山高處，掩映在雲霧中的松林中，天帝隐在雲霧之後。

他看着游湖的小船，那面色潔白的女子，冷淡地丢下手中小花，換個姿勢翹起二郎腿，看向空中雲霧。

低沉的嗓音哼着不知名的曲子，雖然只有兩聲就下意識閉了嘴。

此處離那明月湖也異常遙遠，但這沉而淡的嗓音卻恍如響起在他耳邊。

“王盛啊！”天帝不用回頭，王盛立即探出頭到他身邊。

“還記得塵兒嗎？”

“奴婢當然記得塵妃娘娘，當年奴婢深陷囹圄，是塵妃娘娘救了奴婢性命。”

“嗯，你是個記恩的。”

天帝淺淡一笑，看向那快要隐入雲霧之中的女子一眼。

“像嗎？”

這話雖然沒頭沒尾，王盛卻知道指的是什麽。

他之前也在注目着那南星公主，或者說，最近他都在關注南星公主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此時，他深目注視着重新撈起一朵月仙花後，又指頭将花朵彈去很遠，微微下垂的眼角凝着那淡漠眼神。

讓他忍不住搖頭。

“陛下，她與塵妃娘娘長得一丁點也不像。”塵妃娘娘的長相，與如今的白蘭公主更相似。

這話讓天帝忍不住哦了一聲，疑慮甚至不快的聲音。

王盛卻只是一笑，然後不慌不忙地道：“不過這副沒良心的樣子，倒與塵妃娘娘當年一般無二。”

此話立即讓天帝悶笑了一聲。

這會兒湖中雲霧彌漫，已看不出小船身影。天帝一轉衣袖，往山上更高處走去。

“這丫頭的确是個沒良心的。”

那晚容兒美人心疾發病，她在一旁眉眼淡淡，完全置身事外。竟比不得一個旁人來得着急！

如此情形，與當年又何其相似。

當年他因外祖罪責牽扯，被流放南部火烈島，作為未婚妻的塵兒跟着他一起丢入那民不聊生窮苦之地。

似乎一開始塵兒哭着喊着不願去，是被其家族強行送上帶着鐐铐的他身邊。

此去一路行程一年，塵兒便哭了一年。

直到一次重病之後，她再醒過來，就像完全換了個人。

她那神情，就像如今這落難回來的南星公主。眼神充滿好奇，卻又十分寡淡。仿佛把自身當做局外人，冷漠地打量周圍一切。

到了火烈島後，有一次父皇派人前來察看‘過得好不好’，他在宴席之中吐血哀哀欲絕之時。

塵兒便一如南星公主，眼神寡淡，甚至眉頭還挑了挑，既看戲，當然也配合他演戲。

塵兒是如此聰慧秀美，深得他心。使得那段艱苦的流放之日，成了他這八百年日日咀嚼的回憶。每晚深恨不能夢回！

只可惜，那時他心中充滿了仇恨，只想着殺回天宮奪位。

後來他雖然的确成功了，但也失去了塵兒。

為了救他，她擋住浩然大劍。她死在了他的跟前，臨死前這臭丫頭甚至還調侃。“喂，我就要死了。我得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是…異世之魂…也、也許，我哪天還會回來，別、別太想我。”一句話說完，她便瞳孔黯淡，倒在血泊之中。

當時他心中似也被那大劍貫穿，只覺得了無生趣。什麽皇位，什麽仇恨，轉念亦不過一場空。卻偏偏如此心境，竟讓他成就帝尊聖境，普天之下再無敵手。

之後他殺了無數人，踩着屍山血海攀登帝位。

他得到了一切，但在每一個午夜夢回，心底只期盼一人重生。

只是，那臭丫頭騙了他八百年。他沒有回來！

而他哪裏喜愛什麽歌舞，為了尋她，他已經窮盡一切手段。

如今……

“是她回來了嗎？王盛！”

那雙一模一樣淡漠的眼睛，那沖浪時猴兒似的亂吼，那獨特的曲調。一定就是塵兒回來了！

“王盛！”

王盛站在天帝身後，低垂着眉眼。

他不敢出聲。塵妃娘娘當年說還會回來，只不過想給天帝一個念想。當時，還是十七皇子的天帝，已有了死志，塵妃娘娘舍不得他死，故而騙了他。

這個南星公主的确與塵妃娘娘的性子很像，那淡漠聰慧，偶爾俏皮的眼神，幾乎一模一樣。

但王盛卻又知道，這一定不是塵妃娘娘。

因為若是塵妃娘娘回來了，她一定不會不記得天帝，她只要醒來，即便歷經千山萬水，也一定會飛快趕回來，投入到天帝懷抱。

“陛下！”面對天帝紅着眼的質問，王盛只能哀嘆一聲，頭垂着更低了。

“……”天帝冷冰冰地看着他，看了許久。

忽然一嘆。“你這只倔驢，我怎麽留你在身邊這麽多年。這時候，身為奴婢，你應該讨主子的喜好。”

王盛淚目含笑：“正因為奴婢是倔驢，陛下才知無論什麽時候，奴婢絕不騙陛下。”

天帝看着他這幅淚眼，笑罵了一聲。

“擦擦你的狗淚。”

随後兩人不再往前，下山時。

只見遠處明月湖忽然一陣輕微漣漪震蕩，接着迷霧霎時間沖向天際。

“嗯？”天帝看向遠方。

那小小漣漪動蕩，在他感知之下，猶如地裂震動。

他凝神一會，便含笑搖搖頭。“還是差了些靈潤，看來這迷陣還需等下一個千年。也不知女帝所留之物是何寶，據稱能通天徹地無所不能。”

随即他吩咐。

“看着點，別讓她們深陷迷陣亂流。”

“是。”

“一會晚間擺飯芳塵殿，把星兒…南星公主也請過來。”

“……是。”

這話王盛應得吞吞吐吐的。

畢竟這南星公主，如今明面上，都把她當成十二皇子未來的妃子。亦或者下一任天帝的妃子！

這為父的奪兒子的妃子，亂了人倫，與帝尊臉面有礙。

“怎麽？王盛，你也覺得我不能要她！”

王盛：“陛下，有句話您可能不愛聽，但奴婢以為，南星公主不喜歡親近陛下。”

天帝眉頭不過一挑，然後竟然卻笑了。

“當年塵兒一開始也不喜歡我，說我苦大仇深是個神經病！”

王盛：“……”不，南星公主是非常不喜歡您啊，陛下！

但是能怎麽辦呢，陛下一如當年，越是對他愛答不理，他就越喜歡。

這南星公主，看來遲早要封妃，或者更有可能封後。

只因王盛看出來，陛下這次的确有些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