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懷戀

第88章 懷戀

及至九月初, 這場來得蹊跷的疫疾雖因控制得當,并未傳到京城外去,可也始終沒能平息。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在背後煽風點火, 大量百姓至官府門口跪求處死妖妃和蘇家人, 以平息神明怒火,結束這場無妄之災。

随着民間呼聲欲高, 朝堂中主張處死妖妃的言論也愈盛, 奏折像雪片一般飛進禦書房,然新帝卻始終護着雲妃和蘇家, 不予處置。

也因着如此,市井朝堂間道君王被妖妃迷惑,以至于昏聩無道的流言更甚。

京城, 鎮南侯府。

深秋的夜風吹來,已然帶着些許涼意,宋茗箬侯在鎮南侯府門口,朝着西面望眼欲穿, 不時掩唇低咳兩聲。

身側的婢子見狀欲勸,卻聽一陣“噠噠”的馬蹄聲驟然在巷子口響起,且越來越近。

許岸之在府門口勒馬翻身而下,乍一瞥見宋茗箬, 劍眉微蹙,“這麽晚了,怎的還站在這兒?”

宋茗箬上前兩步,順手接過許岸之解下的披風,含笑答:“妾身在等世子回來。”

許岸之深深看了宋茗箬一眼, 似乎打從她嫁入鎮南侯府開始,便一直這般端靜娴淑, 幫着他母親将府中中饋打理得井井有條,令人挑不出一點錯處。

她越是這般,許岸之心下的感受就越奇怪,畢竟宋茗箬并非他當初心甘情願娶的,他一直覺得她定也同他一樣,對這樁婚事存着諸多怨念。

可沒想到婚後她做的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好。

他薄唇微抿道:“往後不必等我,我……平素忙,也不知何時才會回。”

宋茗箬疊好手中的披風,眼睫微垂,遲疑少頃,小心翼翼開口:“妾身看世子從前不是這般忙的……也不知您近日都在忙些什麽?”

許岸之雖任吏部侍郎一職,但一直以來都是下了值便回府,幾乎不會在外頭流連,可從前一陣開始,他便突然早出晚歸,也不知在忙碌些什麽。

Advertisement

許岸之的眸光略有些飄忽,“能忙什麽,都是些公事罷了……”

随即見宋茗箬驀然掩唇低咳兩聲,他不由得面色微變,“你……莫不是?”

宋茗箬明白他所想,忙搖頭,“并非疫疾,只是最近天涼得快,些微受了些風寒罷了。”

聽得此言,許岸之緊張的神色這才消散了些,囑咐道:“近日京中不太平,疫疾肆虐,你盡量別出去,以防不意染上了病。”

宋茗箬點了點頭,須臾,又道:“世子不覺得那疫疾有些奇怪嗎……像疫病卻又不大像,雖說我們府上也有染病的,但也只一兩個罷了,也沒有大肆傳染開,吃了藥也能好,可這病就是怎也不息,好了一個,便又不停冒出發病的人來,若硬要說此事與雲妃娘娘有關,您不覺得太過牽強了嗎?”

話音方落,許岸之的面色驟然冷沉下來,他猛地湊近宋茗箬,若警告般道:“雲妃的事跟你我有什麽關系,這話你對我說說也就罷了,莫要說給外人聽,明白了嗎?如今外頭主張處死雲妃的呼聲極高,百姓怒氣正盛,幾乎沒了理智,你若說出這些話,會被人懷疑袒護雲妃,甚至于與她勾結,很可能牽連整個鎮南侯府!”

聽得這一番話,宋茗箬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也想不到許岸之會道出這番冷漠的言語,徑直脫口道:“那雲妃娘娘受冤,世子便放手不管了?您從前分明不是很喜歡……”

“宋茗箬!”許岸之打斷她,面上的怒氣更甚,“我平素不管你,你膽子是愈發大了是嗎!這段日子,你就給我好生待在你的軒茗苑裏,哪裏也不許去,聽懂了嗎!”

宋茗箬呆愣愣地看了他半晌,“世子要囚禁妾身嗎……”

便因她說錯了一句話?

她久久凝視着他,陡然唇角一勾,泛起些許苦笑,“世子爺,妾身于你而言,究竟算什麽?不過是您虛置的夫人嗎……”

這話聽起來雖像是質問,但宋茗箬的語氣很平靜,更像是在自嘲。

許岸之的神色頗有些難言,檐下的燈籠照在他的面上,将他的一半面容隐在黑暗裏,他低垂下腦袋,片刻後,只涼聲道了一句“天晚了,早些回去睡吧”,言罷越過宋茗箬,闊步往府內而去。

宋茗箬折身看向他離開的背影,只覺自己好似不認識這個人了。

她心目中的許岸之溫柔體貼且善解人意,絕非現在這般。

按他以往對雲妃娘娘的态度,不應該急着四處奔走替她澄清嗎?為何這一回會表現得這般冷漠。

難不成是因愛生恨,得不到便要徹底毀了嗎!

*

縱然外頭腥風血雨,可待在雲秀宮中不得外出的蘇織兒卻是一無所知,與其說是不知曉,不如說是蕭煜不願讓她知道。

可蘇織兒每日暗中觀察着凝香凝玉的神色,都能猜到外頭的流言傳得有多難聽,事情大抵發展到了比她想象得還要嚴重的程度。

或許太皇太後說得對,這些因疫疾而受苦的百姓要的并不是一個真相,他們只是被煽動着,想借着什麽宣洩他們心中的怒火罷了。

只是被選中的人恰好是她蘇織兒而已,他們給她冠之“妖妃”的罪名,希望對她予以嚴懲,總覺得或許她死了,便能結束這一切。

可這難道不可笑的,一個國家的興衰榮辱竟都系在一個女子身上,由一個女子來決定,然自古事實便是這般,君王被迷惑,從來歸咎于美人的妖媚,而非君王本身的昏庸無能和意志不堅。

而這場疫疾也是,多數百姓不會冷靜思考其中的蹊跷,只會人雲亦雲,随波逐流,一兩場巧合就使得傳聞變成板上釘釘的事實,讓幾乎所有人都深信一切是她這個“妖妃”所為。

蘇織兒不得不感慨,這背後陷害于她,陷害于蘇家的人,着實懂得鼓動操縱民心。

這日,蘇織兒方才醒轉,便覺床榻邊坐了一個人,瞥見他繡着龍紋的衣角,她就知此人是誰。

她已許久不曾見着他了。

縱然心中有些郁郁,蘇織兒還是故作輕松地伸了伸懶腰,坐起身來。

“陛下怎麽來了,今日不早朝嗎?”

蕭煜笑了笑,擡手撩開蘇織兒額間淩亂的碎發,“今日休沐,不必早朝,朕便想好生陪陪你和綏兒。”

他湊近一些,略微有些粗糙的指腹在她眉間劃過,柔聲問道:“朕從未替你描過眉,今日,替你描眉好不好?”

怎的突然想起要替她描眉了?

蘇織兒雖有些意外,但還是笑着點了點頭。

殿內很安靜,唯他們二人和尚且躺睡在床榻上的綏兒,但架上擱着尚且冒着熱氣的水盆,當是凝香凝玉才被遣出去。

蘇織兒起身撩了熱水洗漱罷,坐在了妝臺前,便見蕭煜拿起那擱在妝奁裏的青雀頭黛落在她的眉上,先是大致勾勒出眉形,旋即再一點點加深塗畫。

蘇織兒盯着那澄澈昏黃的鏡面,眼看着他為自己描畫了一對柳眉,細長雅致,滿意地擡手撫了撫,忍不住打趣道:“陛下畫眉的手藝這般娴熟,實在不像是第一回 ,從前莫不是也替旁的女子描過?”

“怎會。”蕭煜笑答,“我這輩子名正言順娶的妻,不只有你一人嗎?”

他頓了頓,又道:“我還特意去禦膳房親手替你熬了碗粥,可要嘗嘗?”

親手熬粥?

蘇織兒有些詫異。

他今日怎的這般有閑情,又是描眉,又是熬粥的。

雖說從前在草屋他也不是沒有生火做過飯,可他如今畢竟是大澂的陛下,這皇帝親自下廚,傳出去确實是有些離奇。

想必今早他定是将禦膳房那些禦廚們吓得不輕吧。

“好呀,許久沒嘗過陛……夫君的手藝了?”

蕭煜似乎對這個轉換的稱呼很滿意,眸中笑意都濃了幾分,為了不吵着綏兒,兩人行至外殿用早膳。

乍一看到那碗粥,蘇織兒不由得怔愣了一下,那竟是一碗用粝米熬的菘菜肉沫粥,往昔在瀝寧時的回憶驟然湧上腦海,宮裏自不可能有粝米這種東西,想來這當是他特意吩咐人尋來的。

粥涼得正好,微微泛着點熱氣,蘇織兒用湯匙攪了兩下,舀了一勺送進嘴裏。

“如何?”蕭煜期許地看着她。

蘇織兒皺了皺眉,但仍笑看向他如實答:“夫君的手藝教之從前倒是有所長進,只是……或是而今吃慣了那些好的白米白面,竟連我從前最喜歡的粝米菘菜肉沫粥竟都變得有些難以入口,到底是變了……”

她說着,無奈地搖了搖頭,卻聽蕭煜輕笑了一聲,“口味雖是變了,可對瀝寧的懷戀沒變,織兒,我有時真的很想回到過去,那時我們縱然一無所有,但好似什麽都有了……”

雖得蘇織兒也時不時會懷念過去,可她還是第一次聽蕭煜說出這般話,那雙漆黑的眼眸中還泛着淡淡的難以言說的哀傷。

她總覺得他今日很奇怪,不但替她描眉,替她熬粥,還說出了這麽一番話。

“夫君怎麽了?”蘇織兒湊近捧住他的臉,“是不是累了,待此事過了,我們便去尋一個安靜的地方,過兩天無人打攪的舒坦日子,可好?”

蕭煜眉眼彎了彎,用深邃的眸光靜靜凝視了她許久,倏然問道:“織兒,你喜歡山清水秀的地方嗎?”

“嗯。”蘇織兒重重點了點頭,“我最是喜歡那般地方了,氣候宜人,舒服得緊,我們往後便帶着綏兒一起去那樣的地方好不好?”

蕭煜沒有應聲,擡眸望了眼仍在床榻上安睡着的小小的身影,才轉頭看向蘇織兒,緩緩道:“興許不是我們,而是……你和綏兒……”

聽得此言,蘇織兒略懵了一下,“夫君這話是什麽意思,你不與我們一起嗎,是不是政事太多,抽不開身?”

蕭煜仍是清淺地笑着,搖了搖頭,蘇織兒秀眉微蹙,還欲再問,可還未開口,卻突覺天旋地轉的一陣,身子驀然向一側傾倒去。

一雙大掌穩穩扶住了她,蘇織兒無力靠在男人懷裏,擡眸看向他摻着些許悲意卻毫無驚詫擔憂的眼眸,似乎早已料到這一切,陡然反應過來,“你……你在這粥裏下藥了!蕭煜,你要做什麽!”

她就覺得他今日不對勁,雖知道他絕不會做出害她之事,可他為何要偷偷給她下迷藥。

他是不是又想不經過她的同意擅自做什麽決定!

蘇織兒死死攥着蕭煜的衣裳,擡首緊盯着他的眼睛,不知怎的,心底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織兒,別怕,等你醒過來,一切也許就都會變好了。”

他将她摟緊了幾分,低沉卻格外溫柔的嗓音在周身發軟,昏昏沉沉的蘇織兒耳畔響起。

他輕撫着她的額發,再開口聲音裏摻雜了些許啞意。

“織兒,這輩子我将你害得這般苦,若這世無緣再見……還有來世的話,就別再遇見我了吧……”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