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軍訓（1）

軍訓（1）

德城一中有個傳統，逢開學初必軍訓，美其名曰“拓展訓練”。

德城一中今年卻有了變化，高二年段選修政治的去了往屆的南鄉基地；其他班級去了龍湖基地，着實令人豔羨。

依照選科分班，十四班是全文班，統共四十一人，男生八人，女生三十三人。在軍訓時段裏也因此分配到了最大的宿舍。

但是——

“靠，一張床睡兩人。”

“床單跟被子根本不夠啊。”

“好多人啊。”

由于是剛分班，大家大多不太熟悉。因為住宿問題，也就慢慢熟絡起來。

一開始的項目都偏簡單輕松，是德城特有的陶藝繪制跟陶坯制作。大家也看過課表，私下讨論一二。

“‘趣味解壓項目’，什麽內容啊？”

“沒聽過。往年沒這個。”

“到時候就知道了。”

“廚藝課，又包餃子啊？”

“做飯是不可能滴。”

“附議。”

十四班的人也在軍訓中逐漸熟悉起來，但，總是充滿變數——

“集體立正。”

“一連！哎，歪了歪了。”

“你這個連長怎麽歪了！”

“集體站好啊！”

教官在上邊拿着喇叭還覺得不夠，下來走動着抓人，空氣裏都彌漫着風雨欲來的感覺。

“你身上什麽味道啊？”隔壁十五班的一個男生被教官問話。

教官湊過去聞了一下，“煙味？對，就是！”

“怎麽可能！我是好人。”體型略微膨脹的毛威回話。

只見教官拍了拍他的上衣口袋，又從其中一個小口袋裏掏出了一把打火機。

“好人？”

“……”

“昨天小賣部阿姨都看到你打算買煙了。還不承認。”

“那你也有打火機。我又沒煙，我是拿來燒衣服線頭。”毛威瞥了眼教官褲子邊上別着的打火機。

“哦？”教官又指了指一個不太明顯的口袋，“裏邊是啥？”

“……”毛威沉默片刻，“我沒了，才打算買的。”

“嘿，小樣。行了，打火機我沒收了。”教官走了兩步，看到了下一個男生，高高壯壯的。

一米六五的教官仰頭對視着一米八的男生，“你長得也不像好人。”

“我良民啊。”許澤鑫小聲道，還主動打算翻自己的口袋。被教官攔下，“信你了。”

待教官走後不久，旁觀許久的十四班，憋笑憋得辛苦，并且親眼看到——

許澤鑫把煙包遞給了毛威。

“……”

沒一會兒，總算是不用站軍姿了。

“現在，所有人，原地休息五分鐘。”

“耶！”大家歡呼着，像出籠的鳥雀充滿欣喜。完全不似剛才站軍姿時候的沉默。

“五分鐘後——”教官笑着，“繞着操場跑五圈。”

“啊！”

“不——”

“為什麽？”

“為什麽？”耳尖的教官舉着喇叭，“再加一圈。”

“別吧。”

“七圈。”

“……”大家沉默着活動着僵硬的手腳。

五分鐘後，教官又舉着喇叭喊。“現在，發現七圈跑不了的出列。”

刷刷啦啦出了一大片。

“好，剩下的人跑八圈。”

“覺得自己抗不過八圈的出列。”

人少了很多，但還是有人出列，引來剩下的人一陣騷動。

十四班目前沒人退出，但其他連的人還是有人退，導致圈數漲到了九圈。

“先說明哦，中途跑不動的，整個連再加一圈。一個人一圈啊。”

教官還在說着，塗然在這時卻退了出去。

“她出去幹嘛？又不是跑不動。”

“我靠，那不又得再加圈！”

“無語了。”

“……行，剩下的人接着跑。十圈啊。”

大家擠在狹窄的跑道上，頂着烈日跑完一圈又一圈。每次都能看見那群不跑步的人，輕松自在地聊天。

十四班就塗然退出了，孤零零站在那，像被遺忘了一般。

跑完後大家也得以喘息片刻，只是塗然卻覺得自己不想跑，那适當退出也沒什麽。着實惹惱了大部分人。

“教官說跑不了就不跑，我也沒辦法。”

“想不到你看着瘦瘦的，還能跑十圈啊。”

塗然大概一米六幾，長得壯實，養得健康白胖。過來就湊熱鬧，拉着人聊天，嘀嘀咕咕半天。

只剩喘氣力氣的蘇汣覺得眼前發昏，當即離開，不想理會她。

從那之後，大家發現塗然總是喜歡湊近別人，并且有一些不太讓人舒服的舉動。

比如陶藝課上，拿走了陳宓的作品，說是對方送的。其實是未經允許拿走的，還得到老師的表揚。又或者，跟別人說一些沒由頭的話，說一個比較內向的同學經歷過的不好的事情。

總之，軍訓之後，幾乎沒人跟塗然玩。只有那個內向的同學跟她待一塊。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言歸正傳，“趣味解壓項目”快輪到十四班開始了。

卻又是一個糟糕的體驗。

“那都是你們自己的問題，關我什麽事？”南鄉軍訓的指導老師說完這話，在座的人陷入沉默。

無語，厭煩，生氣，各種負面情緒蔓延開來，充斥着整個空間。

無他，都是因為軍訓中所謂的“趣味解壓項目”——瘋狂七巧板。

按照課表，十四班在第四天進行“趣味拓展”的解壓項目。因為大家都沒接觸過，所以有人事先去打聽了已經經歷這個項目的班級。

“是個很糟糕的‘解壓項目’，別生氣，千萬別生氣！你到時候就懂了。"

但真到了實際體驗，确實才能明白到為什麽會這樣說。

規則很簡單，分為七個小組，每個小組要排一名聯絡員，找出自己小組需要的七巧板，進行交換跟拼接。完成圖形後舉手示意讓指導老師驗收，進行計分。

怎麽聽都是一個對抗游戲。

結果大家忙活了大半天，指導的人說，我們班全都沒有完成。

“因為你們沒有領導啊。”七個小組中有一個領導組，需要指導大家合作完成計分。“所以你們輸了。”

“可是規則不讓我們說，我們其實是領導組啊。”林卿向來直接，一針見血指出問題。

“那你們得自己想辦法組織啊。不然怎麽叫領導？”

“……”

“你們領導組失敗了，所以大家都輸了。”指導的人笑着，泛黃的牙齒露出來，顯着很難看。“游戲規則說了，你們也沒站出來領導，那有什麽辦法？”

“可是規則沒說清，又不能暴露自己是領導組，這要怎麽組織？誰會聽你的。”

“那是你們的問題。”

幾番輪問下來實在是令人窒息，又很無奈。

“好了，那，哪位同學要上來說說感想？”

“這就是個文字游戲！”蘇汣舉手完拿着話筒就怼。“要讓馬跑又不讓馬吃草。就是一個刁鑽的游戲。”

底下一片掌聲——

“太對了！”

“領導組出了口惡氣。”

“挺你。”

“對啊，這就是個游戲，你們還計較什麽？”指導人面色一僵，“再說了，你們輸了就是輸了，說明你們還不夠團結。”

“可是，游戲就是要盡興玩啊。誰家團結藏着掖着？”

“這可是心理學家證明的，用來測試團結一致的。這分明是對你們好。”

＂我覺得……＂蘇汣剛打算反駁，指導人又在搶話頭，“那就是你們不夠團結。”

“不是……”剛選完科，大家重新分班，人都沒認全，哪來的團結？

“你們輸了都是領導組沒做好。”指導人強行拿走話筒，“好了，還有別的同學要說嗎？”

數學課代表鄭夏健拿了過來，是十四班為數不多的男生。本以為他也是表達對這個游戲的不滿，結果——

“我覺得，老師說的非常有道理啊。你看啊，大家就是…呃，不夠團結，又沒關系啊。”

“輸了就輸了。游戲而已嘛。”

“說得好啊，我就是這麽想的。”

一唱一和，跟捧哏和逗哏似的。

聽完發言後，大家幾乎沒有掌聲。

指導人還是在喋喋不休，分明到飯點，還遲遲不肯放人走。

以為很有趣的一個項目，最後玩得悶悶不樂。

而且在飯桌上，蘇汣還被分配到跟鄭夏健在一桌吃飯。那天整個飯桌的氣氛尴尬異常。

“吃啊。哦，你夾不到菜。”坐在蘇汣旁邊的淇子幫着夾了一點菜，正好是鄭夏健面前的菜。

“謝謝。”

格外沉寂的氛圍，與其他桌的熱鬧形成鮮明的對比。

鄭夏健一直在拿着口袋書學習，吃飯的時候甚至戳到了旁邊的人，也沒說聲道歉。

哎，軍訓統共五天，光這四天就能看出一些的人品和性格。

好在，第四天的晚上，大家得到了一個放松的好時機。

表演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