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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夜晚,燭火搖曳。
黑發詩人坐在桌子旁邊,燭火将他的半邊臉染上了一層暖色,也讓他的臉看上去沒有那樣慘白了。
此刻,他的手中正翻着一本詩集,他的目光輕盈地掃過一行行詩句,眸子微垂。
橙發的女孩坐在他的對面,她的雙手放在大腿上,表情難看極了。
“所以……是沒有辦法救了嗎?”
她輕聲問道。
“我能讓他活下來。”克裏斯擡起頭來,目光柔和地看向了女孩,
“但是最多只能存活半年,并且這半年他都會在極致的痛苦中度過。”
“鋸齒蠕蟲不是問題,但是他的內髒和肉/體大部分都已經被吃掉了,恕我直言……很難救。”
“怎麽會這樣……”
喬伊的咬住了嘴唇,看了眼躺在床上骨瘦如柴的男人,手指不斷地顫抖。
“你可以選擇讓他現在死去。也可以選擇讓他再活半年。”克裏斯道,
“如果選擇死亡,我可以讓他以最為舒服的方式死去,不至于太過痛苦。”
“想好了答案我會幫你。“
以克裏斯現在的身體狀況,他也只能在[克裏斯·蘭格]的有限條件內能幫就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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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祂的權柄是可以拯救眼前這個人的,但是那并不是祂的職責。
人類的生老病死本就不該被幹涉,在這一點上,祂依舊保持着極致的公平。
“謝謝。”喬伊擦了擦眼淚,卻出乎意料的平靜了下來,
“我不會糾結的,請您動手殺了他吧。”
“……好。”
喬伊是個相當早熟的女孩,有些事情她自己比誰都清楚。
“以及——”
喬伊忽然猛地擡起頭來,眼中蘊含着恨意,
“請務必告訴我,鋸齒蠕蟲到底是誰放出來的,如果您打算解決掉它,我也希望能夠和您一起去。”
“拜托您了,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
等到克裏斯回到雜物間時,塞勒已經睡下了。
黑發的少年蜷縮在鋪着草席的木板床上,而小啓則窩在枕頭旁邊,一人一鳥似乎都睡得很沉。
克裏斯放輕了腳步,可就在他準備找個地方鋪點幹草躺下的時候,塞勒的聲音卻忽然響起:
“你回來了?”
那聲音很輕,像是深夜的星星那樣小心翼翼地閃爍了一下,稍一不注意就會錯過這個瞬息。
“還沒睡嗎?”
注意到塞勒的聲音,克裏斯幹脆就坐在了床沿邊,好奇地詢問道。
“我不習慣睡眠。”對方回答道。
“真巧,我也是。”克裏斯笑了笑,溫和道,
“但是保持體力是必要的,之後我們還得回貧民窟解決掉那個問題。”
“是鋸齒蠕蟲?”
“你知道了?”
“那股味道很熟悉,而且我被它襲擊過,我知道是它。”
“鋸齒蠕蟲就在那間旅館裏嗎?”克裏斯詢問道。
“嗯。”
意料之中的回答。
克裏斯撫摸着下巴,短暫地陷入了沉思。
他原本是想趁着進入旅館的機會解決掉污染物的,但是又因為塞勒的事情被攔下了……
想要再過去恐怕也會很困難,但是考慮到如果不早點解決掉鋸齒蠕蟲,等到那些小型的蠕蟲發育完畢開始孵化,那場面大概會相當精彩吧。
“你真要帶她一起去?”塞勒忽然開口道,
“你是打算讓她送死嗎?”
“你聽到我們的對話了?”克裏斯好奇道。
“我的聽覺比一般人都要好,我不是故意想要聽到的。”塞勒道。
——反正也不一定能隐瞞多久,不如趁機坦白,或許還能取得對方的信任。
“噗,沒想到你居然會這麽誠實啊。”克裏斯笑道,
“我當然打算帶她一起去,畢竟是她的請求,我只是在尊重她的想法。”
“即便她會死?”
“是的。”
“……”
塞勒詭異地陷入了沉默。
他原本以為這家夥或許是個被利益熏陶善于玩弄心計的人,又或許是個愚蠢的想要拯救一切的聖母。
可現在看來,答案好像并沒有那麽簡單。
克裏斯·蘭格是一位禮貌,優雅,做任何事都不緊不慢的魔法師。可他的身上也摻雜着冷淡和疏遠,像是浮于晨間的霧,無論怎樣都無法抓住。
他的溫柔是他的面具,實際上誰也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人。
可他對自己的态度卻截然不同……
為什麽?
……
就在這時,一雙手輕輕撫上了他的雙眼。
塞勒微微一愣,下一秒,他感受到心靈魔法的催眠術逐漸潛入了他的大腦,忽如其來的倦意也開始彌漫。
黑發的詩人側躺在了他的身邊,鬓發伴随着他的動作垂落,輕掃在他的臉上。
塞勒嗅到了青年身上帶着淡淡的油墨味,又夾雜着些許安息花的清香,像是一本夾着幹花的詩集,內容卻深邃到怎樣都讀不透。
“乖孩子,你該睡覺了。”
克裏斯的聲音很輕,宛若一團若隐若現的霧氣,在黑暗的盡頭徹底消散了。
·
次日清晨。
當陽光透過破破爛爛的模板落到他身上的時候,塞勒終于牽強地撐開雙眼。
他的手指搭在了自己的額頭上,在察覺到意識逐漸清醒後,好一會才完全緩過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深入睡眠過了……
習慣緊繃的神經徹底放松了下來,以至于當他重新拾起的時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
這還真是格外奇妙的體驗。
黑發少年拾起了自己身邊的鬥篷,稍微整理一下後,他推開了房門,向着熟悉的氣息方向走去。
“吱呀——”
破損的木門被他推開,很快,塞勒看到了拿着鏟子不斷地挖掘土壤的橙發少女,以及坐在一邊看上去若有所思的克裏斯。
“你們在幹什麽?”塞勒難得主動開口問些什麽。
“埋人。”克裏斯指了指地面,道,
“喬伊的哥哥去世了。”
原來如此。
昨天晚上他倒是有聽到克裏斯和喬伊的對話,喬伊最終選擇了殺死哥哥,結束了他的痛苦。
在流亡之島上,死亡是很常見的事情,他對此也沒什麽感受。
但喬伊似乎也很平淡,或者說麻木了。
在将最後一鏟土填埋上後,喬伊順手舉起了斧頭,看向了克裏斯。
“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金橙色長發的少女緊盯着克裏斯。
“現在。”克裏斯道,
“還有,控制好你的魔法,既然擁有力量,那就不要浪費了。”
“我知道。”喬伊點點頭。
喬伊的魔法是光明屬性的,幾乎完全壓制流亡之島的魔物。也正因為如此,她的哥哥雖然被感染了,但是她卻沒有被感染。
能夠在流亡之島活下來的,多少都有兩把刷子。
——起碼她有用。
既然有用的話,倒也可以暫時留在身邊利用。
塞勒在一旁平淡地站着,沒有表達出自己的任何想法。
“塞勒要留下來還是一起去?”克裏斯看向了塞勒。
“一起。”黑發少年拉了拉自己的兜帽,低聲道。
一個人留在這裏不是正确的選擇,他也要保證自己的安全,而克裏斯很強大,也是最好的保護傘。
在他恢複魔法的這段時間,還是待在克裏斯的身邊比較妥當。
不過在他早上起來的時候,他感知到的那股氣息也更為濃重了,這也讓塞勒相當不舒服。
鋸齒蠕蟲孵化的速度變快了。
按照這個節奏,這一塊的貧民窟估計存在不了多久了。
“那太好了,我剛好需要你的幫助,塞勒。”
聽到對方的回答,克裏斯興致勃勃地從詩集中抽出了一張紙,并且将其展開,遞給了一臉困惑的塞勒,
“我早上的時候稍微确認了一下大致的位置,大概在這幾個地方,你先看看。”
塞勒接過了對方手中的圖,他看到了克裏斯畫出的貧民窟的抽象地圖,以及一些大致的範圍标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你标出來就标出來,給他看幹什麽?挑釁他??
可當塞勒擡起頭的時候,卻看到了那雙依舊溫柔的紫色瞳孔,以及那雙眼中毫不掩飾的期盼。
“我記得,塞勒你可以定位魔物的氣息,對吧?”
“是這樣,所以呢?”塞勒不妙的預感愈加清晰了。
“既然如此,你能不能幫我确認一下鋸齒蠕蟲的具體位置,如果是你的話,應該很輕易的就能嗅到氣息了吧?”克裏斯笑道,
“總感覺塞勒在這方面特別敏感呢,簡直和小動物一樣。”
……
誰是小動物!?
塞勒臉色鐵青,憤怒頓時湧起。
可當他看到克裏斯那雙無比真誠認真的雙眼,那些即将要爆發的東西終于還是死死堵在了心裏。
他忽然想起,他好像打不過對方。
而且他還在寄人籬下,在這種情況下,他應該多彰顯自己的價值才對。
緊急剎車的塞勒,此刻的臉色開始五彩紛呈。
“怎麽?是做不到嗎?”克裏斯關切道,
“做不到也不要勉強自己哦。”
“……做得到。”
該死,他還是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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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塞:我不想幫忙
魚魚:做不到的話不要勉強哦(真切的關心
小塞:……(可惡,被拿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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