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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砰!”

鋒利的斧子猛地劃破了空氣,光明魔法随之炸裂,很快将整個鋸齒蠕蟲的窩全盤覆滅。

粗壯的紅色血肉發出了瘋狂的扭曲和悲鳴,可在光明魔法的腐蝕下,它們還是很快萎縮消失了。

“呼……”

橙發的女孩将長發全部束起成高馬尾,她的手中攥着斧子,碧藍色的眸子裏含着堅定。

這是他們摧毀的第八個鋸齒蠕蟲的窩了,這其中克裏斯幾乎沒有動手,全盤都是看着喬伊掄着斧頭一路砍。

喬伊開始使用魔法的招數還有點生疏,但是在克裏斯短短幾次指導下已經開始逐漸變得娴熟起來了。

最重要的是,她是罕見的光明系的魔法,幾乎天克魔物,所以動作也相當順手。

而站在後面塞勒直接被克裏斯當做全自動追蹤儀了,雖然他也很想幫點忙來表示自己并非毫無用處,可每當他準備出手的時候,黑發的詩人都會伸手把他的腦袋摁住。

“好好養傷,等需要你的時候我會告訴你該怎麽做的。”

克裏斯的聲音很溫柔,像是和煦的春風,讓人不自覺就能放松下來。

這讓塞勒想要在他的面前緊繃都很難做到。

那些蠕動的紅色蟲子很快被喬伊砍的七零八落,也讓女的臉上濺了不少污血。看到這一幕,克裏斯也順手遞給了她一塊手帕。

“擦擦臉,等會去最後一處地方了。”克裏斯道。

“謝謝。”喬伊接過了他手中的手帕,表情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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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巢穴是在貧民窟內嗎?”

“是的,塞勒已經給了我們最好的答案。”克裏斯笑道,

“小家夥,你也幫上了很大的忙了。”

“我又不是為了你才這樣做的。”塞勒別開了目光。

“好好好~”

克裏斯也不和他深究,他笑着摸了摸少年軟乎乎的頭發,随即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一個孩子。

喬伊用手帕擦幹淨了臉上的血跡,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将手帕塞到了口袋裏,對克裏斯道:

“下次洗幹淨再還給你。”

“不着急。”克裏斯搖搖頭,

“比起這件事,你可以和我說說你哥哥是怎麽出事的嗎?我需要一些信息來填補認知。”

“可以。”喬伊點了下頭,碧藍色的眸子裏流轉起黯淡的色澤,

“邊走邊說吧,這樣也不會浪費時間。”

“好。”

喬伊對于過去的苦痛總是輕描淡寫。那并不是因為她冷血無情,而是很多時候她都能成熟應對太多的事情了。

相比起塞勒對于這個世界的生澀,她反而顯得更為游刃有餘。

“當我覺醒了光明魔法後,我身上強大的力量也讓他們感到懼怕。他們不希望我留在這裏,他們認為我會傷害到他們。”金發的女孩娓娓道來,

“是哥哥帶着我離開了貧民窟,在瘴氣森林的邊緣找了塊地方住了下來。我絕對不可以踏入貧民窟半步,只有哥哥才能到貧民窟內交換食物。”

“我知道貧民窟那邊有人和魔物簽訂契約了。在這裏活下來沒有想象中那麽容易,夜晚,各式各樣的魔物都會出來覓食。每天晚上我都能聽到詭異的生物爬行或跳躍的聲音。”

“他們為了保護自己,才選擇了這條路,我并不覺得奇怪。”

“但是他們不應該利用我哥哥對他們的信任,他們欺騙了他。”

“你的意思是,貧民窟裏有人和污染物簽訂了契約,就必須定期向魔物提供[祭品]?”克裏斯皺起了眉頭。

“他們選中了哥哥,但是沒有告訴他。”喬伊低聲道,

“哥哥被強行拖到了房間裏,如果不是我發現哥哥一直沒回來,才沖到蟲群裏救出他,可能我連他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憨厚老實的哥哥原本是願意信任那些人的。

可他被背叛了。

“如果能找到和魔物簽訂契約的人,我會把選擇權交給你。”克裏斯道。

“謝謝。”喬伊努力露出了一個笑容,不再說話。

塞勒卻全程一言不發。

他确實無法共情其他人的遭遇,不過比起這個,他更在乎的是那股愈加濃郁的氣息。

前幾個蟲巢并沒有散發出那樣濃郁的氣息,因為它們才剛剛成型。

可這才過了一天,這邊的氣息就濃郁了不少。

在貧民窟的附近,幾個看上去像是喝醉暈倒在地上的醉漢抽搐着身體打着滾,但是稍稍走近些,他就能聽到他們發出的臨死前虛弱的呼喊,以及他們身上鑽孔的蠕蟲。

“是鋸齒蠕蟲。”克裏斯愣住了,

“他們已經擴散傳染到這種地步了?”

“成蟲的孵化期差不多就在這段時間。”塞勒道,

“看起來蠕蟲們找到了寄生的對象,而孵化期也在這一瞬間聚集迸發。鋸齒蠕蟲在孵化前幾乎沒有征兆,所以一般人也察覺不到這一點。”

黑發少年說着,卻忽然壓低了聲音,攥緊了袖子裏的短刀。

他聽到了驟近的腳步聲。

而克裏斯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緩緩擡起頭來,卻看到了讓他無比震驚的一幕——

“魔法師大人!”凄慘的求救聲驟然響起,一位眼睛裏還穿插着蠕蟲的女人哭着沖了過來,幾乎要跪在克裏斯的面前,

“求求您救救我和我的孩子吧!我們……我們不知道為什麽變成了這樣……”

“魔法師大人!您是黃金塔來的吧!您一定知道怎麽處理這玩意的吧!求求您救救我們吧……”

“要我們做什麽都好,簽訂販賣靈魂的契約也好!我們……我們還不想死啊!“

成群的人們從貧民窟中湧了出來,他們像是看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那樣死死攥住了克裏斯的衣服,眼中透露着近乎絕望的乞求。

他們放下了漠不關心的态度,當危機蔓延到他們的身上時,求生的本能也讓他們放棄了尊嚴。

這很正常。

求生欲也是欲望的一種,他們渴望活下去,哪怕這份延續并不持久。

那些黑色的蟲子妄圖飛濺到克裏斯的衣服上,然而克裏斯的護盾開的很穩,最終它們也沒能得逞。

“你們和這裏的魔物簽訂了契約?”克裏斯平靜地詢問道。

“是吉姆!”有人迸發出哭泣聲,

“是他!他和鋸齒蠕蟲簽訂了契約!但是那玩意居然違背了契約!它寄生了我們!!”

“倘若你的等級低于你所簽訂契約的魔物等級,就不要妄圖簽訂平等的契約。”克裏斯緩慢地搖了搖頭,繼續道:

“我回到這裏,就是為了解決掉蠕蟲的事情。但是這樣的付出也不可能毫無回報。”

此言一落,所有人都愣住了。

黑發的詩人緩緩擡眸,那雙宛若浸染了一片紫羅蘭的瞳孔倒映着每個人的身影,仿佛在這一刻,他看穿了他們的心靈。

“你們想要活下去,但不只是此刻,也是未來。”克裏斯垂眸,

“你們只是僥幸于此刻麽?僅僅是這樣……你們就能滿足了嗎?”

“你們害死了身邊的人,為自己博得活下去的可能性。但是你們這樣做,遲早也會成為別人活下去的可能性。它們是最具有腐蝕性的濁液,會徹底污染你們的心靈。”

他的語氣平靜堅定,卻帶着敲擊着人們心靈的聲音,沉澱于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

“我會拯救你們,不僅僅是肉/體,還有心靈。”

“你們需要引導,需要救贖。而我——則需要你們的信任。”

“這就是我想要交換的東西。”

說完,男人便緩步向前走去,人群有些呆滞地向着兩側拂開,他們凝視着黑發詩人的背影,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卡住了,難受無比。

就在剛才,他們的內心深處忽然湧現出了難以言喻的情感,仿佛在這一刻,他們被扒下了皮囊,露出了血紅的骨肉,被人看的一清二楚。

那樣的感受尤為痛苦,卻又讓他們無比清醒。

“孩子們,我需要一點幫助。”

在克裏斯前行之時,他忽然開口,對着身邊的兩人溫和道,

“這裏的一處鋸齒蠕蟲的巢穴就交給你們處理了,我有點自己的事情要辦。”

“好。”

喬伊沒有詢問為什麽,而是直接做出了回答。

塞勒似乎想問些什麽,但他猶豫了幾秒鐘,最終也只是輕輕點了下頭,不再多言。

如果他所說的話不能帶來任何實質性的改變,那麽他就不該開口。

更何況,克裏斯想說的話,他也不會對他隐瞞。

望着兩個孩子的身影漸行漸遠,克裏斯無奈地嘆了口氣,終于擡起了手臂,而在此刻,小啓也很快從他的兜帽中鑽了出來。

“小啓,我需要你的幫助。”

“您……”小啓愣了一下,随即驚恐道,

“您該不是打算親自将這些魔物全部淨化吧?”

“是啊。”

“您不是說這具身體是不能使用神明的權柄嗎?這,這……”

“雖然不能對其他人使用,但是對我自己是可以使用的啊。”克裏斯輕笑道,

“如果将污染全部聚集在我的身體裏,再用神明的權柄一點點淨化,那豈不是可以避開規則嗎?”

“可是……”

“小啓,這不過是我在人間的一具軀體罷了。而淨化深淵的污染,本就是祂的職責所在。”克裏斯擡起手,他捧着詩集,任由風将其翻頁,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你知道你該怎麽做。”

“好吧,我尊重您的選擇。”

小啓嘆了口氣,不再反駁,他緩慢地停在了克裏斯的另外一只手上,片刻後,伴随着光芒籠罩,小啓的身體開始逐漸變化,最終化為了一根純黑色的法杖。

克裏斯默念着熟悉的咒語,而那些淺金色的紋路開始順着他的周遭浮現,巨大的能量開始聚集。

風将他的發尾卷起,露出他纖瘦的下巴,青年擡起法杖,那些空中游蕩的,來自魔物的鳴泣聲尖銳地響起,似乎在訴求着自己的不幸,又在垂死掙紮着尋找一線生機。

但那些都是徒勞的。

瑟縮在角落的人群驚恐地注視着那位于風暴之中的黑發青年,他們身上的詛咒在巨大的轟鳴聲中開始逐漸剝離,宛若黑色的墨般潛入了青年的手臂。

黑色的紋路蛇一般攀爬在他的手臂上,卻又鑽入他的衣襟之中,瞬息間消失不見。

風在此刻急速地卷起旋渦,它們咆哮着,呼喊着,将厚重的雲層扯開,好讓那片璀璨的陽光從縫隙中透出些許光芒,徹底撕碎了灰暗和頹靡——

直到那些細碎的金子落入了紫色的瞳孔中,也落入了所有人的靈魂深處。

此刻,祂憐憫了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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