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8章

喬伊一斧子劈開了那扇脆弱的木門。

“咔嚓!”

木屑飛濺,很快,被極為濃郁的魔物氣息沾染的屋內就展露在了兩人的面前。

“在前面。”塞勒率先走向前去,他和喬伊沒什麽可說的,不過後者似乎并不這麽覺得。

“克裏斯說你受傷了,還是讓我來吧。”喬伊道。

塞勒壓根沒有搭理他,他繼續向前走去,卻聽到了有什麽東西摩擦地面的聲音,以及男人慘叫的聲音。

真相就在牆壁的後面,但是門似乎被藏起來了。

但是那并不是什麽嚴重的問題。

塞勒逐漸聚集魔力于身體的一處,他瞄準了那面牆,下一秒迅速發動了攻擊。

“砰!”

他猛地踹碎了牆面,而旁邊的喬伊停滞了瞬息,一時間不知道該露出怎樣的表情。

“嘩啦啦——”

那些磚塊碎屑掉落的時候,黑發少年緩緩擡起眸子,冷淡道:

“受傷?只是克裏斯多想了。我早就可以自己戰鬥了。”

喬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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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伊:“那行吧。”

鬼知道他為什麽在這件事上那麽倔強,不過這個人看上去就很難搞的樣子,所以也不奇怪。

兩人不再言語,他們同時向着牆內走去。

而這時候,他們也終于看清楚了,牆壁之後那個男人的臉。

——或者說,那已經不能叫做人臉了。

“啊啊啊……誰來救救我!誰來救救我啊啊啊!”

男人痛苦的在地面上打着滾,他的雙手不斷地抓撓着自己的皮膚,大把大把的蟲子從他的臉上掉落,而他的皮膚和血肉一并腐爛,看上去格外的惡心和怖人。

那是吉姆,最開始熱情招呼他和克裏斯的大叔。

塞勒不喜歡記人臉,但是這個人曾經侮辱過他,而他恰好是個很記仇的人。

黑發的少年凝視了會地上掙紮的男人,嘴角卻一點點勾起了一個弧度。

這還真是令人愉快的畫面。

可喬伊和他的反應卻截然不同。

她緊握着手中的斧頭,眼中憤怒的情緒幾乎要迸出。

身為鋸齒蠕蟲的契約簽訂者,吉姆就是害死了喬伊哥哥的那個人,準确點形容,那家夥就是她的仇人。

所以她會有這種反應也并不奇怪。

“這裏交給你了。”塞勒随意地揮揮手,

“我知道你和他有點私仇,我去找蟲巢,你和他慢慢交流吧。”

“你一個人解決沒問題?”喬伊皺起眉頭。

“完全沒有。還有,我比你強。”

塞勒一把掀開了地下室的木板,很快,一股極為濃烈的污染物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消失在了喬伊的視線之中。

橙發的女孩提着斧頭,她沉默了很久很久,終于轉過目光,眸子冰冷地看向了在地上瘋狂掙紮的男人。

“喬,喬伊……”

吉姆認出了女孩,他痛苦無比地翻滾着身體,掙紮着伸出了手,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害死你哥哥的……但是除了他沒有人願意相信我……我想活下去,如果不這麽做的話我會死……”

“嗯,我理解。”

喬伊半蹲了下來,橙色的長發順着她的動作落下,遮掩住了她的大半張臉,讓人看不清她的面孔,

“我知道,你想要活下去,總得找到可以墊背的人。流亡之島的大家都是這樣活下去的,我怎麽能不理解你呢?”

吉姆望着那雙平靜的湛藍色瞳孔,心中頓時浮起了一層欣喜。

可下一秒,喬伊的語調卻忽然變了。

“所以,你也應該能夠理解我的憤怒吧?”

“你,你為什麽……”

吉姆臉上的欣喜尚未褪去,喬伊便擡起了手

喃諷

中的斧頭,緩慢地站了起來。

“我失去了我的哥哥,失去了我重要的家人。這樣的憤怒,歸根結底,也需要一個交代。”

少女掄起了手中的斧子,她居高臨下地看着吉姆,露出了一個充溢着痛苦的微笑。

“再見了,背叛之人。”

下一秒,血之花驟然綻放。

·

塞勒一路向下滑行。

這條路比想象中的還要滑膩,那些蠕蟲幼體不知何時忽然開始痛苦的扭曲了起來,它們逐漸化為了細碎粘稠的血液,加大了他下滑的動力。

等到黑發少年終于平穩落地後,他才終于看清楚眼前的場景。

而他的瞳孔也在這一刻驟然收縮。

那只一條巨大的,純黑色的蠕蟲,頭部是旋齒狀,像是一朵盛放的花。那張血盆大口幾乎能同時吞下三四個人,而它的皮膚看上去又黑又硬,幾乎堪比最堅硬的岩石,浮現着詭谲的花紋。

它才剛剛破蛹而出,經過稍微緩和後,那條蟲也逐漸恢複了動力,擺動着它的頭部,搖搖晃晃的起了身。

塞勒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此刻,他的心中像是有驚雷炸過。

不。

這壓根就不是鋸齒蠕蟲……

無論是從外觀,還是從它身上極為強大的魔力來看,它都更像是傳聞中的A級魔物——[巨噬蠕蟲],只是它此刻還在蛻皮的階段,所以看起來還很虛弱。

但是吞下一個自己是綽綽有餘了。

糟了,他可從未想過這裏居然會有A級魔物。克裏斯有能力對抗這樣的A級魔物嗎?

可就在塞勒思考到底要不要求救之時,那條蠕蟲卻忽然湊近了過來,它讨好地昂着腦袋,将自己笨重的上半身壓在地上,幾乎是匍匐于他的腳下。

而這樣的動作也讓塞勒愣住了。

它這是在幹什麽?

這是……在臣服于自己?

“你想跟我走?”塞勒挑眉。

蟲蟲委屈地擺了擺身體。

“你要怎麽和我走?你太大了,我壓根沒辦法帶你走。”

蟲蟲沉默了一會,忽然向前開始緩慢爬行,而神奇的是,它的身體居然也伴随着他的動作開始逐漸變小。

等到它徹底從地下室的廢墟中爬出來後,那條巨噬蠕蟲以及變得極小,甚至可以纏繞在他的手指上了。

“……”

望着纏繞在他手指上的蟲子,塞勒眯起了眼睛,陷入沉默。

有意思。

難道說,他的身上還蘊含着自己從未知曉的秘密嗎?

“我不知道能不能帶你走。”想了一會,塞勒終于開口了,

“我得問問克裏斯的意見,你看可以麽?”

蟲蟲吃力地點了下頭。

它居然能聽懂人類的話,簡直不可思議。

“你解決掉了嗎?”喬伊的聲音自上方響起,而塞勒也在此刻擡起頭,他下意識遮住了手指,看向了那喬伊的眸子。

她的臉上沾染着血,看起來應該是複仇成功了。

“解決掉了,我們出去吧。”塞勒随意地回答道。

——當然,他沒打算将這個秘密分享給克裏斯之外的人。

值得他暫時交付信任的人,也只有那一人而已。

·

當灰暗的雲霧徹底消散後,稀薄的空氣中總算是泛起了一絲清明。

克裏斯大口大口喘着氣,冷汗浸濕了他的額發,發尾直至指尖都在不斷地顫抖着。

這一次龐大的心靈魔法的轉移儀式幾乎廢掉了他大半的力氣,這具身體也險些沒能支撐住。

不過好在——這附近的污染幾乎全部都吸收到他的身上了。

那些黑色的紋路逐漸從他的皮膚上消失不見,而黑發的青年則吃力地站起身來,他用法杖支撐着身體,惡心的幾乎要吐出來。

以前用神明的身體,就算吸收比這多出一百倍的污染也沒有這麽難受來着……

果然,人類的身體還是太脆弱了啊。

他察覺到了四周傳達而來的視線,那些人們欣喜的發現,他們身上的污染居然全部都消失不見了,那些蠕蟲紛紛灰飛煙滅,變成了一捧細碎的沙。

“我活了!我活過來了啊啊啊啊!”

“天啊……這簡直是神跡……黃金塔的魔法師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嗎?”

“太強大了,這是從未見過的魔法力量啊!”

……

克裏斯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可能是剛剛吸收了污染,他感覺身體還有點不适應……他覺得自己的腦袋昏沉,幾乎聽不清四周的聲音。

而就在這時候,他的眼前揚起的灰塵逐漸清明,幾個人的身影也就此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克裏斯擡起頭,看向了前方。

他看清楚了那張曾經同僚的臉。

“克裏斯·蘭格。”

米洛攥緊了他手中鑲嵌着寶石的長劍,傲然地擡起了頭,眼中展盡惡意,

“真是令人感動的奉獻精神啊,沒想到你居然會為了這群毫無意義的人做出這種事情,簡直太令人感動了!”

克裏斯沉默地注視着他。

算算時間,這家夥也确實該醒了。

看來他的運氣不太好啊……

克裏斯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有些艱難地咳嗽了兩聲,可下一秒,他卻看見金發的貴族擡腳向前走去,對着他揚起了寶劍。

“我本來是不想殺你的,但是你惹惱我了!”米洛咬牙切齒道,

“居然敢對我下手!你給我去死吧!!”

他咆哮着憤怒,而手中的刀鋒也于下一秒猛然落下。

克裏斯的眼中浮起一層不易察覺的深意,他攥緊了法杖——可沒等他有所反應,一個熟悉的身影卻忽然閃現,刀刃刺啦一聲,發出了極為尖銳的摩擦聲。

那把短刀就這樣恰到好處地打飛了鑲嵌着紅寶石的長劍。

而米洛的表情也愣住了。

“別碰他。”

黑發少年擡起冰冷的眸子,眼中浮現出極致的厭惡,

“你的手很髒。”

正準備用心靈魔法回擊的克裏斯:“……”

咦?所以他剛才是被搶人頭了嗎??

“你……你這個該死的魔族!你知道你在和什麽人作對嗎!!”

米洛憤怒了,然而塞勒只是安靜地看着他——準确來說,是看着他的手腕。

那裏有一條黑色的蠕蟲爬了進去,而米洛本人似乎并不知情。

“我知道。”塞勒微微挑眉,

“帝國的走狗,人間的敗類,腐爛的蛆蟲——還有什麽需要我形容的嗎?”

“你……”

“而且,你好像沒有搞清楚情況啊。”

塞勒放下了手中的短刀,他後退了兩步,站在了克裏斯的身邊,略帶嘲諷道,

“現在處于弱勢的人,是你。”

米洛愣住了。

這時候他才發現,那些原本都在[旁觀]的人們不知何時沉默地走上前來,停留在了克裏斯的身邊。

無數雙充斥着惡意的眸子注視着米洛,而這些看似無害的人們,此刻卻像是污染魔物一樣,露出了極為危險的氣息。

尖銳強烈的敵意于這一刻迸發——只針對他一人。

金發的小少爺徹底懵了。

為什麽他們全都站在克裏斯那邊!?

為什麽!!!

“我想,事态應該已經很明朗了。”

黑發青年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他攤開手,那雙紫色的瞳孔依舊平靜,沒有挖苦嘲諷,也沒有洋洋得意,

“現在,可以請您離開這裏了嗎?米洛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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