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24章

等到克裏斯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 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鐘。

走廊外的空氣依舊沉澱着難以言喻的壓抑感,但是這股沉重卻很快被另外一陣聲音打破了。

“您來了。”

克裏斯擡起眸子,很快,橙發的女孩便走了上來。

喬伊的頭發被火焰燒短了不少,發尾還留着焦黑。但她也沒什麽時間去處理, 甚至臉上還沾染着灰塵, 看上去狼狽極了。

“已經休息好了麽?”

克裏斯驚訝于喬伊的出現。畢竟喬伊已經一晚上沒有好好休息了,她本應該還在人群那邊養傷才對。

“我只是來找您說點什麽的。”喬伊篤搖了搖頭,

“我想說——謝謝您。”

克裏斯只是看着她,沒有說什麽話。

“我不知道您接下來想要做什麽,但是您确實救了我不止一次, 包括這一次, 您依舊将活下去的希望留給了我們。”喬伊低下了頭, 聲音不大,卻帶着幾分沉重感,

“我會坦然接受您的好意, 并且……我會努力保護好他們。直到大家找到全新的住所。”

“希望您保重。”

說完,喬伊深深地鞠了一躬, 表情無比肅穆。

敏銳的直覺讓喬伊總是能預感到即将發生的事情, 所以她總是會在任何時候做好萬全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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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擔當起了新的職責,但這些也是她繼續生存下去的力量。

“你也是, 保重。”

克裏斯笑了笑,不再說些什麽。

他越過了喬伊,繼續向着走廊深處走去。

克裏斯很放心喬伊,作為這群人中看的最為明白的人, 她必然不會因為感情動搖自己的做法,這大概也是過往的傷痛帶給她最大的禮物。

至于亞撒那邊……如果沒有猜錯的話, 默文應該已經和他的妻子見面了吧?

想到這裏,克裏斯的目光沉重了起來。

那個孩子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麽的危險,雖然默文和貝芙妮都沒有提及過,但是克裏斯認為,亞撒的身份也絕對不是偶然。

雖然默文和貝芙妮之間的感情是真摯的,但是他們的相遇本就不是偶然。

幽靈魔狼的血脈本就極為稀缺,他們強大的幻術和空間術的力量原本就和格洛格家族重合……如果能夠提取他們的力量,或許格洛格家族的魔力也會進一步上升。

但是吸收純粹魔物的力量肯定會被污染,不是人人都像奧爾德斯那樣擁有一整個島嶼的囚犯替自己吸收污染,所以他們采取了折中的方法……

魔物和人類的孩子,是不是會對這種污染産生天生的抵制呢?

而亞撒的出現恰好證明了這一點,他還年輕,但是潛力無限,不會被污染,簡直是最好的吸收魔力的源泉。

可惜的是格洛格家族并沒有得逞,這其中大概也夾雜着家族之間的紛争吧。

克裏斯并不是很想深究這幾個家族之間的聯系,不過他也看得出來……如今的西伯倫帝國,絕非善茬。

在那片輝煌和繁盛之下,腐敗的欲望正在滋生。

想到這裏,克裏斯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可沒想到自己來到人間瞄一眼就發覺了這麽多問題,可眼下好像也不是解決的時候。

在戒律之鎖的束縛下祂的本體也沒辦法做些什麽,克裏斯也只能盡力做到最好了。

[您真的把那本書給塞勒了啊。]

就在克裏斯沉思的當下,于他的核心深處的小啓發出了聲音,

[那您豈不是不能随便使用心靈魔法了嗎?這樣的您如果想要對付那些人……]

“不需要對付他們。”克裏斯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要見的人只有一個。”

西蒙·格洛格。

他依舊是那個被卷入克裏斯命運線中纏繞的最深的男人……克裏斯虧欠他的實在是太多了。

克裏斯給予了他不該擁有的幻想,讓他偏離了原本的生命軌道,現在,西蒙的生命被人拿捏,他的命運搖搖欲墜,随時走向覆滅。

克裏斯還是想補償他點什麽,起碼不想讓他就這樣死去。

至于塞勒,他的性格有些不穩定,但是在認知觀念上好歹也在漸漸走向正軌,光是這一點,塞勒就已經比每一任魔王的開局都要好太多了。

他相信塞勒會是最特別的那個。

“我把那本書給他也是有其他的原因的。”克裏斯道,

“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了……我的三位眷屬中有兩位已經不知所蹤,唯一知曉的只有那位黎明之火的教主,我在書本上施加了一點神明力量的殘餘,如果是他的話,應該能懂我的意思。”

[您打算将塞勒托付給那位眷屬嗎?]小啓愣了一下,

[我記得那家夥瘋得很啊!您已經有多久沒有和他聯系過了?千百年了吧!!您真的對他放心嗎!]

“嗯?魔王應該沒有那麽容易死吧?”克裏斯茫然。

[不是死不死的問題啊!我是說他會不會背叛您之類的!!]小啓無語了。

“那就不用擔心了,我相信他能夠理解的。”克裏斯笑了,他将手掌貼在自己的心髒上,輕聲道,

“在祂沉睡的那些年,祂一直都能聽到來自那個人的祈禱。千百年來,那位眷屬也未曾動搖過自己的信仰。”

“相信我,小啓。祂愛世人,所以祂絕對不會做出對世人不利的行徑的。”

[是這樣嘛……]

塞勒的直覺其實并沒有錯。克裏斯之所以看重他,是因為他擁有絕對翻盤的力量,以及尚未被污染堕落的身體。

或許他真的能夠為這千百年來的鬥争畫上句號。

“不過小啓你居然這麽關心我,甚至特地躲到我的身體裏為我提供魔力,我倒是沒想到的。”克裏斯又想到了什麽,好奇道,

“你們系統對穿越者都是這麽盡職盡責的嗎?”

[咳咳,就當做是你這麽多年盡職盡責給的福利好了。]

在留下這句話後,小啓就莫名陷入了沉默。而克裏斯也不再繼續和他對話,他只是緩步來到了另外一條走廊,同時也看到了瑟縮在角落裏,抱着孩子的灰發女人。

亞撒似乎陷入了深眠,他窩在角落裏,雙目緊閉着,似乎在做着痛苦的夢。

而坐在他身邊的貝芙妮則輕輕地順着他灰色的頭發,臉上的表情卻分外溫柔。

默文只是站在母子兩人不遠處的地方,克裏斯看得見他臉上扭曲的痛苦,也能夠感知到他內心壓抑至極的情緒。

“你做好決定了麽?”

默文的聲音很輕,幾乎要融化在這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嗯。”

貝芙妮的聲音卻格外的清晰,她的語氣中夾雜着一絲疲憊,以及深深的不舍。

“我的時間本來就不多了,水晶骨給我也沒什麽意義了。”貝芙妮道,

“但是我的孩子還得活下去。”

“如果你也走了,亞撒會很痛苦。”默文低聲道。

“孩子總得學會長大。”貝芙妮微笑着看向了默文,

“親愛的,在得知你的[死訊]的那天,亞撒也沒有哭。他一直都在安慰我——我想,他沒有你說的那樣脆弱。”

“亞撒很堅強,他可以一個人走下去。”

“……”

他們之間的空氣陷入了短暫的寂靜,亞撒依舊沒有醒過來,他的呼吸卻漸漸急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默文接近的原因。

棕發的青年單跪在了地上,他攥着貝芙妮的手,那只纖細的,白皙的手早已被生活蹉跎的失去了光澤,繭子和裂痕遍布,也讓默文的心如刀割。

他們誰也沒有抓住自己的命運,最終只是被動地随波逐流。

但是現在,他們還有選擇權。

“我愛你,默文。我從未後悔和你相遇,盡管那只是個陰謀。”

“我也愛你,貝芙妮。”

默文低聲說着,可塞勒看得到他的肩膀在顫抖,那個無比堅毅的男人此刻卻卸下了力道,仿佛一陣風就能将他折斷。

貝芙妮的雙手捧上了對方的臉,在背着光的方向,他們似乎貼近了一些,但是緊緊只有那麽一瞬而已。

她像是一捧攥在手心中的沙子,當手指張開的那一刻,就全部散掉了。

“嘩啦——”

克裏斯察覺到空氣中彌漫着的那些躍動的靈魂,他們像是被什麽東西吸收了一樣,逐漸凝聚在了那枚小小的水晶骨中。等到它們徹底消散,于亞撒脖頸上的那枚水晶骨也恢複了原本的黯淡。

默文跪在那裏,他沉默了很久很久,終于緩緩站了起來,向着克裏斯的方向走去。

“不打算和你的孩子道別嗎?”

克裏斯看了看蜷縮在角落裏的亞撒,那孩子睡得依舊很沉,看起來貝芙妮應該是使用了某種能夠讓人陷入沉睡的魔法。

“不了……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和他見面只會給他帶來更多的痛苦。”

默文苦笑道,卻戀戀不舍地再看了一眼灰發的少年,

“水晶骨,大概是我能留給他的最重要的東西了。”

“貝芙妮,她是早就已經死了嗎?”克裏斯問道。

“是的,是格洛格家族的人幹的。他們想拿貝芙妮來控制我,所以在她的身上下達了詛咒印記,那枚印記也在不斷地消耗她的生命。”默文嘆了口氣,

“水晶骨不能庇護她太久,這個結果我也早就知道了。”

“你的做法或許是對的。”克裏斯道,

“任何詛咒印記都是可以鎖定的,所以她跟着一起去并不是明智的行為,那說不定還會暴露大家的蹤跡。”

“我們都知道。”

默文牽強地笑了一下,雖然這個笑容看上去比哭還難看。

被取走水晶骨後,狼主的力量也虛弱了不少,流亡之島還在不斷地污染他們,或許他本身也無法達到力量的巅峰。

但是,剩餘的這些魔力也着實足夠了。

克裏斯攥緊了手中的空間寶石,他看了眼漆黑一片的窗外,繼續道,

“該準備了,默文先生。”

“好。”

兩人逐步走向了門口,陰郁的天空似乎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雨水沖刷着永遠無法散去的灰色霧氣,流轉的魔力萦繞在每一個角落,讓人惴惴不安。

封印解除的那一刻,默文從原本人形的狀态化為了巨大的魔狼,銀灰色的毛發似乎黯淡了不少,但是那雙眼睛卻依舊如同箭矢般銳利。

“我會用我最後的幻術力量将他們都困在這裏。”狼主看了克裏斯一眼,低沉的聲音萦繞道,

“其他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克裏斯輕輕點了點頭。

他知道即将迎接默文的将會是什麽。

可那是無可改變的結局。

狼主向着瘴氣森林湧去,宛若一團銀色的風,融入了漫無邊際的黑夜之中。

·

雨越下越大了。

西蒙并不讨厭下雨天,可流亡之島的雨季卻宛若粘稠的膠水,無法洗去他心靈的沉重,反倒是在不斷地侵蝕他的意識。

他感覺頭有點疼,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最後一個幻術封印也解開了。”奧瑪揚起那張漂亮的臉,瞳孔裏躍動着危險的笑意,

“幫了大忙啊,西蒙,這次回去王一定會好好嘉獎你的。”

西蒙咬了咬後槽牙,他聽的出奧瑪語氣中的嘲諷,心情簡直糟糕到了極點。

“別露出那麽不甘心的表情,快點解決掉叛徒才是當務之急。”奧瑪笑道,

“我們可是打算繼續倚仗你這個幻術大師呢。”

“滾!”西蒙低罵了一句,

“我不想看到你!”

“別那麽見外,雖然說我的脾氣很好,但也不是一直都能包容你的懷性格的。”奧瑪笑了起來,他優雅地掩住了自己的嘴唇,眸子裏卻浮起了一片冰冷,

“你的表妹前段時間可一直吵着要去地下黑市玩的,她最近纏着我可是纏的相當緊呢?你覺得……我要不要帶她去見見世面呢?”

“……”

雖然沒有說話,但是西蒙的臉上明顯浮起了一層隐忍的憤怒。

“我記得,你家的産業最近發展不是特別好吧?因為西伯倫和羅希之間的戰争嚴重影響到了你們的家族産業,或許你們也需要一點幫助?”

奧瑪逼近了一點,他凝視着西蒙充斥着壓抑的雙眸,笑意愈加清晰,

“霍西爾家族可不會幫助你們,那群蠢貨和你們的關系一直不好吧?”

“如果這個時候尤利耶家族也選擇站在霍西爾家族的那邊,你覺得你們的盟友還會給予你們幫助麽?”

“你……”

西蒙咬緊了自己的嘴唇,他努力讓自己不說出一些難聽的話來,可怒火卻在他的心髒深處越燒越旺,幾乎要将他的心髒燃成灰燼。

“你繃得太緊了,西蒙。”

奧瑪心情頗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動作很輕盈,可每一次拍打都帶着毫無遮掩的惡意和嘲諷,

“放松點……我們現在的目的是徹底抹殺克裏斯·蘭格的存在,不是麽?在完成任務之前,你可別倒下啊。”

說着,奧瑪似乎笑地更開心了:

“說起來,王庭似乎認定克裏斯是叛徒了呢。你和他關系那麽好,如果這一次剿滅任務你不能出點力的話……你的家族可是會被你牽連的哦。”

“我的心情可是相當不錯的,一介賤民,居然敢和哥哥相提并論?他是什麽東西,居然也能稱之為天才?”

“可笑至極!”

……

奧瑪的話泛濫着尖刺,包含着毫不掩蓋的厭惡,幾乎刺痛了西蒙的心。

奧瑪一直不喜歡克裏斯,可是礙于菲利克斯的面子,他也無法對克裏斯做些什麽。

可如今,一切早已逆轉。克裏斯的命運急轉直下,即便是他也無法抓住友人的影子。

他什麽都做不到。

直到奧瑪離開,西蒙才漸漸地找到了對自我的感知。他的嘴唇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而血腥味也順着他的喉嚨灌下。

“要走了!西蒙!你還在猶豫什麽啊!!”

“喂西蒙!前面好像還有一個幻術陷阱……你人呢!快來啊!!”

人群的喧鬧聲讓西蒙開始逐漸恍惚,他一步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像走入了粘稠的泥濘,宛若灌了鉛般沉重。

解開了這最後一道幻境,他們所在的位置就會徹底暴露……

克裏斯能逃到哪裏去?

就算是被譽為天才的他,在面對這麽多人的圍剿,他也根本無法活下來。

他沒辦法救下他。

西蒙随意地将濕漉漉的長發捋到肩後,他的心情幾乎砸到了谷底,被人惡狠狠地踩了幾腳,甚至連掙紮的力度都極為虛弱。

[你什麽都做不到。]

[你救不了克裏斯,甚至還連累了家人……]

[西蒙,你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是什麽呢……

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每一滴雨露仿佛在此刻都變得分外沉重,幾乎要将他壓垮。

無數人的目光壓在他的身上,嘲諷,漠然……那些讓他無比熟悉的東西,卻在此刻狠狠地劃刺入了他的心。

我不想解開。

“我會解開的。”

西蒙僵硬地說着,他機械般地擡起手,看向了那最後一道幻術封印。

就算他不解開,也會有其他人解開。

這道毫無抵抗力的幻術封印根本阻擋不了任何東西。

對不起……克裏斯……

可就在西蒙的手觸碰到幻術封印的那一刻,一陣劇烈的幻術魔法卻驟然炸開,發出了極為刺耳的鳴聲——

“轟!!”

幾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奧瑪在內,大家都紛紛抽出了自己的武器,凝聚魔法,準備迎接随時到來的襲擊。

“剛剛那是什麽?”

卡洛顫抖着手,有些不安地詢問道。

“不會是瘴氣森林的魔物吧?這一路B級以下的魔物不都被我們屠殺幹淨了嗎?”另外一個黃金塔的魔法師困惑道。

“是啊。”

奧瑪看了眼周遭,眼底浮起不明的晦暗,

“僅僅是B級以下而已。”

他察覺到了四周濃烈的魔法氣息。

熟悉的幻術氣息分部在森林的每一個角落,而原本恰好碰上封印的西蒙卻忽然消失不見了。

“陷阱麽……”

奧瑪的手指撫摸着戴在他手指上的戒指,眼中浮起了一層冷意,

“這個氣息似乎是幽靈魔狼?我還以為那家夥跑了,沒想到他居然還留在這裏。”

異變是在西蒙觸碰法陣的那一刻啓動的,顯然,那個封印絕對沒有那麽簡單。

“西蒙怎麽不見了!?他該不會是背叛了我們吧!”

卡洛則緊張極了,他原本就和西蒙不對頭,如果這時候西蒙選擇叛逃,那家夥肯定不會放過他的!

“不,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應該不至于這麽蠢。”奧瑪搖了搖頭,手指輕輕搭上了自己的手臂,露出了頗為玩味的表情,

“幽靈魔狼……那群廢物居然還沒有解決掉他嗎?哥哥還是太高估他們的能力了。明明這種事情交給我就可以了。”

“……”

被稱之為[廢物]的那群人一個個都低着頭,沒有人敢多說什麽。

他們從內心深處畏懼着奧瑪。

銳利的線狀物從奧瑪的拇指上的綠寶石戒指中浮現而出,他的掌心微微合攏,那些看不見的細線便化為了最為鋒利的刃,徑直向着幻境的周遭突刺而去。

“咔嚓!”

僅僅一瞬,四周的空間就出現了裂縫,只可惜那些裂縫很快就隐藏了起來,但是這也的确證明了奧瑪的想法是正确的。

“果然是這樣。”奧瑪眯起了金綠色的瞳孔,低笑道,

“該走了,諸位。我倒是想看看,這只A級的幽靈魔狼到底有什麽能耐。”

·

西蒙倉皇地紮入了夜幕之中。

就在他的手指撫上了那片被标記的幻術印記時,一股極為強大的吸力就将他徹底拉扯其中,等到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來到了流亡之

喃諷

島的另外一邊。

“這裏是……”

西蒙有些費力地支撐着膝蓋站了起來,環顧了下四周,卻發現跟在自己身後的那些人居然全都消失不見了。

他被傳送到其他的地方了?

是誰幹的!?

他輕輕呼入空氣中潮濕的氣體,黑色的眸子逐漸平靜,最終看向了被雨幕打濕的前方。

一個人熟悉的人影正站在那裏,幾乎和他背後的燒焦折斷的樹木混為一體。

“是誰?”

他艱難地站穩了身體,可當他看清楚了那個人影後,西蒙原本平靜的心卻驟然翻滾了起來。

熟悉的黑色頭發,熟悉的圍巾,以及……那雙永遠都包含着溫柔的雙眸。

克裏斯??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他不應該在那座教堂麽!?

“西蒙,你終于來了。”

黑發詩人對他笑了下,他向着西蒙逐漸走近,甚至還擡起手對他打了個招呼。

他看上去心情很好。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或許是因為看到了友人,西蒙的警戒心頓時放松了下來,他的嘴角不自覺地溢出笑容,雖然更多的是苦笑,

“我還以為你還在教堂那邊……怎麽?決定和我一起逃跑了嗎?”

——其實是徒勞的。

他知道自己根本跑不掉,克裏斯也不會跟他一起離開,但他還是懷着那一絲微小的希望,渴求他的友人能和他一起離開。

所以,直到血腥味湧上喉頭,紅霧彌漫雨幕,他也沒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克裏斯?”

西蒙瞪大了眼睛,他甚至沒能來得及收回嘴角的笑意,劇烈的疼痛感就将他的神經吞噬殆盡。

那雙纖瘦的手刺入了他的胸口,濕漉漉的血從傷口處湧出,幾乎要将他整個從內部撕裂。

可那雙紫色的瞳孔依舊溫和地注視着他,像是在注視着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對不起,西蒙。”

克裏斯的聲音攀上了他的耳畔,帶着極輕的歉意,從他的心髒猛地墜落而下。

“這種時候,就稍微體諒一下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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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晚上六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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