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栽培
時樂回來時天已經黑徹底了,秋覺與少年用過晚飯,秋覺看到時樂進屋,笑道:“給你留了些,現在吃麽?我來熱。”
時樂莞爾:“我自己來,你歇着。”
說着将一只油紙袋遞給秋覺,秋覺好奇打開一看,欣喜道:“歸燕樓的醬肘子!”
頓了頓又有些失落:“可惜我已經用過飯了。”
“無妨,可以當宵夜。”
少年已經坐在榻上調理氣脈,聞言睜開眼冷冷的看着你一言我一語的兩人,難以言喻的嫌棄,時樂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立刻移開眼。
秋覺稍稍覺察到兩人不對付的氣場,笑着對少年道:“一起吃?”
“食有時,不了。”少年冷淡道,繼續閉目修行。
時樂唇角勾了勾,不置一言,片刻低聲問秋覺道:“他與你說了什麽?”
秋覺搖頭:“他似乎什麽都記不得了,然後問了些你的事?”
“我的事?你怎麽說。”
“我就如實說了。”
時樂點了點頭:“對他你得多留個心。”
秋覺笑了:“祁前輩可能多慮了,我看他……人生地不熟的有些害羞罷了。”
時樂嘴角抽了抽,害羞?你哪只眼看到這家夥害羞的?嘴上無奈道:“總之,小心點總是好的。”
當晚,時樂将笠州的房契交與秋覺,秋覺反應過來時,手竟抖了,聲音也微微有些哽咽,他再沒說那些客氣推辭的混賬話,只問了一句:“祁前輩今後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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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樂摸着鼻子笑笑:“就這樣挺好,只要你不趕我走。”
“怎麽會?”秋覺也跟着笑了:“房契我先替你收着,今後若……”
時樂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後的事今後再說,趕緊睡罷。”
自從把那位老祖宗請回家後,秋覺自己睡一屋,時樂将自己的床讓給少年,在一側簡單的搭了個床睡,如今看少年這理所當然的氣勢,心中十分後悔,卻又不好再說出口。
他躺下蓋好被子,恰巧這夜頭腦十分清明,輾轉了許久都睡不着,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占了他的床的祖宗突然蹭的坐了起來,聲響還不算小,時樂那點睡意倏忽消散了。
“你做什麽……”時樂睡眠不好,只要被打擾到耐心也變得極差。
少年披着被子坐在榻上:“我不習慣與人同睡一屋。”
“……”時樂揉了揉太陽穴,在黑暗中與少年四目相對:“不習慣,你可以滾出去。”
他忍不了了,脾氣暴了。
空氣瞬間凝固,少年的唇角抖了抖,半晌,冷聲質問:“你憑什麽如此……”
話說到一半,他又噎了回去,興許是認清了現實,他乖乖的又重新躺下,用被子蒙了頭不再言語。
時樂脾氣散了,看少年這副模樣又有些于心不忍,片刻淡聲道:“對不起。”
“嗯。”少年捂着被子,聲音也悶悶的。
……
又過了半月,天氣漸漸暖和了,時樂卻總在晚上覺得冷,他也沒往心裏去,認為是先前墜入寒江烙下的毛病。
那少年已經能下地行走,只不過修為再無從談起,他整日都靜默不語,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質。
笠州的宅子已收拾妥當,時樂打算再攢點錢将隔壁的宅子買下,讓秋慈一家也搬過去。
“祁前輩,那店鋪你準備做什麽買賣?”秋覺問道。
時樂笑:“我是買給你開醫館的。”
“這……”秋覺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這個坑蒙拐騙的買賣,要店鋪幹嘛,萬一哪天露餡了不好逃跑。”時樂調笑,拍了拍求覺的肩膀。
秋覺噗的笑了:“我倒覺得前輩是真的錦鯉仙,那些拿了錦鯉符的人,許多都想着還願了。”
少年看在眼裏,清淡的哼了一聲,時樂覺察了卻懶得理會,秋覺眨了眨眼,不解道:“寒公子,有話不妨直說。”
因少年一口咬定自己失憶了,半個字不願透露,時樂便大小姐大小姐的叫他,秋覺自然不會這麽皮,就叫他寒公子,因那日時樂正是從寒江将其撿回來的。
“無事,不過青天白日打情罵俏,令我有些無所适從。”
“……”
秋覺一張臉倏忽紅了,忙解釋:“寒公子,我和祁前輩并非如你想的那般……”
少年罔若未聞,時樂更是不在意:“這位大小姐的話你何必往心裏去。”
“……祁前輩。”
“他不過是想早日把我惡心走,自己獨占一間房罷了。”
少年不辯解也不承認,有了這個臺階,秋覺倒是釋然了:“胡說,寒公子應該很樂意同祁前輩住的。”
“不可能。”
“沒有。”
兩人同時脫口而出,剛好秋慈進了屋看到這一幕,笑得杏目都彎了:“兩位的感情可真好。”
時樂無語,這個扯淡的結論是如何得出的?
不知為何,秋慈很疼愛這位臭脾氣的少年,每次時樂表示自己的不滿,她就只有一句話:“寒兒都長得這般好看了,你還要求這麽多作甚?”
時樂:???
好看能當飯吃嗎?确實能的。
“祁前輩也很好看。”秋覺總是很給面子,什麽事兒都能誇時樂一頓,甚至說過若姐姐沒嫁人就好了,這樣時樂就能成為他姐夫。
時樂毫不客氣的咧嘴:“覺兒,過幾日帶你到笠州住大宅子。”
他心情好的時候,會覺兒覺兒的叫幾聲,這些行跡在少年人看來只有一個感覺,浪。
秋家姐弟出門後,時樂斂起了笑,一張臉瞬間沉了下去,眉宇間又恢複了清淡的禁欲感,他轉向少年淡聲道:“大小姐,今後你有何打算?”
少年沉吟片刻,冷聲答道:“待我修為恢複三成以上,就會走。”
“所以呢?”時樂挑眉,早已料到對方想說什麽:“你的意思是讓我們留你到那時?”
少年答得十分理所當然:“是,秋公子醫術精湛,讓他想法子為我療傷。”
時樂越發樂了:“你這是在求我們留你,這麽理解沒錯吧?”
少年抿了抿唇,不答。
時樂唇角勾了勾:“那,看來是我理解錯了,你并無此意。”
少年眉心顫了顫,擡眼:“我……”
“嗯?”
“你想要什麽,盡管提。”少年打死不将求人的話說出口,冷着聲讓對方提出交換條件。
時樂沉吟片刻,眼睛眯了眯道:“一個連自己真實身份都不肯說的人,他的承諾,你說我該不該信?”
少年面色瞬間沉冷,眼含愠色,冷笑道:“不信拉倒。”
時樂微微一笑:“你身上的傷既然好了,那也別成天躺着,幫我幹點活兒,把飯錢藥錢抵了。”
聞言,少年怔了怔,秋覺這時進了屋,将他們的對話聽了一半,前因後果大致都明白了,笑着對少年道:“寒公子,祁前輩是留你随便住的意思。”
“……”
“祁前輩雖然喜歡逗你玩兒,但是真的待你好,不然也不會把他自己的床讓給你,也給你買了許多衣裳,藥也選最貴的……”
“喂喂喂,覺兒你話太多了,我就是無聊罷了。”時樂沒說謊,他不認為自己是什麽大善人,為了營生坑蒙拐騙做起來毫不手軟,對這少年也是真不待見,只不過既然救了人家一命,總不能半途而廢。
就算他想半途而廢,秋家姐弟倆怕是也不同意呢。
少年飛快的看了時樂一眼,總是深不可測的眸子裏驚起一絲波瀾,片刻又恢複死寂,抿了抿唇:“那本是他應該……”
話說到一半沒說下去,聲音又很輕很輕,似含了一絲委屈,可惜衆人都沒聽到。
……
那日後少年果然乖巧了些,也不再抱怨與時樂同住一室,且他睡覺安安靜靜的,時樂再沒被吵醒過。只不過少年從來不笑,陰沉着一張臉好似旁人都欠他的。
且這家夥嘴極挑,這不吃那不吃,只有時樂去笠州歸燕樓打包的飯菜他才肯多吃些,時樂自不會刻意迎合他,愛吃不吃,最多諷他幾句不長個。
确實,少年站直身子只到時樂的眉心處,被嘲矮也無法反駁。
“你畫功如何?”
“……”
時樂料他不會回答,自顧自說:“以後錦鯉符,你來畫。”
“嗯。”
“衣服也自己洗。”
少年終于忍不住擡眼:“憑什……我不會。”
時樂無奈無語,嘆了口氣道:“待過兩日搬到笠州,我會雇人做這些。”
當然,這是因為他自己也不想洗,少年不知想到了什麽,別過臉去沒說話,許久才極低道:“讓我一道兒過去麽?”
時樂怔了怔,才反應過來,笑:“那要看我心情如何了。”
轉眼立了夏,時樂的名聲越傳越遠,那些拿了錦鯉符的人許多來還願,這願一還,又是白花花的銀子進賬,時樂沒想到在書裏世界錢這麽好掙。
這日,時樂在屋中收拾東西準備明日搬往笠州,明明是初夏的午後,他卻突然發冷打顫,嘴唇都凍紫了額角卻詭異的冒汗,此時其他人都不在屋中,時樂自己扶着牆忍耐了番,就滾到榻上蓋着棉被睡了。
轉醒時已近黃昏,他恍恍惚惚睜開眼,借着逐漸暗淡的天光看到案前立着一人,此人輕手輕腳的打開他鎖着的木匣,取出裏邊一疊厚厚的手稿攤開來看。
時樂漸漸清醒,也不去打斷對方,許久,才咳了咳,少年肩膀一繃雙手一僵,手稿灑落在地,他也愣住沒去撿,與自榻上坐起的時樂四目相對,總是無波無瀾的黑眸子滿是驚恐。
“你……何時醒的。”
時樂優哉游哉的打了個哈欠:“醒了有一會兒了,見你看得入迷,沒忍心打斷。”
少年的臉登時紅了,這是時樂第一次看到少年變臉色:“我……不知……這東西是……”
時樂咧嘴一笑:“怎麽,可喜歡?”
他裝在木匣子裏的手稿,正是無聊時随手寫的小黃文。
“不喜歡。”少年立刻冷聲答道,避開了目光。
時樂挑眉:“不喜歡你還看了這般久?”
“……”少年的臉紅得似要滴出血來。
時樂依舊是笑微微的:“你以為我在木匣子裏藏了什麽秘密?”
“……”少年沒否認,不答。
時樂知他那點鬼心思,懶得繼續深究,只調侃:“沒想到是這些東西吧?怎樣?第一次看?”
“……嗯。”少年的聲音都抖了。
時樂憋着笑:“那送你好了。”
“……”
“對啦,你畫功這麽好,幫我把這些故事都畫下來吧?”時樂揉了揉太陽穴,輕描淡寫的說。
少年腦袋嗡的一聲響:“什麽?”
時樂勾了唇角,靜靜的看着他,一字一頓耐心道:“讓你幫我畫春宮。”
時樂想,有人将自己的故事畫出來,這感覺一定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 時樂:開心,找到大佬給我畫春宮了!
作者:你就不怕他把臉化成你倆?
時樂:……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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