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共浴

時樂本是想以調笑的方式化解尴尬,無奈對方無動于衷,氣氛反倒更尴尬。

“含情脈脈?”蕭執将這個羞恥的詞,不動聲色的重複了一遍。

沉默片刻,時樂摸了摸鼻子無所适從道:“調侃你呢,想什麽?”

“你說的绮念,又是什麽?”

時樂認為對方是故意讓他下不來臺,遂也有點惱羞成怒:“蕭執你夠了,細問個什麽鬼,都說了是調侃的話。”

“解釋清楚。” 蕭執不依不饒。

時樂扶額:“不清楚不知道。”

“你不說,我就去問秋覺。”蕭執的語氣很認真,他絕對做得出來。

時樂投降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惡心對方道:“請你對自己的模樣有點自覺行不?沐浴到半讓人進來伺候,好歹碰上我這種心無雜念的,若是遇上個男女不忌又比你厲害的,早将你吃幹抹淨了。”

他自以為蕭執是書裏唯一的直男,會對他這番話産生強烈的生理性惡心,沒想到……

“那你,如何才能有雜念?”

時樂一臉懵:“你說什麽?”

四目相對,隔着氤氲的水霧,沉默一瞬蕭執移開視線,耳根微微發燙:“只是提醒你,不該有的心思,千萬別有。”

這句話他不僅是說給時樂聽,更是警告自己,可越是如此,自己那點念想越是攪得他躁動不安。

就似誰捅破了他心裏那層窗戶紙,風呼呼的往裏灌,止都止不住。

“莫名其妙。”時樂取過包紮用的棉布與金創藥,半蹲在浴桶邊替他換藥。揭開原本被血污濕透的布條,看到蒼白外翻的傷口時倒抽了一口冷氣,這麽好看的一雙手,以後怕是要留下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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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指尖相觸,蕭執的手抖了抖,時樂眉頭輕微的擰了擰,聲音輕似自語:“這麽疼?”

蕭執也回以同樣輕的語氣:“你說呢?”

“忍着。”

“……”

“當時為何不躲開?”

蕭執抿了抿唇:“誰曉得你會下狠手。”

“……”時樂垂下眸,輕手輕腳的替他換藥。

“時樂。”蕭執突然正色道。

時樂奇怪的擡起眼:“怎麽。”

還未待他反應過來,蕭執的另一只手朝水裏一劃,嘩啦嘩啦浴桶裏的水飛濺而出,打濕了時樂一身,他怔了怔,氣結道:“你他媽有病,弄我一身濕很有意思?”

本來他想說濕身的,但覺得這個詞歧義太大,很不好。

“……”

時樂無語,不知這家夥又想做什麽,甩下包紮到一半的棉布起身要離開。

他人還沒越過屏風,蕭執的聲音又在背後響起:“衣服濕了不冷嗎?”

“呵,自然冷。”

“冷就脫了。”

“不勞你挂心。”

“時樂,我晚上沒吃飽。”

“不關我事——喂。”

時樂話音未落,一陣破空之聲傳來,時樂下意識閃身躲避,可方才纏在蕭執手上的布條卻似生了眼睛,鬼魅般朝時樂纏繞而來,屋中空間狹小,加之時樂躲閃功夫算不得熟練,來回幾下就被布條死死縛住了腰。

蕭執滿意的勾了勾手指,布條就似活過來般将時樂往回拉,嘩啦一聲,時樂整個人落進了浴盆中。

這莫懷錦準備的浴盆足夠大,坐兩個人綽綽有餘,時樂很是掙紮了一番,喝了幾口洗澡水才探出頭來。

“蕭執,你到底想怎樣! ”被人莫名其妙縛住扔浴桶裏喝水,時樂是真的生氣了。

“白日裏說,給你治傷。”如此說着,蕭執也不顧手上包紮到一半的傷,整個人壓了下來按住時樂的雙手,埋頭在其肩窩處舔白日裏留下的傷口。

“說到做到。”

傷口尚未愈合,被蕭執用舌葉來回舔弄幾下,幾絲血又滲了出來,時樂身上被對方壓得動彈不得,脖子處細微的疼痛和癢癢的觸感讓他咬了咬嘴唇。

這是人能做出的事兒嗎?治傷這麽個治法?時樂認為,這家夥八成是想舔開傷口吃自己的血。

而蕭執顯然很享受,舌尖含着治傷的藥,本來只想舔幾口,可觸到對方的皮膚就再離不開唇,微苦的滋味彌漫舌葉,一向極怕苦的他竟沉溺在這混着對方血味兒的苦澀中……欲罷不能。

潔癖到極致的他曾最讨厭和人肢體接觸,更別說用嘴給別人施藥了,可……眼前這個人,總讓他無知無覺打破自己的認知。

混着藥的血彌漫口腔,竟嘗出甜的滋味,甜到心裏。

被他肆無忌憚“施藥”的時樂就沒這麽好受了,興許是詭異的藥效上了頭,酥麻感從脖子蔓延至四肢百骸,身體變得虛浮意識也混混沌沌,加之身體浸在熱水裏,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不多久,他就陷入了昏迷。

蕭執看懷裏的人失去了意識,後知後覺自己欺負得過火了,才戀戀不舍的移開唇,看對方緊閉是眉眼竟是……難以忍耐的口幹舌燥,同時也有些心疼。

就似心髒被人狠狠的捏住,疼得很鈍很深,難以形容。

“這麽不經欺負,以後可有你受的。”蕭執對着昏迷的人自言自語,沾了血的唇沿着傷處下移,與微涼的肌膚若即若離,他竟鬼使神差的,伸出舌尖舔了舔時樂凸起的喉結。

蕭執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他怕是魔怔了。

翌日,時樂是在一片喧嘩聲中睜開眼的,整座無生島都亂了。

莫懷錦在一夜之間,被拔了魂抽了魄,竟連一絲痕跡都再尋不到,空蕩蕩的,灰飛煙滅不過如此。

聽到這個消息後,時樂生生愣住了,即使自己扭轉了劇情,莫懷錦的結局還是和原書一樣,三魂六魄都被打散了,再無法入輪回。

可原書裏讓她灰飛煙滅的是葉知行,而現如今,又會是誰呢?

六神無主的秋覺拽住時樂的手:“時哥哥你不要貿然起身,仔細頭暈……”

秋覺話都沒說完,時樂就真的暈了,整個人像踩在棉花上,混混沌沌的又跌回榻上,他蒼白着臉擺擺手:“昨夜大小姐給我上了奇怪的藥,藥勁沒過,沒事兒,莫道長如何了?”

說來也奇怪,這詭異的藥敷上後,時樂脖子上的傷全好了。

“莫道長和蕭公子打起來了,葉道長正在調解……”

秋覺露出一副難過的表情繼續道:“莫道長就跟瘋了一樣……”

時樂頭疼,莫懷塵眼睜睜看着失散十多年相認不到一日的姐姐突然魂飛魄散,自然承受不住這得而複失的傷痛,換誰都得瘋。

“為什麽和蕭執打起來了?”

“因為葉道長和莫道長查到……逼莫姐姐魂飛魄散的剝魂咒,正是塗煞宮術法,而現場的刀痕,也像是破虹劍留下的。”

時樂點了點頭,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所有證據都指向蕭執,可這家夥好端端的去動莫懷錦做什麽?

汲取她的修為化為己用嗎……?極有可能。

時樂拜托秋覺立刻去熬幾碗提神醒腦的藥,藥一熬好他也顧不上燙嘴,就一股腦兒灌下肚。

借着藥力強提一口氣,時樂便去尋蕭執和莫懷塵,之前兩人從天上打到地下再到海裏,彼此交手不下數千回合,蕭執身形飄忽術法詭谲,莫懷塵劍意凜冽不留餘地,整座無生島地動山搖江海倒流,方圓十裏海的魚蝦螃蟹不得安生。

而時樂也看出來,莫懷塵雖氣勢不減卻已漸漸落了下風,這兩個月的時間,蕭執又厲害了不少。

眼見蕭執就要一掌打在莫懷塵天靈蓋上,葉知行出手阻攔,好不容易扯開的兩人又要打作一團,葉知行看到時樂立在寒風裏觀戰,索性一掌劈在莫懷塵後頸上讓其暫時暈厥。

衆人詫異,時樂不可置信道:“葉道長,你怎麽……”

葉知行将莫懷塵抱在懷裏,心平氣和道:“師弟他現在神思激蕩頭腦不清,再如此下去極易走火入魔,還是讓他歇一歇為好。”

時樂遲疑的點了點頭,心中着急,作為攻這麽對受好像有點……無情了。

“我去給莫道長配點藥。”秋覺一臉愁苦,又不知自己能幫上什麽忙。

葉知行點頭:“有勞了。”

“蕭執他……”

蕭執無所謂的拍了拍因打鬥黏在身上的塵土,對時樂淡然道:“折騰了一夜,你怎麽就起來了?”

葉知行面上一青,時樂整個注意力都在蕭執身上,自然沒察覺葉知行的微妙變化,怼了句:“折騰了一夜,你怎麽還有功夫對付人家姐姐?”

聞言,蕭執冷聲道:“我用得着對付她?”

時樂擰眉:“不是你?”

“我沒這麽閑。”蕭執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語氣,思及昨夜兩人在浴盆中相擁的情形,心頭微微一熱,燒得他耳根都紅了。

時樂沉吟片刻,搖頭道:“鬼信你。”

蕭執料他不會信自己,也不屑于再解釋,時樂望向葉知行:“葉道長,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時樂指的,自然是莫懷塵一事。無論如何,這事兒總得給莫懷塵一個交代。

葉知行眉頭深擰,嘆氣道:“事到如今,我們替莫師弟為他姐姐立個衣冠墓,再繼續南行。”

“也是。”如今再說什麽,也無用了。

“其實,莫姑娘堕入鬼道,手上鮮血淋漓罪不可赦,師弟若因自身原因執迷不悟,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蕭公子今日所為,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葉知行這番話說得輕描淡寫,溫和的口吻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肅殺之意。

時樂怔怔的,一陣冷風吹過,他冷不防打了個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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