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共眠
“走,我困了,回去睡覺。”
時樂看了葉知行一眼,對方朝他淡淡點頭:“明日我就啓程回浮餘山,早點回去休息也好。”
于是,出乎時樂的預料,這場變故就這般風平浪靜的消解了,一路上三人都沒說話,只蕭執與他挨得極近,兩人幾乎肩膀撞着肩膀。
“你脖子怎麽了?”蕭執眉頭皺了皺,看着時樂脖子處的傷發問。
時樂下意識摸了摸,無所謂的袒護葉知行道:“方才不小心刮的……”
蕭執也不廢話,停下腳步拉住時樂的手腕,将頭埋在他肩窩處:“以後小心點。”
如此說着,他伸出舌尖舔了舔時樂脖子上的殘血,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視線移向一旁的葉知行,對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意料之外的沒有露出不悅神情。
“你又惡心什麽。”時樂漫不經心的用手肘撞開蕭執,加快步伐走在三人最前面。
得了藥,葉知行小心翼翼的收着,他們一行人連夜商量,葉知行和秋覺翌日啓程北上回浮餘山,蕭執留下繼續利用靈隐瀑恢複修為,而時樂,自然是被他以浣滅蠱為脅留下。
不能和時樂一道兒上路,秋覺有些沮喪的自我安慰:“時哥哥留下也有道理,畢竟解藥在蕭公子這兒,和我們一道兒也不方便……”
蕭執不動聲色,對自己隐瞞浣滅蠱已解之事十分慶幸。
衆人商量罷,想着路途遙遠,葉知行和秋覺便打算小歇一會兒,各人回屋休息,蕭執照例搬了被子枕頭賴在時樂屋裏。
“大小姐,你自己先睡,我去同覺兒說點事。”
蕭執面無表情,眸子深處卻掠過一絲波瀾,沉吟片刻道:“快去快回。”
時樂也不知為何有一絲心虛,含糊答應後一溜煙跑了,敲開秋覺的門後,對方一臉意外:“時哥哥,你是怎麽從蕭公子眼皮子底下跑出來找我的?”
時樂嘴角抽了抽,這也太誇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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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有腳。”
秋覺憋着笑,起來沏茶:“時哥哥找我何事?”
時樂喝了口茶,正色道:“覺兒,我有一事求你。”
看他這副難得一本正經的神情,秋覺有些忐忑:“請說,時哥哥還跟我客氣什麽。”
“我想要一副假死的藥。”
聞言,秋覺眉頭狠狠一擰,心思轉得飛快,當下就明白時樂的用意:“你是想用假死,騙過蕭公子?”
時樂點頭,繼而清淡一笑:“我能想到的只有這個法子了,至于最後用不用得上……再說吧,先備着總沒錯的。”
秋覺的眉頭卻越擰越緊:“時哥哥,我以為你對蕭公子……”
“什麽?”
秋覺搖了搖頭:“我以為你并不讨厭他。”
時樂無奈的摸了摸鼻子:“談不上讨厭,只是他這人……脾氣陰晴不定的,且一定會回嵬國奪回宮主之位,我總不能也跟他回去吧。”
“那浣滅毒何解?”
“車到山前必有路,這段時日我就順着他些,盡力博取他的信任。”
秋覺仍是那副一籌莫展的樣子,欲言又止,最後只關切的道了句:“那時哥哥定要萬分小心,那藥也慎用,畢竟假死時也不知旁人會幹出什麽來。”
看秋覺松了口,時樂笑嘻嘻的:“放心放心,我自有分寸。”
這一招金蟬脫殼,他并不是非施不可,不過是有個後路心裏踏實點。
于是,那晚時樂在秋覺屋裏待了一個時辰才離開,待對方配好了藥,天也快亮了。
時樂輕手輕腳的回屋,還未推門就看到葉知行等在回廊盡頭。
“葉道長,你也去歇一歇吧。”
葉知行沉吟片刻,低聲道:“前輩,今夜你看到之事……”
時樂淡聲道:“大小姐和覺兒那,我也不會多說什麽。”
“……”
“只不過,這一路上秋覺同你回浮餘山治療祝玄君,你需待他好些。”
“我明白。”
“那我就沒什麽擔心的了。”
“前輩,一個月內我必然會來接你。”
“不必這麽趕,大小姐一時也不會把我怎麽樣,你安安心心回去送藥便可。”
葉知行恍若未聞:“給我一個月時間,我也會幹幹淨淨出現在前輩面前。”
“……”
“今夜那種狀況,我保證,再不會出現了。”
時樂知他指的是暴走黑化一事,只淡淡點頭,男主說到做到,他還是選擇相信的,另一方面,葉知行也說過不希望被他看到自己黑化的模樣,時樂雖然看不透他的心思,可也不願去觸男主這個逆鱗。
“趕快回屋歇一會兒吧,天大亮再走。”
葉知行點點頭,時樂正要進屋,他又開口道:“前輩——”
“嗯?”
“務必等我。”
“好。”時樂笑笑,推門進屋,葉知行看他身影消失了許久才舍得離開。
蕭執也沒睡,筆直的坐在榻上調理氣機,聽到門響倏忽睜開眼,冷冷的看向時樂:“去了一夜了。”
時樂轉移話題模糊焦點:“你等我?”
“……”蕭執抿唇不答。
“怕我連夜跑了?”
蕭執不動聲色:“你跑到那兒,我都能找到你。”
時樂笑:“這我是信的。”
“過來睡覺吧。”蕭執往外挪了挪,把裏邊的位置讓出給時樂,這樣時樂靠牆睡,他就能随便往裏擠,對方避無可避。
時樂不懂大小姐這是什麽毛病,要人陪睡?可這家夥剛到寒江村時,口口聲聲還是不習慣和人同住一屋。
蕭執躺在他身側,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低聲問:“在想什麽?”
時樂想着這夜發生的事兒,睡意全無,索性轉過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大小姐,以前那個時樂,也是這般同你睡?”
“……沒有。”
“那,在你們塗煞宮,雙修是很尋常的事兒?”
“是。”
塗煞宮裏,雙修就如吃飯睡覺一樣尋常,可蕭執作為宮主,卻全然接受不了這種修行之法。
聞言,時樂饒有興味的眯了眯眼:“這麽說,大小姐你經驗豐富?”
“……”
“也是,看你春宮就畫得惟妙惟肖的,我猜……”
“你猜什麽?”
“你,閱人無數。”
“那你寫的那些,也是因為實閱人無數?”
時樂苦笑:“我怎及得上蕭宮主。”
“你當真要與我繼續聊雙修的事兒?”
時樂打了個寒噤:“算了,睡覺。”
蕭執扯了扯唇角:“爹将你賜給我做侍見之時,便交代,若想行雙修之法,可從你開始。”
“別說了,這話聽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蕭執認真的看着他,擡手輕輕揉捏他的耳垂,指腹細細的繭讓時樂身子一顫,剛想罵對方兩個男人動手動腳有病,擡眼與那雙狹長的眸子相對,晨光熹微,黑若深潭的眼眸驚起淡淡漣漪,他在這絲柔軟的漣漪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時樂心跳驟快。
一下,兩下,三下,力道十足的撞擊着他的胸腔,他突然口幹舌燥,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
一定是這蕭執太好看了,或者是他們塗煞宮有什麽攝人心魄的妖法,時樂定了定神,暗暗念起了清心訣。
“時樂。”
“……嗯?”
“你臉紅了。”
“……熱的。”
蕭執又湊近了些,彼此鼻尖幾乎碰着鼻尖,草木冷香彌漫,他的聲音低啞好聽,鑽入時樂耳中,就似被人用羽毛輕撓骨縫,抓心撓肝的癢。
“以後此處只有我們兩人了,有你熱的。”
蕭執笑了笑,時樂神志漸漸迷糊,不知不覺沉入了虛無的混沌中。
時樂再醒來時,已是隔日晌午,葉知行秋覺早已禦劍離開,此刻估摸着都到了晚霖城。
他心下明白,又被蕭執用了催眠的藥,下意識的檢查一番身體,沒缺胳膊少腿,但亵褲裏濕冷一片,他想起夢裏的情形,心裏暗道一聲糟糕。
其實作為一個成年男子,偶爾做做春夢也不是什麽事兒,只不過時樂雖是小黃文硬核玩家,但本人清心寡欲,極少夢到這些亂七八糟的,而且這個春夢,來得有點不尋常。
夢裏他被人蒙住雙眼,濕滑粘膩的藤蔓纏住手腳,被迫以一種羞恥的跪姿敞開腿……因為看不見,感受力便分外明晰,對方的手又滾燙得駭人,一點點順着輪廓描繪着他的身體,指腹上有細細的繭,磨人又撩人……
時樂便是被這般摸着,釋放的,他咬得嘴唇滲血,喃喃的念出一個名字——
“蕭執。”
細思恐極,即使醒來後皮膚上還殘留着夢裏的滾燙與粘膩感,時樂哆嗦了一下,打算去洗個澡去去火,被穢物弄髒的亵褲也正好洗洗。
他起身下床的動作極輕,就似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好在蕭執不在屋裏,不然時樂定會尴尬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時樂穿過回廊,正欲去院子裏打水,推開門,南域六月的日光毒辣,明晃晃一片,照得時樂有些發暈,片刻的恍惚後,他看到蕭執正頂着烈日在井邊滌衣物。
隔着白花花的日光四目相對,周遭蟬鳴躁躁。
“你……大熱的天洗什麽衣服?”時樂尴尬發問,更覺腿間濕濡難捱。
蕭執沒立刻作答,繼續洗他的衣服,這個場面有些魔幻,蕭大小居然自己主動幹活兒?見了鬼了。
沉默許久,他終于淡然發問:“那你呢,來做什麽?”
很好,靈魂一擊。
“洗漱。”時樂含糊的給了個理由,越發不自在。
蕭執埋頭一笑,聲音卻是冷清的:“昨夜,你夢裏叫我名字。”
這句話于時樂而言,簡直是五雷轟頂,他唇角抽了抽:“……或許是你聽錯了。”
蕭執不置可否,繼續靈魂拷問:“夢到了什麽?”
“忘了。”
蕭執擡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或許是因為日光太過熱烈,照得人神志恍惚,時樂錯覺對方戲谑的眼神裏平添了一絲溫柔。
“忘便忘了。”蕭執将滌幹淨的衣物擰了擰,水聲嘩啦嘩啦,順手将擰幹的衣物扔在一旁的木桶裏。
他起身離開,經過時樂身邊時視線下移,好整以暇留下一句話:“你的褲子洗幹淨後,幫我一起晾。”
時樂額角冒汗,如五雷轟頂,這一刻他算是肯定了,蕭執發現了他的……秘密,丢臉至極。
“好……”
“對了,早飯我準備好了,你待會兒來吃吧。”
蕭執轉身進了屋,時樂留在日光暴烈的院子裏,直覺得當下的一切似夢,又非夢。因為他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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