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變故
說來也奇怪,現在整個南桑國只剩下他們兩人了,蕭執反而比先前要收斂許多,不再說那些容易讓人誤會的混賬話,且破天荒的主動承擔一些家務,洗衣,收拾,掃地,甚至包括做飯,原本驕縱蠻橫的脾氣竟磨淡了。
或許經歷這麽多,蕭大小姐真的長大了。
時樂在南桑國與世隔絕,日日泡靈泉消暑,身側還有個絕色美人相伴,雖然美人性別為男有點可惜。
而且這美人雖暫時安分了,可時樂沒忘記對方是個毒蠍子。
南域夏季悶熱,兩人從早到晚都在靈泉泡着,蕭執的修為恢複到七成就止步不前,他試過各種辦法都無用,只有雙修一法沒試了。
蕭執不提,時樂自然不提,修為方面沒進展,但他們卻在靈隐瀑下發現了一處玄機。百尺深潭之下,有一狹長黑暗的隧道,穿過水草與錦鯉群,便是南桑國曾經的祭壇。
祭壇周遭設有陣法,水流似牆面般凝固在四周,祭壇雖沒被水淹沒,但年深月久處在潮濕的環境,廊檐楣柱上都爬滿了青苔,祭壇中央供奉着一尊血紅剔透的棺材,蕭執說他看過記載,這是南桑的血岩棺,傳言是用洛桑族人的血與玉岩所浸染鑄造,将屍體放于棺內,能讓人起死回生。
時樂輕笑:“雖為修仙界争搶的寶物,但效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皆是傳言。”
蕭執不答,看了幾眼便轉身離開:“沒興趣。”
“喲,這麽狂妄?”
“我不至于淪落到這種地步。”蕭執篤定道。
時樂依舊是笑:“那走,我也用不上。”
于是這傳說中的血岩棺,就被兩人原封不動的留在了水底的祭壇中。
許久,蕭執深不可測的看了他一眼:“何出此言?”
“什麽?”
“血岩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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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樂笑:“這血岩棺雖能起死回生,但需另一人以命相償,且彼此還需靈調契合,我若死了便死了,可不想身邊的人如此折騰。”
“……”蕭執抿了抿唇,将眼中的不悅掩飾得極好。
“再說,想必也無人會為我做到這地步,要生要死的,麻煩。”時樂灑脫道,上岸擰了擰頭發上的水。
“旁人我不清楚,我是不會救你的。”蕭執臉色青白,語氣似有些賭氣。
時樂沒用心聽,只當對方在譏諷他,莞爾:“你當然不會,你若說會,我真當你腦子壞掉了。”
聞言蕭執再沒說話,那一晚,他連晚飯都不做了,時樂懵逼,不知自己何時又觸了這家夥的逆鱗,只得自己下廚做飯,簡單的烤了些野魚,蕭執不聲不響的吃,嫌棄他手藝難吃的同時,也吃得幹幹淨淨。
同秋覺讨來的假死藥被時樂原封不動的藏在身上,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到了大暑,時樂正想着天氣炎熱,到山林裏尋些野菜焯水作拌菜,午時未到,突然烏雲蔽日,轉瞬電閃雷鳴。
夏日南域雨急,雷聲遮蓋了一切聲響,時樂在暴雨來臨前往回趕,走到一半雨就噼裏啪啦的落了下來,雨聲雷聲遮蔽世間一切聲響。
突然間,時樂停下腳步,眉頭皺了皺,下一刻,他身體後仰翻騰而去,破空之聲割裂雨簾,原本他所站之處的樹幹上釘了數枚淬了毒的骨釘。
這是塗煞宮的把戲,時樂心知不妙,拾起地上的枯枝作為武器,也不見他如何動作,數十枚骨釘深深的紮進枯枝裏,他輕巧反手一揮,骨釘反射而出,幾聲急促的慘叫傳來,瞬息消匿在摧枯拉朽的雨聲中。
與蕭執數月的修行讓時樂足以應對塗煞宮雜魚的雕蟲小技,可下一刻千萬骨針如雨水般密集朝他刺來,時樂捏碎枯枝揮入雨中,與漫天雨水凝成堅不可摧的傘狀物,飛快旋轉将骨針反射而去,與此同時他疾步往回趕,也不知蕭執那邊現在是什麽狀況。
可無論他如何加快腳步,自始至終都走不出這片樹林,一個似笑非笑的聲音從雨中傳來:“時使,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時使,是時樂在嵬國的稱呼,當年在塗煞宮裏,除了蕭執能直呼時樂其名,所有人都要尊稱他一聲時使。
時樂心中清明,這一回可不是什麽雜魚,而是塗煞宮的大佬。
“在雨中打傘信步山林,挺好的。”
時樂将靈力彙成靈刃,朝聲音所在劈去,只聽那人輕輕一笑:“我原以為時使服了蕭執的散靈湯,修為再無從談起,如今看來倒是恢複得不錯。”
“……”時樂又一記靈流劈去,對方游刃有餘接下。
“一別經年,時使遇到故人怎如此暴躁?”
如此說着,一位身形修長的墨衫男子撐着傘從天而降,立于時樂不遠處,隔着雨霧,時樂看清他的面容,五官算得上清秀俊雅,只一雙眼睛标志性的彎的成一條縫,不笑也似在笑,傳說中的眯眯眼。
“故人?不好意思,我并不記得你是誰。”
“……”那人面色沉了沉,轉瞬又恢複言笑晏晏的讨厭模樣,眼睛眯成一條縫:“沒事兒,我會讓時使記起來的。”
他話音未落,時樂将漫天雨水收作水刃天馬行空投擲而去,眯眯眼眉心跳了跳,撐着的傘面飛速旋轉,生生抗住了時樂的水刃,對峙了片刻突然發力,傘面一斜刺向時樂,于此同時雙指捏住水刃将時樂的攻勢化解。
那詭異的傘頃刻散做千百只帶了利刃的滾輪,直擊時樂心口而來,他避閃不急生生挨了幾下,後背和胸口被拉了幾刀血口子,他也顧不上疼,咬牙運足靈力格擋,最終将漫天滾輪以靈力擊碎止住頹勢,而那眯眯眼只在一旁看着,顯然是沒盡全力。
“不錯不錯,時使能恢複成這樣,令人佩服。”
他不但沒盡全力,還饒有興味的點評,時樂心思轉得飛快,現在的情況很顯然他敵不過對方,打不過就跑,跑不掉就等人來救,無人救就只能等死。
他已經把自己的境況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雨水落在他身上,将血水沖入泥地裏,時樂突然笑了笑,有點慘淡的對眯眯眼道:“你尋來此,想必不是找我的?”
眯眯眼把眼睛都笑沒了:“找蕭執,順路看看你。”
“別,要去找他你就找,何必為難我?”
“聽說你們主仆倆躲在此過着不羨鴛鴦不羨仙的好日子,我就想來感受感受。”
話音方落,一股強大的靈流挾着雨勢朝時樂胸口直逼而來,時樂硬抗下來,雙腳陷進被雨水浸沒的泥地,喉中腥甜翻湧。
“那你可感受到了?”
時樂手中的壓力陡然一輕,雨勢驟然停歇,流瀑般的雨水在空中凝成一個漩渦,蕭執一揮手,巨大的漩渦化作水龍朝眯眯眼呼嘯而去。
于此同時,蕭執将落湯雞般的時樂攬入懷裏,手指假作不經意擦去他面上眉眼旁的雨水,聲音低沉微啞:“別憋着,把血吐了。”
時樂偏不示弱,一口吞下了肚:“我沒事兒,說起來,這又是你們塗煞宮的什麽人?”
“流毓。”
流毓,時樂想了想,這個名字在書中幾乎沒提過,是炮灰都算不上的存在,可如今的戰力顯然是個小boss了。
那邊的眯眯眼流毓并不輕松,身形躍向半空,纏鬥了一番後,終于找到水龍破綻,手中的墨色雨傘飛速旋轉,從水龍張開的大口中生生将其切成兩半,均勻工整,果然眯眯眼都是變态。
“哎呀,蕭宮主,兩年未見,一出手就是這般大禮相迎,我怎麽承受得住呢。”
“少給我陰陽怪氣的,惡心。”
流毓面不改色,依舊是那副笑微微的模樣:“蕭宮主講話還是這麽狠,真是令我傷心,怎麽說,我也是看着你長大的呢。”
蕭執不欲與他多說廢話:“給我滾。”
“急什麽,我還沒好好和二位敘舊呢。”
“你留下來可以,變成不會廢話的屍體,或許更合我意。”
蕭執手中的破虹劃破雨幕,滌蕩出潋滟晴光刺向流毓,只見一道紅電劈下,挫其鋒芒将破虹的劍意一劈為二,蕭執咬牙,将兵分兩路的劍光再化為游龍朝流毓噬咬而去。
流毓手上不輕松,嘴巴卻也閑不下來:“蕭宮主,你若是喜歡安靜的,我把你那位男寵也殺了,做成安安靜靜的屍體,豈不是更好。”
“你敢動他!”蕭執咬牙低吼,身上殺意漸增。
流毓沒料到蕭執反應這麽大,饒有興味一笑:“想不到,蕭宮主也有動真心的一天,明知是陷進仍要來。”
“……”
“那,我可要對他不客氣了。”
上邊兩個人在雨幕中打得天昏地暗,下邊的時樂也不輕松,不知流毓用了什麽妖法,這林裏的一草一木都似鬼魅般活了過來,時樂随手一抓将雨水化作刀刃,在靈隐瀑下修行數月,他體內靈脈已漸漸活絡了過來,縱然不似設定般所向披靡,卻也是有一定能耐的,切起草精樹怪來游刃有餘。
蕭執顧天上的,他顧地下的,兩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就連流毓都有些微詫異。
原本他以為蕭執再如何恢複,都不及原本修為的五成,如今看來是他低估了,再不敢做出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迅速收斂輕敵的心神,手中骨傘伸出骨刃,寒光凜凜朝蕭執削來。
蕭執自然不把流毓這些小把戲放在眼裏,當年若非遭到對方暗算,就以流毓的資質絕對不是他對手,如今他雖只恢複了七成修為,可對付這混賬勉強夠用。
只見他手上破虹不停歇,口中默念咒決,原本已經漸收的雷聲再次滾滾響起,轟隆隆凝成玄雷陣,山呼海嘯的朝流毓吞噬而去!
流毓心中暗道不妙,他沒料到蕭執竟恢複了能耐,退無可退,正在有些後悔之時,氣勢磅礴的玄雷陣在他眼前驟然失了聲勢,流毓抓住機會破雷朝蕭執一擊而去。
他在賭,賭命。
只聽一聲利器沒入皮肉的聲響,蕭執哼都沒哼一聲,骨傘深深紮入他的胸膛,生死一瞬,他毫不猶豫的将骨傘拔出反擲而去,傷處鮮血噴出,他整個人朝地上跌去。
方才,蕭執突然靈力凝滞氣息紊亂,有人給他下了散血蠱。
散血蠱邪門得很,施蠱者需要将蠱養在自己的血液裏,食用養蠱者血液之人,會出現靈力渙散血脈阻滞的現象。
蕭執心中一涼,他只喝過一人的血……時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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