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桃源

第五十五章桃源

“這石符又在亮，最近我見過好幾次了，怎麽回事？”

三方審判堂，梁狆正翻看卷宗，韓忻從外面進來。

“……我也不知道。”梁狆。

韓忻：“它是靈器嗎？”

“以前只當是祖上留下的護身符，說會得到環翼鱷的庇護。”

見韓忻感興趣，梁狆：“你聽過環翼鱷的傳說？”

韓忻搖頭。

梁狆：“相傳環翼鱷本是一對生活在世外桃源的眷侶，那裏的人完全平等，充滿善意，後來寧靜被外來者打破。為保護桃源，男子與女子化作環翼鱷永世守在龍谷。”

“桃源是以前靈族的稱呼吧，他們原來住在龍谷嗎？”韓忻。

“是有在龍谷附近的說法。典冬的訴狀進展如何？”

“晉楚卿”被捕，岚城的狀紙都交到央城大審判堂了。

“呃……還在取證……”

“盡早查清楚。”

“……只想發財，不想幹活。”韓忻。

梁狆笑：“要發財就只能多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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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事真的是他做的嗎？”韓忻手放在桌子上，歪頭問道。

“……你就是負責調查此事的，應該有自己的判斷。”

——

碧草如茵，蝶舞蹁跹。

林九看到男人放大的五官，從地上站起退了幾步。

感覺不對勁，林九上前戳晉楚卿：碰不到。

戳着戳着晉楚卿突然睜眼，把林九吓了一跳，他收回手：

“你……究竟是什麽東西？”

“……”

晉楚卿環視四周，此處山明水秀，長林豐草，不似龍谷。

不僅不似龍谷……甚至跟他在境尋大陸的感覺都不同。

“是……靈嗎？”

“……”

晉楚卿不答，林九怕激怒他，也不敢追問。

無奈地把濕漉漉的外衣脫掉，又抽掉身上的貂皮，林九心嘆真是倒黴。

正腹诽，晉楚卿卷起他的衣服，提着他的衣領把他帶到遠處的樹上，林九掙紮：“你幹什麽？”

“閉嘴。”

幾個統一裝扮的男女背着弓箭，帶着長槍跑來。

“這兒，這裏，這裏還濕着，是人的腳印。”

“難道有外人進來？”

“去那邊搜。”

林九屏住呼吸，擡眼看到一只長着腳的蛇狀物向自己吐信，慘叫一聲從樹上掉了下去，連帶把抓着他的晉楚卿也扯了下去。

“……”

幾人火速圍了上來，林九肩膀的衣服已經被扯掉，披散着頭發，晉楚卿趴在林九身上，長發遮住林九的半邊臉。

幾人表情從兇惡化為震驚：“少主……少夫人！你們在這裏就……”

晉楚卿：誰是少主……

林九：誰是少夫人！

——

被衆人簇擁到花房，林九猛吸一口氣：

“我，是男的。”

他手在晉楚卿臉上砍來砍去：“這位，根本不是人。你們少主是這樣的嗎？”

“果然……”為首者熱淚盈眶撲向晉楚卿，“少主！”

“……”

“……”

“……你真是他們少主？”落入虎口的只有他一人？

晉楚卿：“怎可能？”

“——看不清楚他，你看看我。”林九恢複底氣，叫嚣道。

“少夫人還是和以前一樣明豔，沒有變化。”

“——再這麽說，我會翻臉。”林九，“你給我跟他們解釋清楚。”

“我不是你們的少主，至于他，他說他不是女的。”

林九：“什麽叫我說？”

“原來少夫人是男人。”

“他們是因為這個鬧別扭嗎？”

林九無力：“我最後說一遍，我，不是你們少夫人。”

人群後，早就一臉不耐的精裝女子撥開人流，一手抓住林九的手，一手扯着晉楚卿的衣袖：“跟我走。”

桃源繁花似錦，風光旖旎，從花房到觀星居三步一景，十步一觀。

精裝女子拿出活人盤。

晉楚卿：“……”

這原本在飄曉閣，後來流落到烏國李家，怎麽會在他們手裏？

計量這些人對自己構不成威脅，晉楚卿靜觀其變。

精裝女子對着轉盤施術：“我族少主水長信、少夫人祝久姮現在何處？”

聽到這兩個名字，林九先是一愣，然後冷笑了一聲。

活人盤轉了幾圈，上面印出幾個字：“桃源，觀星居內。”

精裝女子：“你們還有什麽好說的？”

“……”

“……”

林九把活人盤拿到手中在手裏翻了個個兒，精裝女子：“住手！你瘋了嗎？”

林九徹底失去耐心，他甚至覺得晉楚卿也是跟這些人聯合起來戲耍自己的：“我沒功夫跟你們浪費時間，這玩笑也不好笑。告訴我這到底是哪裏，送我出去！”

“現在這事實擺在眼前，你竟然還不承認？”精裝女子，“好。那我就讓你無話可說。”

她從觀星居的架子上翻出一只盒子：“不想保衛桃源沒人強求你們，但裝瘋賣傻就太令人不齒了。真相珠就在這裏，它可以證明你們的本貌，再加上剛剛的活人盤……”

精裝女子打開盒子，大驚失色：“真相珠怎麽變成這樣了？”

“灰了，怎麽灰了？”

“你們在吵什麽？”蒼老而震懾人心的聲音響起。

擁擠的人群自動分出一條道，老态龍鐘的老者緩緩走來。精裝女子收斂脾氣：“長信和久姮，我已通過活人盤證實他們的身份，他們卻還是不肯承認。還有……真相珠好像壞了……”

“你們先下去。”老者收回真相珠，“讓我和他們談談。”

晉楚卿：“……”

晉楚卿曾在畫上見過老者。

老者與桃源的思想千年前那位偉大的聖人理論實行家，相貌無二。

“開什麽玩笑！”

小樓中，晉楚卿睨着手邊放着少主少夫人畫，一臉激憤的林九。

“……”

“什麽千年以前的桃源，什麽水長信祝久姮，解除桃源的詛咒，改變桃源的命運。後世的桃源，現在的靈族依舊炙手可熱，哪裏需要誰救？”

林九揉爛手中的人物畫：“誰會相信這會鬼話？”

“……”

“你信嗎？”

“……”

“你不會信了吧？”林九。

“……”

“不對，這一切都是陰謀。就是你帶我來的……”

林九細思極恐：“從龍谷開始，我就踏入了你們的計劃……”

“……”

晉楚卿往外走，林九馬上起身：“喂，你要去哪裏？喂！”

——

林九嘴角抽搐地看着面前的女裝，把祝久姮的衣服扔到一邊，到晉楚卿那兒要了一套男裝。

晉楚卿剛把衣服換好，任憑他翻，最後林九選了件紫袍。

換衣時林九注意到自己鎖骨上添了一片葉子形狀的紅痕：“奇怪，以前都沒有的，怎麽會傷到這裏？”

晉楚卿看過去，林九注意到他的視線，把腰帶束好，不快道：“你看什麽？”

“唐突佳人了麽？”

“你！不要欺人太甚。”

“開個玩笑。”

那印記晉楚卿身上也有，也是來了之後才出現的。

晉楚卿與林九一前一後。林九：“他們早上給你端的藥怎麽沒喝，不是說能幫你固化為實體嗎？”

“……”

“我現在跟你一起去桃源，并不是我真的相信這裏是桃源，我只是想看看你們在玩什麽把戲。”

“……閉嘴。”

——

桃源建築設計簡潔又充滿藝術性，商鋪陳列着的各式各樣令林九大開眼界的靈器、寶器。

有能瞬間傳遞信息的疾速信鴿、可為病人免去痛苦的麻醉寶石，還有一種連播種和收割都只需要寶器完成的農作器。

林九嘗試探究其原理，掌櫃說不明白，告訴他如果想要弄清楚，得去制造它們的機巧閣。

“太厲害了，這裏。”從商鋪出來，林九：“這麽厲害的東西為什麽以後會消失？”如果把這些用于岚城，用于胥宿國，用于境尋大陸，對于百姓來說将是怎樣的福祉？

“……”

見晉楚卿一直無動于衷，仿佛只有自己孤陋寡聞，林九也收斂下來：“你不覺得很了不起嗎？”

“三裏外都能聽到你的聲音，你更了不起。”

“……”

桃源的風帶着桃花的香甜，陽光落在窗臺，晉楚卿透過窗子看着隔壁一間名為轉向齋的小舊屋子裏拿着紙筆寫東西的中年男子。

他走向中年男子，林九随晉楚卿過去，晉楚卿站到中年男子身邊，看他文書。

中年男子感到身邊有人，擡起頭善意笑笑：“你們也要轉向了嗎？打算做什麽？”

“……轉向是什麽？”晉楚卿。

中年男子意外：“就是改變方向，我之前是治安長，最近想改行做花匠。”

“做花匠還要填申請？”林九。

中年男子：“我想領些報酬。”

“……有什麽區別？”

“提交申請以後，才會有規劃回信，到時候根據回信去指定的地點找花匠師傅學習，直到學有所成，能獨當一面。”

林九：“所有都是這樣嗎？如果我想進機巧閣，是不是也要填這個？”

“你想做制器師？”

“……應該是制器師，對。”林九，“也可以申請嗎？有什麽注意的點，得多少銀子？”

“當然可以。不需費用。”

林九：“還有這種好事？”

桃源衣食住行大家都是統一标準，由寶器制造，不計銀錢。

教習的師傅大多是中老年人，超過五十歲的中老年無報酬。只有志願為師的年輕人才有報酬，報酬由桃源會從稅務中抽取。其他絕大部分師傅由優秀的老者無償擔任。這些老者大多本身就很寬裕，桃源規劃會根據長者的意願、能力去劃分他們的領域。

将自己的智慧、經驗傳遞下去，也是老者的責任和義務。

“這樣對老者豈不是很不公平？”

“雖然沒有酬勞，但他們的待遇和地位都得到提升，人故去百分之七十到九十五的財富都會被重新分配，由能者管理，劃為桃源資産，屬于大家。因此很少有老者會在意，他們大多更珍惜每日與弟子在一起的時光。”

六十歲後老者每個月有十五天強制為師的時間，每天半個時辰。

“自己辛苦一生的財富，怎麽能劃為共有？”林九驚詫。

“財富或許是人能力的證明，但它并不完全由個人創造，也不完全屬于個人。”

“那還有何意義，不是失去前進的動力了嗎？”

“跟這有什麽關系？”中年男子奇，“我們還有自己的夢想要達成啊。”

桃源可以保證他們每個人的生存，但不會滿足他們所有要求。如果他們想有更好更豐富的生活，還是要去努力。他們對于未來的選擇，大都是出于熱愛。

“你們是新入桃源的朋友吧。”中年男子。

“內子就是一名制器師，二位要不要來寒舍一坐？她可以告訴你制器日常。”

“可以嗎？”

中年男子家裏有許多制器書籍，婦人深入淺出，給林九講了許多，林九如墜五裏霧中，旁聽的晉楚卿也一知半解。

一家三口問了外面的事，林九删删減減說得七七八八。

談到最後，婦人給了林九一本筆記，林九受寵若驚，臨行前不禁問他們就不擔心自己跟晉楚卿是壞人嗎？

中年男子跟婦人相視一笑，說知識本為共有，若能給林九帶來啓發再好不過。

他們既然入了桃源那就都是桃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