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搖擺

第七十三章搖擺

李湘君臉紅紅地坐在欄杆上，經過的人看到他怪異的臉無不尖叫逃遁，風吹得他還是李湘君的那半邊臉有些暈。

所以現在算什麽？

堅持了半輩子的事，被告知只是一種癡妄。

在雪嶺苦修二十載，結果說學不學都一樣。

接受現實，答應作為修補四界和制作靈器的養料，發現改魂晶在他的身體內制造的平衡，被另一種力量打亂。

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不是。

只剩下這不人不鬼的模樣。

勁裝女子昂首闊步，李湘君從欄杆醉倒倒在地上，頭發遮住他李湘君的那半邊臉，巳鹽蹲下身：“……是你？逃跑的……”

“……”

不用想也知道她把自己當成了誰。

李湘君推開巳鹽，晃晃悠悠地站起，道：“不是！我不是——”

他手抓向自己的臉，晉楚卿的那半邊臉被抓出血痕，巳鹽看到他的全貌愣住，反應過來馬上阻止他自殘：“抱歉……是我認錯……”

李湘君恨不得把自己的半邊身子都撕碎，巳鹽從背後固定住他的手臂讓他住手。

李湘君掰開她的胳膊，猛一用勁巳鹽後腦勺頭撞在柱子上。她吃痛地捂住頭，瞪着李湘君呵斥：

“——站好！別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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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咒語一樣，李湘君安靜下來。

晉楚卿的那半邊傷口自動愈合，李湘君頹廢地道歉。

“……”

巳鹽怔了怔追了上去。

池塘的荷葉裁成李湘君半邊臉的形狀和樣子，放在李湘君晉楚卿的那半邊臉前：“是順眼一些，但本質又沒有變。”

“……”

義麻找了幾條街才找到李湘君，他讓他別再管那害人不淺的妖邪、預言了，跟他回義莊。

發洩完清醒許多的李湘君心中一暖：“不用了……”

結界因為沒有材料修補，靈界那塊已經塌了，陸續有野靈進入。

野靈并未直接動武，而是盤踞稻山。他想看看怎麽回事。

——

天祭以來的這七年境尋的世界非常混亂和割裂。

天祭之後，曙仙堂成為境尋名副其實的權力中心，但曙仙堂并未運用好自己的權力，而是采取完全放任的态度。境尋往日的律法失去效力，又沒有統一強硬的新法執行，被選中的□□的人思想各異，局部鬥争不斷，發展失衡。

貧窮落後混亂的更貧窮落後混亂，富裕先進安寧的更富裕先進安寧。

空間袋、疾速信鴿、麻醉寶石、農作器，在後者所處應用廣泛。

曙仙堂手握重器而不作為令許多人心生不滿，他們希望停止天祭，或是把天祭交到更可靠的人手中。

麒麟國姜城的姜出隐、曹玄，烏國赤金的童取、項春來，胥宿國的雲峥、梁掌冰、巳鹽都有很高的呼聲。

當年境尋的巨頭遭到天祭的統一收割之後，一直深得民心的勻巷閣是其中恢複發展最快的，接着是擁抱法權一統派和行樂派思想的團體乘風直上。醒禮教被曙仙堂重點針對，守舊的林家淹沒于時代潮流，祁家想要翻身，并不順利。

近來總有靈在勻巷閣徘徊，雲峥幾次追趕都未能捕捉到。

晉楚卿當年設下的陣法，拆了六年多最近才拆除。

今夜又有異動，雲峥朝着暗影方向追去。一番無所獲，正要回去時，暗風再生，雲峥直擊破風處。

烏雲遮月，一朵靈蓮飛來，花瓣散向雲峥，雲峥躲過，蓮花瓣打到旁邊的牆上，院牆坍塌。所幸是深夜未砸到人。蓮蓬穿出結界消失，雲峥不能保證自己殺得了對方，未再追逐。

“喂，你這小子，把我的院牆都給我倚塌了。你說現在怎麽辦？”一人打着燈籠小跑到院牆處，往腳下踢，“起來，都給我倚塌了還敢睡，裝死是不是？”

雲峥皺眉走上前去，正要解釋，卻見對方霞姿月韻，目光如霜。

晉楚卿指着雲峥：“去找他。”

雲峥轉身，打燈人見雲峥錦衣華服，扳住他的肩膀：“別走，我這剛砌的院牆，我不管你們誰弄得，這裏只有你們倆，一人一半也行，一晚上給我蓋好也行，總之……人呢？”

晉楚卿不見，打燈人更不能放雲峥走了。

雲峥拿下他的手：“……我明日讓人把銀子送來。”

“你說明日就明日，我哪知道……”燈光靠近，打燈人咦了一聲，“原來是雲閣主。”

雲峥他還是認識的，說了幾句客氣話，打燈人安心地等他明日派人來。

雲峥本就不想再跟晉楚卿牽扯，但見晉楚卿比他還避之唯恐不及，又有幾分憤然。

門口林窮逐背着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來，背上人臉色蒼白，不知是沉睡還是陷入昏迷。

雲峥視線從晉楚卿臉上移開：“你不是下午就應該去萼村？”

林窮逐：“本來是的，但百業堂我根據古典做的帶子一直出問題，現在都沒完全解決。萼村的事急，只能先把帶子的事放下，半夜出門。”

“沒想到會在深巷遇見他，叫他又不醒，我擔心他出事就先把他帶回來了。”

“……”

他能碰到他？

萼村偏僻，傳送石到不了。否則就不用這麽麻煩了。

林窮逐累的直不起腰：“他的情況很奇怪。”

研究靈器這麽久，林窮逐對靈也有一定了解。

“實體。沒有靈力。沒有外傷。經脈混亂。如不是這張臉，我真不能确定。”

林窮逐拖晉楚卿時弄亂了他的衣服，雲峥看到他鎖骨上的紫色葉痕。

“……勻巷閣不收留閑雜人等。”

林窮逐為難。雲峥幾年前忽然要拆掉晉楚卿布下的屏障，他大概也猜到二人有嫌隙。

“……那閣主幫我把他送到我的百業堂吧。相識一場，不好不管。”

那還不是勻巷閣？

百業堂在勻巷閣內部。

林窮逐靈光一現：“——聽說烏國李湘君與他相似，莫非他其實是李湘君？這也就解釋了他為什麽不是靈體了。閣主先幫我把他送到百業堂，找大夫看看他怎麽回事吧。傳送石普及，馬匹都少了，我還要先走去察莊。要不然可能會錯過時間。這是鑰匙。”

雲峥自己去還沒說出來，林窮逐已經把晉楚卿丢了過來。

雲峥一手接住，林窮逐邊跑邊說雲峥把晉楚卿放下就行，他百業堂的靈器還沒收，不好動亂。

“……”

就按林窮逐說的，把他丢到百業堂，找個靈師看看算了。

死活他都不管。

林窮逐在百業堂住的房子是被打通的，大門進去先經過他的研究，才能進到卧室。

雲峥在門口放下晉楚卿，架住他。

打開大門，門裏亂糟糟的。雲峥拖晉楚卿進去的時候，晉楚卿的腳勾到桌子，桌面上的器物滾了一地。

雲峥只得把他抱起，晉楚卿睡顏恬靜，雲峥看了一眼林窮逐亂成一團的床，把他丢到旁邊的長椅上。

“……”

正要出去，滾落的器物連成一片，門窗緊閉，房間形成屏障。

一股不詳的預感升起，雲峥馬上強破屏障，可惜屏障已經完成。

雲峥不會拆解，擔心暴力會毀壞林窮逐的研究，只好去翻找林窮逐的手記，不翻找還好，這一翻找，觸動了林窮逐的機關。

靈錘砸過來，雲峥躲開之後，錘子砸向晉楚卿，雲峥抱開昏睡的晉楚卿。

新一輪的機關襲來。

“……”

次日。

望着身下冷冰冰的臉，再看下方滿是尖刀的環境，晉楚卿：“……林窮逐背叛勻巷閣了？”

“……”

“還是這是你鮮為人知的嗜好？”

“……不想被我踢下去就閉嘴。”

橫梁是機關的死角，晉楚卿在雲峥上方，說話氣息都在雲峥耳邊。

“這種屏障，你應該可以破開吧。”晉楚卿。

“……這裏還有他未完成的靈器。”

“……”

“……”

俯瞰全屋，晉楚卿：

“那裏。”

“……什麽？”

“那把劍。”

“……”劍？拔去劍就能破除屏障嗎？

“是我在祁城送給他的，華麗不少。”劍鞘裝飾了許多靈石。

“……現在是追憶的時候嗎？”

橫梁傳來哧地斷裂聲，晉楚卿：“打那顆挂劍的釘子，有停止的控制。”

“……”

橫梁斷裂，雲峥打落釘子，将盒子吸到手中，盒子數百根針射出，雲峥不得不在自己和晉楚卿身邊立起防護，林窮逐的靈器震動，一部分斷裂。機關壓來，雲峥禦氣，百業堂一片狼藉。

“……”

“……”

他一夜的堅持，是為了什麽？

“停止的控制呢？”

“……七年了，是該換個地方了。”晉楚卿。

“……”

不是晉楚卿有問題，信晉楚卿的自己才有問題。

房間屏障依在，踏過靈器“屍骸”，雲峥小心地拿起連接在一起的靈器。

“我怎會在這裏？”晉楚卿。

“——林窮逐撿到了你。讓我把你帶回百業堂。”

事實如此，說起來卻莫名底氣不足。

“他不在勻巷閣？”

“……要半個月才能回來。”

“這麽不巧。”晉楚卿。

“——難道你以為是我把你撿回來，又故意讓你跟我關在一起？”

“……本來沒那麽想的。”

“——”

晉楚卿莞爾，在雲峥要發作時從他身邊走了過去：“通心帶……”

雲峥不想回答他，又不想他亂動，便放下連接在一起的靈器，把帶子拿過來：“……是他根據桃源古典制作的，連通古今，還沒有完成。”

晉楚卿拿起雲峥放下的靈器，點向邊緣的方形石頭。

帶子在雲峥手中變成通體金粉。

雲峥意外，晉楚卿擡眼：“——心髒有沒有不适的感覺？”

“……”

“看窗外，生機無限，春意盎然？”

“……什麽？”

“也覺得我分外璀璨耀眼？”

“——人至少應該有一定的羞恥心吧。”

“……”

靈器分散。

屏障消失。

“好了。”晉楚卿，“出去吧。”

“……”

“為什麽要把勻巷閣周圍的保護去除？”

“有留着的必要嗎？”

“如果你不想每天看到那些東西，那你就要每天看到制造那些東西的人了……難道你就是為了這個？”

“你不要自作——”

齊文先被靈器波動吸引過來，見雲峥抱着忽然睡去的晉楚卿十分驚訝，雲峥一時不知如何解釋。

“他怎現在就出來了？”齊文先。

“……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