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四界歸一

第七十四章四界歸一

齊文先的霄元塔，六面窗戶大開，光從外面進來，雲峥看到晉楚卿身上纏繞的千絲萬縷的線。

随着窗戶關上，晉楚卿身上的線也跟着看不見。

又變了。

似乎是靈體，又似乎不是。

齊文先說這些線過幾個月才會消失。

“這是，天祭的代價？”

天祭由晉楚卿主導開啓，集檀香、水淩兒、齊文先、沸高族、靈族精英之大成，法則衆多，時刻運轉。

維持天祭運行的能量來自黃昏盤，牽扯到對外釋放的力量卻是需要晉楚卿釋放。

初次運行天祭，雲峥就感應到了晉楚卿的力量，但他不願過問晉楚卿的事，晉楚卿這些年也未再回來。

“……”

“——為什麽要建天祭？”雲峥。

“你曾說現在的天道是天道，靡巢圈的天道是人道。”晉楚卿，“在我看來，不管是靡巢圈還是外面，天道都是人道。”

“你想創造天道？”

“只是要毀滅一些本不該存在的人道。”

“你何以定義人道是否應該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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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少年時，我曾在萬獄窟遇見一個人。”

“他叫段雍绫。驚才絕豔，運籌帷幄，沒有武功卻能在萬獄窟擁有一席之地。”

“後來，我在外遇到他，才知他是麒麟國貴族的一個奴隸，當初在萬獄窟是為了協助潛入醒禮教的麒麟國線人完成任務。任務完成後，醒禮教在他的調和下與他的主人達成一致，他的弟弟被送到胥宿國。”

如是在麒麟國，段雍錦奴隸的身份将一生不能改變。

“第一任主人珍惜他的才華，用他編撰的世論使自己青史留名，給了他能給奴隸的最好的。第一主人離世，第二任主人不以為他有何不同。他和其他奴隸一樣，被放逐奴隸場，死于饑困疾病。”

“他本應該有更大的作為，是麒麟國的規則限制了他。”

胥宿國沒有麒麟國那樣嚴苛的奴隸制度。它以相對溫和地方式給人套上缰繩約束絕大部分人。用規則創造秩序。晉楚卿為阿青時曾為奴為仆。他身邊的仆從大多不認為這種規則有什麽不好——人就是應有高低之分。除了往上爬比改變環境簡單之外，他們也是真心地認為總有一些肮髒的差事要下等人做。若人人都自命不凡，那些事情誰來做？他們那麽努力是想擺脫下等人的身份，成為可以驅使下等人的人。

晉楚卿不想這樣。

如他一樣意在徹底改變的也有，但在一個時代，能揮斥方遒的只有一小部分人，窮奢極欲面前倒下一批，四面楚歌面前退卻一批，最後剩下的被群起攻之鯨吞蠶食。

“那些被搶掠一空的人全部都罪大惡極嗎？你以天祭鏟除階級，天祭又何嘗不是強權？你與他們又有何區別？”

階級最初形成就是一群自視甚高的人用財富與力量堆砌權力，分化人等。

“彼牧人以牧人，我不是。”

當權者牧人為劍，沖鋒者與號令者不為一體，晉楚卿是一體的，也要求他人一體。

“……”

林窮逐從萼村回來，聞百業堂之變險些沒昏過去。拿通心帶研查半天，他才放松下來：“還好它沒事。”其他的都有備存，要複原不難。

說罷他想起什麽，踩着凳子從櫃子上方取出一本冊子。

“有了？！”林窮逐歡欣地把冊子拿到雲峥面前，“舊的通心帶使用過心路都會在上面，助于我們研究千年前的事。”

“居然有位使用者叫晉楚卿，還有閣主的名字……”

鵝湖會、冰洞……

林窮逐：“這種好感其實未必是真的好感。早期的通心帶是用來測試人性善良的一面的，測試的方法是通過無限放大他心中正面的情感。這個跟阿青名字一樣的，內心荒蕪，當時只有一絲這種正向情感，怪不得感情如此猛烈。我重制後的通心帶不同，雖然沒完成，只能看感情顏色，還沒有記錄……”

“怎麽又消失了，這麽不穩定，奇怪，我再去看看。”

“……”

——

“央城挂了不讓野靈進入的牌子，越不讓他們進來他們越進來，還毀了城樓。”勻巷閣負責經營靈器的堂主周知，“好笑的是，他們要人族三叩九拜，觸發了天祭法則，那法則原來對靈也有效，只見他們全身抽搐。”

林窮逐：“後來沒出事吧？”

“又來了一只野靈，把那些靈叫走了。天祭定法則的時候為什麽不直接定下不能濫殺無辜的規則？那樣才真正是天下太平了。”周知從天祭想到曙仙堂，“聯軍與曙仙堂的談判不知進行的怎麽樣了。”

“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勻巷閣與沸高族的談判進程。”林窮逐。

“閣主都親自去了，一定沒問題。”

如今境尋新格局形成，新人不能放任天祭，放任曙仙堂，再讓自己像前輩一般為他人做嫁衣裳。

勻巷閣外，野靈一前一後，雍容雅步，為首的有禮有節，“仰生、蓮芥。我們來找勻巷閣閣主。”

“閣主不在。”

“那就請你帶路，我們要取靈王遺留的聖物。”蓮芥。

“什麽聖物，你們與誰有約嗎？沒有約是不能進的。”

蓮芥聽到拒絕便不再客氣，守衛倒下，仰生、蓮芥被勻巷閣的屏障所傷。

“……”

另一邊，曙仙堂被聯軍包圍。

“我們不是有天祭嗎？”典仇，“怎還如此被動？”

“曙仙堂的教義你還是沒參透。堅持本我，順其自然，無所拘束。碰到現在這種情況，一般是能打的、想打的打，打不過、不想打的跑，跑不掉的就躲着。”

“——我們還得躲多久？”這缸也太小了。

“噓——”

稻山的野靈都不見了。李湘君問附近的人，那些人也不知道。

李湘君多番探查了解到稻山野靈，一部分去了烏國神地，一部分去了沸高族，還有一部分去了曙仙堂。

野靈在神族和沸高族發動奇襲，同時摸清了人族目前的程度。

這個時代整體人族對靈器的研究程度還不如邥那一代深，但光從沸高一族看，還是有進步的。沸高族作為邥的傳承者在研究方面基本合格，在推廣方面則差得遠。

如果沸高族一族和當代寥寥的幾個制器師全滅，人族靈器方面幾乎能退到起點。

雲峥帶着的隊伍遇到了作亂的野靈，沸高族請求雲峥保護好他們的典籍。

曙仙堂與野靈請君入甕，聯軍腹背受敵。

李湘君趕到曙仙堂時聯軍損失慘重。

到場的不止李湘君。

由于靈界對靈器的破壞，四界結界全面崩塌。仙魔入界，全部彙聚曙仙堂。

曙仙堂一時寧靜到詭異。

引緣仙将走向水淩兒：“帶我去這股力量的源頭。”

“……”

靈帝卓之亦走上前去。

萬岩、羲吾、李湘君、巳鹽、宛朝、曹玄、沈銀斐、尹定都跟了過去。

“他們好像走了。”

典仇、魏良徒從缸中出來。

“還好有避息石。”典仇，“我們快跑吧。”

“這種大場面錯過了，死了都閉不了眼。”魏良徒。

“我怕，不想去。”

魏良徒：“不去就不去吧。不過避息石只有一塊。”

典仇為難，魏良徒從地上撿兩把匕首，一把留給自己，一把匕首遞給典仇：“防身。”

天機樓布有千器，大堂人影懸空，水仙站在人下。

樓門開啓，千器共鳴。

仙、靈出手，伴随着飓風和一股龐大的力量，天機樓震三震。卻如昔。

引緣仙力注入，晉楚卿身上的透明的絲線變成血線，天機樓靈器金光灼目。除卓之，在場各位皆因這股龐大力量而戰栗。

宛朝定定地看着，尹定、沈銀斐□□凡軀難以抵抗單膝跪在地上。

天機樓迸射電光，驚雷劈向引緣，他卻絲毫不為所動。

雷電愈發猛烈，引緣驀然提高仙力，直沖晉楚卿。

宛朝生出的氣劍被摧毀，有仙察覺到她的反抗之心，揮手一道仙波打去。

電光打散仙波，絲線散化，白光充滿天機樓。

術流湧動，靈器争鳴，天祭将引緣等一衆仙困在紅盒之中。

仙靈仇深似海，此情此景不免有野靈落井下石。他們中有用沸高族靈器的，羲吾覺察質問。

典仇呆望着消失的背影，問魏良徒那人是不是晉楚卿。

“你還有點見識。”

李湘君說出發現。羲吾醒悟後用傳送石回沸高族，野靈殺向他，李湘君擋住。野靈搶走其他人的傳送石扔到一邊，傳送石滾到魏良徒和典仇腳下。

魏良徒撿了兩顆。

野靈的主要目标是羲吾，曙仙堂的人目标則是聯軍。

靈光如從天而降的隕石沖雲峥飛來，雲峥腿上的骨頭裸露在外，背後是沸高族的幾位十齡男女。晉楚卿術向靈光，靈光如煙花分裂四散，術法充斥住襲擊的靈的全身，暴風侵襲整片大地。

晉楚卿抱走雲峥：“誰讓你們動他們的？”

“——水仙姑娘說……”

寒冰凍住野靈，羲吾卓之趕到。

“靈王——”卓之。

雲峥與羲吾一震。

靈王？

破開紅盒随卓之趕來的引緣探究地看着晉楚卿，是靈體，靈性也無誤，但樣貌和氣質的變化太大了。

冰淩襲來，寒冰刺傷引緣。

“……”

乾坤袋中的檀香為晉楚卿捏了一把汗。

仙緣：“靈王何必動怒？本仙不知靈王在此，無意冒犯。”

羲吾看了眼身旁的族人，沉默。

“現在你知道了。”

雲峥腰上晉楚卿的手始終沒有松開，引緣終于收起仙法：“……四界歸一，來日方長。”

引緣剛走，典仇、魏良徒乘傳送石而來，落到晉楚卿腳下，典仇匕首掉在地上。魏良徒尴尬地笑着：“沒、沒打擾各位吧？”他們被那個兩張臉的人吓到，避息石都沒要。

“……”典仇爬過去撿匕首。

魏良徒：“我們是代表曙仙堂來支援各位的……”

話還沒說完，典仇拿起匕首就往晉楚卿身上捅，魏良徒只覺兩眼一黑。

典仇被踢到地上。

“你——被鬼上身了？”魏良徒顫抖道。

“我要為姐姐報仇。”

“……”晉楚卿一頓。

言赫、李湘君過來。

言赫告訴羲吾神族之變。

神族的野靈是晉楚卿派的，他要他們殺了羲吾、梨季和言赫。

言赫直殺向雲峥，可晉楚卿怎會讓他得逞？卓之看出晉楚卿對雲峥的重視，替晉楚卿收拾。

李湘君聽卓之稱呼晉楚卿為靈王。

靈王……

所以羲吾才說自己殺不了他嗎？

是啊。

他和父親，和師傅從開始就是錯的……

“你姐姐是誰？”魏良徒，“跟他有什麽恩怨？”

“典冬。”

典冬……李湘君知道典冬。

“我就是為給姐姐報仇而生。”

典仇的話像火一樣點燃了李湘君。

他想到在三方審判聽到的晉楚卿的條條罪狀。

是靈王又如何？

不能改變他的惡行。

是靈王又如何？

不能改變他為了誅滅他而生。

李湘君身上的避息石閃着綠光，他的理智從看到晉楚卿開始就在瓦解，不知不覺間晉楚卿已走到他身旁。

頭發遮住李湘君是李湘君的那半邊臉。

長劍穿過胸膛，雲峥阻止的氣劍被砍斷，人緩緩倒下。雲峥身後差點被李湘君殺死的少女一臉惶然。

“——”

已經固定住羲吾、言赫，準備殺死二人的晉楚卿也愣住了。

“……”

靈力、仙力全都無濟于事……

雲峥望着表情錯亂，雙目通紅的晉楚卿：就是這樣，才讓他信以為真……

屍體上方聚攏着渙散的靈氣，模模糊糊能看到是靈棺中男子的樣貌。

“……”

“在下謝淵，昨夜多謝閣下出手相救……”

“答應婚事的是他們，把我勻巷閣當成龍潭虎穴的也是他們。事到如今，一句愛女心切就把我打發了？”

“……你相信萬從的話？”

“——不信。”

“這是我們兩個的戰鬥。不允許任何人插手。”

“我不知這又是誰給你送的什麽必須随身帶着的貴重禮物，如果你是介意，清洗幹淨不會影響它的價值。”

“它，可否與你交換？”

“他真的是你的孩子？”

“……有些事情要确認，所以過去看看。”

“對你來說，你覺得什麽最重要？”

“你以為，我當真什麽都不會做嗎？”

“這不是你個人的事。”

“……既然這裏沒有能夠困住你的東西，為什麽願意留下？”

與牽情輪力量融合時，晉楚卿也能看到別人的過去。期間雲峥将真相珠交給林窮逐和齊文先研究，晉楚卿看到他內心的情感與渴望。

“你我——是定下來了？”

“……”

寒冰遍野，靈王降世。

雲峥連軀體都沒有留下。

“雲峥……”

“——吾乃寒崆。”久久，晉楚卿聽到回答。

“……你不是靈王——”卓之劍指晉楚卿。

“……變回去……”

荊棘戒指內，入骨的鈴铛破碎。由晉楚卿腳下出發，整片大陸被赤色透明的仙流覆蓋，仙流與寒崆的靈冰相容，晉楚卿穿過卓之，摁倒寒崆，滿臉的殺意，“……變回去……”

“……”

晉楚卿身體被靈冰打穿。

“狂言瞽說，不自量力。”

晉楚卿以牙還牙。

手中凝劍。劍終未對寒崆揚起。

晉楚卿目光落在茫然的李湘君身上。

羲吾、言赫看出他的目的，但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晉楚卿已一劍殺了李湘君。

接着，是羲吾與言赫。

寒崆攻向晉楚卿，晉楚卿身上攜帶的靈光被吸到寒崆身上。

“……”

就算殺了他們，又有什麽用？

他們已經沒有秘密要保守。

李湘君也是因為自己，才會出現在這裏……

儲存靈王靈力乾坤袋被晉楚卿碾碎，引緣和其他仙、魔、靈受晉楚卿和寒崆力量吸引而來。

“靈王……還有……”

“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