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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張難得清晰的正臉照,互聯網上熱鬧了兩天,很快就被新的熱搜壓下,但引起的餘波可是實打實在南港附中震蕩了好幾天。

不說校門口外還未離去的記者,光是世家子女竟是身邊同學這種小說般的狗血劇情,都夠吃瓜群衆們吹到畢業,校園論壇上,關于陸眠身世讨論的帖子已經飄紅了好幾天。

【聽說陸眠和歡娛老板不是親生兄妹,是表的,她媽媽很早就死了,爸爸不知道是誰。】

【真事,我媽在體制內工作,她說陸眠的戶籍原本是在外省的,後來才轉回來,也沒出生證明什麽的,就感覺一下子冒出這麽個孩子。】

【不會是私生女吧?】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就提出種可能哈,她是近.親生下來的啊?不是說這樣也會生出白化病嗎?】

【誰知道呢?有錢人都玩得花,多突破三觀下限的都有。】

【噓噓,別說了,再說明天論壇都要沒了,忘記人家是怎麽捂嘴的了啊?女生和那個視頻博主的號都被炸了。】

【可是偷拍這事本身也挺不好的吧。】

網上八卦亂飛的同時,綜合樓裏,鄭德興鐵青着臉從校長辦公室出來。

校長是知道他平時在學校裏所作所為的,今天找他來,也沒做什麽實質性的處罰,只是泡了壺熱茶讓他坐,而後不輕不重地說了要關心孩子心理,重視師德之類的場面話,敲打意味明顯。

鄭德興陪着笑臉,握着茶杯的手卻抖得厲害。

談話的最後,校長那總是耷拉着的眼皮子終于擡了下,看向他,語氣随和道:“你先回去休息幾天吧,年紀也這麽大了。”

杯裏的茶湯終于溢出來幾滴,泅濕了褲管。

辦公室外,午後的陽光斜斜射進走廊,帶來幾分暖意,他卻感覺後背發涼。

站在走廊上往下望,堵在校門口的記者已經被保安趕走了,但熱搜上明晃晃的詞條仍提醒他這次踢到了多硬的鐵板。

陸家、歡娛、資本......

他媽的沒一個是他能招惹起的!

多日的恐懼和憤懑一下子爆發出來,他沒忍住,在公共場合爆了句粗口,一腳踹上旁邊的牆,發出咚的一聲。

周圍有學生經過,見到他雙目赤紅充血,胡子拉茬的樣子都像見了鬼,各個避之不及,連個眼神都吝啬于給他。

鄭德興望着這些他教過的學生,聽着他們的竊竊私語,忽然生出種人走茶涼的悲涼。

他的背一下佝偻下去,木着張臉往樓下走,到拐角停住。

陸眠正扶着扶手往上走,注意到臺階上的他,腳步緩了下來,視線和他對上。

就在這短短半秒的時間裏,鄭德興腦子裏掠過了很多,從第一次照面她讓自己下不來臺,到他對陸眠的冷嘲熱諷,走馬燈似的。

如今身份地位轉換。

他仿佛能看到陸眠諷刺他,将他身為教師的尊嚴放在腳下狠狠踐踏的樣子,看到那些學生将他的狼狽發到網絡上編排嘲笑。

畢竟,他以前就是這樣對她的,甚至更加過分。

下一刻,陸眠收回眼,拾級而上,到他身前停住,乖乖喊了句老師好。

聲音很低,帶着點局促防備。

鄭德興愣住,記起這好像是自己給她立的規矩。

要尊師重道,見了老師喊老師好,得到老師回複後才能走。

陸眠顯然不想和他多待,整個人往旁邊倒,盡可能和他拉開距離,眼裏流露着不安和抗拒,但沒走,也沒吭聲。

鄭德興反應過來,這是在等他應。

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

從教半生,他頭一次在孩子面前,感覺到了羞愧。

...

陸眠走進教室時,後排幾個男生在玩阿魯巴的游戲,見到她,不管是擡人的還是被擡的瞬間凝固,班裏也漸漸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複雜,遠遠望去好像一群形态各異的雕塑。

陸眠視若無睹,徑直到自己的位置上,目光在旁邊空着的位置上停留半秒,忽然反應過來,江沉今天要國旗訓練。

她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一回來就下意識往他位置上看。

大概是為了那句未出口,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親口說出的對不起。

陸眠拉開桌椅,将自己的東西收進書包。

收拾到一半,聽見彭越在後面叫她的名字。

“陸眠,你回來了啊?病好了嗎?”

緊跟着,一張大臉閃現在她眼前,眨巴着眼看她,眼裏有意無意地釋放出關切。

“......”

陸眠下意識後退半步,還未回答,他下一句話又冒出來。

“沒事好了就好,你那天可太吓人了,我差點就要打120,手機都拿出來了,沒想到你推開江沉,自己晃晃悠悠的走回去了。”

他用手比劃了下那個場景,說:“和企鵝一樣。”

陸眠看着他,嘴角微微彎起,露出個淺淡的笑。

身份被曝光後,比起那些或虛僞或讨好的目光,彭越這種沒心沒肺的,可以說是極為稀有的生物了。

彭越被她的笑晃到眼,呆滞幾秒,想起他最為關心的問題,“你查出是什麽病了嗎?”

這問題其實挺冒犯的,陸眠沒在意,想了想說:“眩暈症。”

她不太想告訴別人這病的全名,因為每次他們都會投來同情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得了什麽絕症。

“很嚴重嗎?”彭越不太懂眩暈症是什麽,多問了句。

“差不多......二十四小時都處于重度暈車的狀态吧。”

那是真的很難受。

彭越暈過車,但他無法想象出每天都要經歷無數次暈車是種什麽感受,看着陸眠清瘦了不少的臉,他猶豫幾秒,大大咧咧地安慰道:

“沒事,現在醫學那麽發達,肯定能治好的,江沉她媽媽以前也得過耳石症,暈到走路都會摔到,找省一的林主任給她揉兩下就好了,你也可以去找他看看。”

陸眠将最後一件東西收進書包,聽見熟悉的名字擡眸,“林主任?”

彭越點頭,不明所以,“怎麽?”

陸眠垂下眼。

想起她剛來南港時,挂的號上面,主任醫師的名字,好像也姓林。

...

江沉回來時,陸眠已經離開。

她沒有在班上待多久,收拾好東西就走了。

彭越和他說起自己和陸眠的對話,一臉嘚瑟地說陸眠今天沖他笑了,笑得很溫柔,露出兩顆小虎牙。

江沉安靜聽着,回到自己的座位,身旁的桌子已經被收拾得空空蕩蕩。

仿佛這裏從未有人坐過。

江沉心頭忽然升騰起一種強烈的預感。

她不會再回來了。

當晚回家,他收到了條來自陸眠的消息,一句沒頭沒尾的對不起。

隔着冰冷的手機屏幕,江沉無法推斷出這句話的意思,是單純覺得抱歉,還是隐晦的告別。

他沒有回複。

日子很快過去,到元旦晚會當天,他沒去學校,陪着方芸去醫院做化療。

這是她今年最後一次化療,病房裏二人相對而坐,氣氛有些壓抑。

此時是二零一七年的最後一天,離進入下一年還有半個小時,各大電視臺的元旦晚會已經進入尾聲,不遠處的廣場上人聲鼎沸,無人機拉着LED燈緩緩升起,在下了點小雨的寒夜打出“倒計時即将開始”的字樣。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對新一年的期許與熱情,可這些與醫院無關。

這裏只有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和灰敗消沉的病人。

方芸和他說,過年還在醫院不回家的,不是已經死了,就是快死了。

說這話時,她摘下假發,卸下精致妝容,蒼白的臉對着窗戶,眼中映着對岸的燈火。

江沉沒說話,借着給外公打電話的名義離開,留給她自處的空間。

到醫院大門外。

淅淅瀝瀝的小雨被寒風攜卷,撲打在身上,像是能凍入骨髓。

江沉靠在門廊上,呼吸都凝結成白霧,霧氣順風彌漫,飄向遙遠的江面。

不遠處,保安在喊:“你個小女娃這麽晚不回家,坐這兒幹嘛?不冷嗎?”

江沉循着聲音瞥過去一眼,見到顆毛茸茸的腦袋,眼皮一跳。

估計是要和保安講話,女孩微微側過臉,長睫向上揚起,底下是水光潋滟的眼,鼻子和眼睛周圍紅着。

像是剛哭過。

保安沒在她身邊停留多久,問了幾句後就回到保安亭。

這種鬼天氣,誰願意在外頭待着。

江沉在原地站了會兒,表盤上,時針和分針逐漸重合,最後十分鐘,他擡步往陸眠的方向走去。

陸眠坐在臺階上,手裏拿着支離破碎的眼鏡。

鏡片脫落掉在地上,她試了好幾次都無法将它裝回去,有點洩氣。

身後傳來腳步聲。

陸眠回過頭,發絲被風吹亂,纏住耳朵,掩住眉目。

失去視覺,她無法看清來人的面龐,卻依然認出了他,“江沉。”

說完,自己都是一怔。

認識了這麽久,她好像都沒喊過他的名字。

江沉沒應聲,也沒問這個點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帶着副摔碎了的眼鏡,自顧自坐在她身邊。

時光仿佛倒流到了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也是在這醫院。

只不過那時的她,對他沒有任何印象。

而如今,她在喊自己的名字。

望着近在咫尺的灰藍色淺瞳,江沉忽然明白,那時的心悸是什麽。

也明白了,這麽久的煩躁是因為什麽。

他的全部心緒,早已因另一個人而動了。

“......為什麽要說對不起?”他問。

陸眠聞言偏過視線,和他的撞在一處。

江沉眸色很暗,一如他此時格外低沉冷磁的聲線,“是為給我添了麻煩道歉,還是為你莫名其妙的疏遠?”

“......”

被盯得有些不舒服,陸眠躲開目光,輕聲說:“我以後,可能都不會來學校了。”

“從小到大,為了治病和躲避媒體騷擾,我轉過很多次學,有時候剛習慣一個環境,就要離開,就像現在這樣。”

陸眠抿了下唇,回國以來,她還是第一次說這麽長的話,對着個才認識幾個月,根本稱不上熟悉的人。

“小時候我還會因為這種事而難過,後來就知道了,不再去習慣什麽,意識到産生依賴就迅速抽離,所以疏遠你,不是你的問題,是......”

“正好,我也不需要那些。”江沉說。

“你無法建立親密關系,我也不需要,我們本質上其實是一樣的人。”

“......”

陸眠眨眨眼,本來語文就不好,這會更是被他的話術繞暈。

她剛剛那番話是這個意思嗎??

思考中,她沒注意到江沉俯下了身子,視線與她齊平,肩胛骨繃緊,眼底的暗色明顯到難以掩藏,危險又惑人。

“所以,你可以大膽走近我。”

話音落下的下一秒,時針和分針重合,煙火在他們眼底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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