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55章

chapter 55

岑月遲鈍地轉過身,看到李元元朝自己跑來。

“你幹什麽去了?打你電話也不接。”李元元一口氣跑到岑月面前。

“嗯?”岑月呆住兩秒。

“啊,我去找導師聊點事情,手機靜音了。”

看她像是神不守舍的樣子,李元元不禁問:“你怎麽了?沒事吧?”

一聽這話,就是被觸發了某個開關,岑月瞬間精神不少:“沒事啊。”

李元元最讨厭她說“沒事啊”這三個字,不悅皺眉,不過還有更重要的事,這會兒懶得跟她計較。

“我是來跟你說,你別為姓喻的發愁了,那種人不值得。他要是再敢來騷擾你,他也別想有好日子過了。我才知道,他媽就是圈子裏名聲很差的那個人,整天在一堆花天酒地的男人身邊打轉,過街老鼠一樣,還敢出來惹事。不過也難怪,那樣的媽才養出這樣的人。”

岑月感覺自己的呼吸聲都快壓過李元元的聲音了,恍惚想起在美術館看過的那幅畫,那張似佛非佛,似魔非魔的臉。

岑月重重喘一口氣:“算了,他媽媽是他媽媽,他是他。”

“我有點不舒服,我想先回宿……”

聽她說不舒服,李元元正要問她情況,手機卻忽然響了。

看到是時晉打來的電話,李元元一瞬怔愣,随即趕忙接起:“喂,時晉哥。”

“我在學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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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月?哦,她手機靜音了。”

“我現在跟她在一起呢……”

李元元話音未落——

“啊!”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驚呼,聲音熟悉,但是距離不對。李元元驚而回頭,卻見岑月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出好一段距離。

岑月覺得越來越不舒服,想快點回寝室,走着走着,突然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個人,抓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說拽着就走。

這架勢岑月不用擡頭就知道是誰。

“喻洲……”

想叫他停下,但她的聲音毫無作用。

見喻洲把岑月拉走,李元元拔腿就追:“岑月?!”

然而還是慢了點,眼見着岑月被塞進一輛車裏,喻洲開着車揚長而去。

“你要帶我去哪兒?”岑月緊貼着座椅坐着。

人不回答,反而将車開得更快。

岑月愈發難受。

“停車……”

“停車。”

“喻洲!”

一個急剎,岑月往前猛地一沖,險些撞到中控臺上,被安全帶狠狠一勒,人撞回座椅裏,忽然覺得惡心想吐,岑月忙解開安全帶下車。

車停在一堆林蔭道上,路燈的光被樹擋了個七七八八,四下光線昏暗。

岑月扶着路邊的一棵樹,深吸幾口新鮮空氣,彎着腰緩了會兒才終于把惡心想吐的感覺壓下去。

岑月小時候暈車嚴重,記憶太過深刻。惡心的感覺一湧上來,身體的肌肉都開始抽抽。現在沒吐出來,岑月長舒一口氣,暗自慶幸。

只不過這口氣還沒落到地,胳膊又猛地被人抓住一拽,被強行轉身。

喻洲死死扣着她的胳膊,面目猙獰地質問她:“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懂啊?”

“你說我是什麽樣的人我就是什麽樣的人嗎?”

“你知道什麽?”

岑月的手被捏得很痛:“你放手。”

“我不放你又能把我怎麽樣?”

“我是不是對你太溫柔了,才讓你一次次蹬鼻子上臉,啊?”

岑月被猛地推到旁邊的牆上。

後背撞到石頭砌成的牆上,岑月有一瞬間覺得骨頭被撞斷了,痛得叫出聲來。連帶着所有的好脾氣都被撞碎。

聽到她吃痛的聲音,喻洲像是稍微清醒了點,摁着岑月的力道不自覺松了一分。

而就他松手的瞬間,岑月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喻洲被帶得往下一低頭。

岑月臉上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表情。

“你到底有完沒完?!”岑月咬牙切齒道。

“如果你那麽聽不得別人對你作品的評價,那你不該把它拿出來擺在畫展上。”

“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蹬鼻子上臉的人是你吧。”

“你知道我有多不喜歡控制不住情緒的自己嗎?但你真的太欺負人了。”手不由攥緊,衣領勒住喻洲的脖子,再緊一分,就要壓迫呼吸了。

順着手上的力道,岑月湊近,死盯着忘了反應的喻洲:“你想玩那些幼稚的把戲,麻煩去找別人,我沒那個時間。”

“你知道為了擺脫那一團糟的人生,為了考上這個研究生,我花了多大的力氣。我來到這兒,是有我想做的事,不是給你尋求生活刺激,解悶的玩具。所以,別擋我的路。”

說完,岑月一把将人推開。

始料未及被這麽一推,喻洲踉跄後退兩步才站穩。

岑月轉頭想找回去的路,不知道是不是轉頭轉得太猛,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

看到她身體一晃,人往後倒,喻洲像是大夢初醒般,瞳孔一縮,下意識伸手想要抓住她。

然而就在快要碰到她的時候,突然被人押住一只胳膊。

喻洲反身反抗。

武弘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直接将人摁倒在地。

被摁在地上那一瞬間,喻洲看到岑月被一個男人接住,奄奄一息的。

“放開她!”

“我讓你放開她!”

眼睛猩紅,喻洲掙紮着想起來,但被鉗制得死死的,掙脫不開,最後眼睜睜看着岑月被人抱上車帶走。

*

深夜,病房裏只有空調運行的輕微聲響。

點滴悄無聲息地一滴一滴往下滴,病床上的人沉沉睡着。

窗邊沙發旁的落地燈亮着,溫和的燈光柔柔一朵,剛好方便沙發裏的人看東西,又不會打擾病床上的人休息。

忙完最後一點工作,賀庭青把平板電腦關上放到一旁,起身走到病床邊,岑月還睡着。

賀庭青伸手,看到手上鋼帶的手表,默默換了另一只手,手背輕輕貼貼她額頭,燒已經退下去了。

賀庭青松口氣。

燒退了,但岑月卻睡得并不安穩。

夢境中,她被困在葉老師的辦公室裏。

葉老師面帶微笑地跟她說:“去談場戀愛吧。”

——“去談場戀愛吧。”

——“去談場戀愛吧……”

這句話就像詛咒一樣一遍又一遍重複。

她想說話,但不知道為什麽,張大嘴巴,卻怎麽都說不出來話。

——“去談場戀愛吧。”

為什麽?

——“去談場戀愛吧。”

不,不要。

見她像是被夢魇住,怎麽都醒不過來,賀庭青皺眉,怕碰她的臉會吓到她,手往下握住她的手。

自己的手剛放進她的手裏,賀庭青只覺得手驀然一緊。

“啊!”岑月帶着哭腔一聲驚喘,猛地醒了過來,手下意識握緊。

眼裏帶着淚光,甕聲問:“……這是哪兒?”

她直盯着頭頂的天花板,賀庭青不确定人是不是真的清醒了,低聲說:“這裏是醫院,你很安全。”

聽到他的聲音,病床上的人垂下視線,眼睛一直看着他,但眼神卻有些難以聚焦,遲鈍地在辨認他是誰。

賀庭青就靜靜讓她看着。

半晌,她喃喃:“賀……”

說完這個字,像是撐不住沉沉倦意,又阖眼睡了過去。

等岑月再有知覺的時候,是感覺到好像有人在擺弄自己的手。緩緩睜開眼,猛地看見自己旁邊站着一個人,岑月吓得瞬間清醒,身體往另一邊躲的時候,定睛一看,發現是護士,正在給她拔手上的點滴。

“你醒了?”護士擡頭,發現她醒了,出聲問。

“嗯……”岑月應了聲,看向窗外,天還黑着。

“現在什麽時候了?”

“快五點了。”

“早上五點嗎?”

“對啊。”

護士弄完,端着托盤準備離開:“賀先生剛剛出去了,囑咐過一會兒就回來。”

岑月坐起來,這才想起自己剛剛好像看到賀庭青了,她還以為是夢,沒想到是真的。

護士剛剛離開,病房門又被推開。

“醒了?”賀庭青關門朝着病床邊走來。

“嗯。”岑月應聲。

“感覺怎麽樣?”

“好多了。”

“是你送我來醫院的嗎?謝謝啊。”意識到自己給人添了這麽大一個麻煩,岑月有些愧疚。

等人走到床邊,在擺在床尾的椅子上坐下,岑月才注意到他一身正裝,只解了領帶。

“你該不會一夜沒睡吧?”岑月驚詫。

“你要不趕緊睡會兒,現在時間還早。”

看到沙發有點小,岑月掀開被子就要下床:“我去沙發上,你在這兒睡。”

卻被人攔住。

賀庭青溫言道:“放心吧,已經休息過了。”

見岑月不相信的樣子,只好又說:“平時我也睡得不多。”

聽他這麽說,岑月莫名想起李元元之前說賀庭青的話,忽然覺得說得有些道理。

“你呢,怎麽病得這麽嚴重自己都不知道?”賀庭青問。

停頓片刻問:“是因為跟你在一起的那個男生嗎?”

聽他把自己跟喻洲拉在一起,岑月驚得立馬搖頭:“當然不是。”

賀庭青笑笑,繼而問:“那是因為其他的事?”

“或許你可以跟我說說,可能我也沒有什麽好的解決辦法,但我應該是個還不錯的傾聽者。”

也許是心裏憋得太難受,岑月真的很想找個人問問。

而眼前這個人,符合她問題裏的所有前提條件。

岑月默了會兒,開口道:“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

他應得毫不猶豫,岑月一怔,還是補了一句:“可能會有點冒犯,如果你不想說也可以不說。”

“好,你問。”

“你……”

話到嘴邊,岑月略一遲疑,咬咬牙,還是問出了口:“你談戀愛了嗎?或者結婚了嗎?”

聽到這個問題,賀庭青微怔,不過再看岑月的神情,根本就不是好奇他的感情狀況。

略一停頓,賀庭青還是說:“沒有。我單身。”

聞言,岑月先是一喜。

他單身,就證明自己的想法沒錯。如果一個人什麽都不缺,根本就沒必要談戀愛。

可是轉念又低沉下來,他跟自己的想法是一樣的,那她的問題就無解了。

“為什麽問這個問題?”賀庭青遲遲沒等到下一句,主動問。

岑月重重嘆了口氣:“其實是我的導師讓我去談戀愛,但我不明白為什麽人非要談戀愛。我也想不通談戀愛究竟可以解決什麽問題。”

“如果一個人什麽都不缺,可以自己養活自己,自己可以讓自己過得很好,一個人也活得很開心,為什麽非要談戀愛,跟另一個人在一起?”

“我這樣的想法你應該能理解,對吧?”

賀庭青聽完微微颔首:“我想,我可能不太理解。”

“嗯?”岑月詫異。

“不過,我也有類似的困惑。為什麽一個人什麽都不缺,自己可以養活自己,自己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好,卻還是想要跟另一個人在一起,想常常見到,想知道那個人都在做些什麽。而我的這個問題……”

擡眼:“答案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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