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64章

chapter 64

這是喻洲第一次說這種話。

對他來說,男女之間,你情我願,靠的是心照不宣的默契,犯不上浪費時間膩歪。

但是看着她在自己身邊安靜,又有條不紊地收拾東西,身體裏一直壓着的那股邪火突然沒命地往上竄。

她越是安靜,他腦子裏想把她撞到牆上的念頭就越發強烈。

她的手很軟,手臂也很軟,身上只會有過之而不及。

喻洲突然想到那天那個抱過她的男人,眼底閃過一抹戾色。

喻洲挑眉看着面前的人,她要是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大概會氣得罵他禽獸。

他倒是不介意被當禽獸,但是比起她張牙舞爪的樣子,他還是更喜歡她現在這樣,安安靜靜地跟他待在一起。

所以遷就她,說點這種膩歪的話也無傷大雅。雖然他覺得倒胃口,但女人對這種話情有獨鐘。

喻洲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答案。

岑月定定看着他,半晌,語氣認真地問:“你是……瘋了嗎?”

喻洲:“…………”

岑月深吸口氣,拎起電腦,嚴肅道:“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說完,另一只手抓起背包肩帶,單肩背着,徑直往外走。

在人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喻洲才反應過來,沖上去一把将人拽住,壓着人問:“你什麽意思?”

胳膊被他捏的很疼,岑月吃痛皺眉:“疼,松手。”

而他不僅沒有松手,反而變本加厲:“回答我!”

手上還拎着電腦,岑月咬牙忍住:“回答你什麽?”

“你剛剛的話什麽意思?”

自己好心遷就,卻換來這個。

“那你剛剛的話又是什麽意思?”

那種話沖動之下說一次勉強可以,卻不可能再說第二遍。

喻洲一時被迫沉默。

看着她氣定神閑的臉,忽然之間怒火中燒,喻洲一把捧住人的臉,不容拒絕,打算把剛才沒做的事做了。

卻在快要碰到她的唇的時候,被她一句話定住。

“你喜歡我。”

岑月猶如砧板上的魚,不得動彈,幽幽吐出這一句話,果不其然,話出口,他就不動了。

聽到這句話,喻洲下意識想笑,但在企圖做出笑的表情的時候,卻猛地發現臉上的肌肉全然僵住,不聽使喚。

好看的臉出現一瞬間的扭曲。

岑月卻繼續問:“你想跟我在一起?你喜歡我嗎?是喜歡到不可自拔,非我不可了嗎?還是想跟我結婚,把你的後半生都交給我?”

連珠炮地問完,岑月感覺到抓着自己的手無聲松開。

喻洲還處在被打懵的狀态,怔怔反應不過來。

岑月抓住機會,推門離開。

怕人反應過來追上來,飛快下了一樓,岑月飛跑穿過走廊,換了一條樓道走。

*

姜铠沿着樓梯上二樓,走到畫室門口,只見孫晗一個人愣愣坐在一片狼藉之中。不知道她這樣坐了多久,一動不動的,快要變成一尊雕像。

姜铠皺眉,往裏走,輕聲叫了她一聲:“孫晗。”

坐在凳子上的人猛地轉頭看過來,見是他,眼裏剛亮起的光瞬間熄滅。

姜铠心裏一刺,腳步頓了頓,但最後還是繼續朝着孫晗走去。走到她面前站定,沒着急說話,只沉默站着。

孫晗頭低垂着,聲音沒什麽力氣地問他:“怎麽是你?”

姜铠臉側的咬肌突了突:“他已經走了,你還要在這兒等到什麽時候?”

像是被提起什麽完全不想想起來的事,孫晗臉上閃過痛苦神色,卻像是覺得自己還不夠痛苦般,主動說:“每次跟他媽媽吵架之後,他身邊必須有人。”

“你說他是去找誰了?”

“文學院的那個嗎?”

連名字都不願意提。

姜铠看向別處,吐出一口濁氣,随即在孫晗面前蹲下:“那你還要在這兒等他嗎?”

孫晗眼裏忽然泛起淚花:“你說我到底哪裏不好?他為什麽要去找別人?”

“你哪裏都好,你沒有不好。只是他看不到你的好,所以他不值得你對他這麽好。”

“他是什麽樣的人,你在他身邊這麽久看得還不夠清楚嗎?他根本就不會為一個人定下心,他身邊永遠擠滿了人。所以不要一直看着他了,也看看其他……地方吧。就算不想考慮別人,那也至少多看看自己吧,別再在這樣折磨自己了,算我求你,好嗎?”

孫晗含淚笑:“可是,我已經停不下來了。”

姜铠握住她的手:“那抓住我,我來拉住你。”

眼淚“啪嗒”,“啪嗒”落在手背上,姜铠感覺到灼燒般的疼,卻握得更緊,直起上半身,想要吻她。

察覺到她沒有閃躲,姜铠心髒瞬間跳得飛快。

“哥,你回來了?”

樓下突然傳來說話聲。

一聽到那個字眼,孫晗身體一僵,然後飛快起身,奔向樓下。

“喻洲!”

偌大畫室裏,身處一片狼藉的人驟然換了人。

看到孫晗下來,原本在一樓的人識趣離開。

“你怎麽回來了?”孫晗沒想到人會去而複返,開心藏都不藏不住。

話音剛落,樓上傳來腳步聲。

姜铠從二樓下來,什麽都沒說,徑直離開。

孫晗垂下視線,當做什麽都沒有看到。

而喻洲像是這才怔怔回過神,垂眸,靜靜看着面前的孫晗。

被他這樣看着,孫晗起初還覺得開心,随着時間越拉越長,而他始終不說話,臉上也看不出什麽表情,孫晗心裏忽而忐忑起來:“我……”

剛開口,卻被他突然開口打斷——

“你要跟我在一起嗎?”他說。

孫晗心口一震,猛地瞪大眼睛看着喻洲。

他從來沒跟人說過這種話。

意識到不是自己的幻覺,孫晗的身體突然不受控制地輕顫起來。因為激動,嗓子發緊,一個“好”字艱難又緩慢地往外擠。

“……好……”

“那個……”

工作室的門被推開,一個女生走進來,怯怯的。

看到來人手裏拿着精心包裝過的盒子,孫晗臉色不悅。

喻洲閑閑側身轉頭看過去。

那個女生見喻洲回頭,臉微紅,雙手遞出手裏的盒子,對喻洲說:“聽說學長喜歡吃巧克力,這是我自己親手做的。”

喻洲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那盒巧克力,随即目光落到那個女生身上,開口:“你要跟我在一起嗎?”

對面的女生一愣。

孫晗“唰”地擡頭看着面前的人,臉色煞白。

那女生愣了會兒,恍惚回過神:“……可、可以嗎?”

見人這反應,喻洲露出沒興趣的表情:“開玩笑的。”

收回視線:“你可以走了。”

那女生臉色青白交加,含着淚跑了。

這短短的幾分鐘裏,孫晗的心情就跟坐過山車一般。見喻洲把人打發走,心裏還是松了松。

目光跟着喻洲,見他坐到沙發上,孫晗跟過去,默了片刻,鼓起勇氣問:“剛剛……你說的話……”

喻洲懶懶靠在沙發裏,擡頭看向孫晗:“你說,喜不喜歡重要嗎?”

孫晗頓住片刻,想到他定下的規矩,咽咽口水,笑着說:“不重要。”

喻洲也笑:“你看,你就不在乎。”

“果然,人就是蹬鼻子上臉。”

一想到岑月那張臉,喻洲莫名牙癢癢。

看來得晾晾她才行。

*

上次險險逃過,岑月還提心吊膽的,然而一連幾天,喻洲都沒來找她麻煩,連碰都沒碰到。

對于這個結果,岑月滿意得不能滿意,抓緊時間忙自己的事。

而一連幾天,自己沒去找岑月,她連面都不露,喻洲心情一天比一天差。

但是這次,他決不再主動去找她。

周圍的人都看出這幾天喻洲心情不好,連老師都在過問這事。

“我們去蹦迪吧。”孫晗提議。

這幾天他都在自己身邊,至于那個在乎喜不喜歡的人是誰,孫晗也不想去追究了。

“好啊好啊,好久沒去了。”旁邊有人附和。

所有人都在等着喻洲發話。

半晌,喻洲起身:“走吧。”

*

光線昏暗的酒吧裏,音樂聲震耳欲聾,舞池裏全是晃動的人影。

喻洲原本一個人在卡座裏喝酒,最後被孫晗拉進舞池裏。

見他順着自己來,孫晗內心極大滿足。

跳得渴了,孫晗出去拿喝的。給喻洲也拿了一杯,端着兩杯喝的折身準備去找他的時候,卻見他跟姜铠站在一起。

不知道兩個人說了什麽,喻洲回頭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簡直比刀子還利,一眼過來,孫晗整個人僵住。

從天堂瞬間跌入地獄的滋味,不過如此。

他只看了她一眼,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孫晗将手裏的杯子随手一放,都沒放穩,全灑了,急忙去追:“喻洲!”

卻被姜铠攔下。

孫晗紅着眼瞪着姜铠:“你跟他說什麽了?!”

姜铠沉默。

“說啊!”

“……我只是跟他說,你去找過岑月。”

“啪!”

姜铠被這一耳光扇得偏過頭去。

孫晗看着他,眼裏全是怨恨,從牙縫裏蹦出兩個字:“卑鄙!”

*

終于借到自己想了好久的書,岑月如獲至寶,邊往圖書館外走就忍不住翻看起來。

剛出圖書館,突然一個人沖到她面前來,吓得她輕呼一聲,人下意識往後退,卻被人一把拽住胳膊。

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我有話問你,跟我走。”喻洲上來,不由分說拉着她就要走。

“诶……”岑月下意識掙紮。

他回頭:“還是你想我在這兒跟你說?”

岑月看了看周圍,已經有進出圖書館的人在往這邊看了。岑月只得跟他離開。

不肯去偏僻昏暗的地方,到一個路口,路燈下,岑月反拉住人:“有什麽事,就在這兒說吧。”

說着,岑月又補了一句:“我走不動了。”

一直拽着她的人竟依言停了下來,轉身面對着她,默了片刻:“……孫晗來找過你?”

沒想到他問的是這個,岑月稍微一頓:“誰跟你說的?”

“你別管誰說的。她跟你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

話音未落,岑月就被人猛地往前一拽:“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被他這一狠拽,岑月感覺胳膊都快脫臼了,發火:“你是暴力狂嗎?!”

看到她臉色發白,額頭鼻尖冒出細細的汗珠,喻洲深吸氣,松手。

“所以你最好好好說話。”喻洲警告。

岑月護着自己的胳膊:“女生之間那些話而已,你那麽想知道我們說了什麽幹什麽?”

“跟我有關嗎?”

“沒有。”毫不猶豫。

“岑月!”

“你既然知道,又來問我幹什麽?!”岑月吼了回去。

喻洲沉默了一會兒:“你不跟我,是因為這個嗎?”

岑月嘆氣:“我說了,你喜歡我嗎?喜歡到不可自拔,非我不可嗎?”

“這重要嗎?”

“這不重要嗎?”

“一句喜歡而已,難道說了就真的會天長地久,白頭到老嗎?”

“當然不會。但是戀愛結婚本就是賭/博,賭錯賭對,一半一半,還算有那麽點吸引力。但是如果連自己的感情都搞不清楚,就是必輸的死局,我為什麽要往裏跳?”

喻洲不屑輕笑:“說得好像比生死還嚴重,這種事不過是你情我願……”

“所以我不情願啊。”

喻洲擰眉:“……你為什麽要背那麽重的包袱?輕松一點,好好享受當下不好嗎?還是你覺得結了婚就真的彼此忠誠了?”

“輕松一點?當過家家嗎?”

岑月輕嘆口氣,很認真地看着喻洲:“也許你不一定能聽懂,但我想跟你說,我跟你不是一類人。”

“我知道,外面再光鮮亮麗的人可能都有自己的難題。但是我的人生,跟‘輕松’這兩個字真的沒有半點關系。我從來都沒有輕松的得到過什麽。所以,什麽活得輕松點,這種話對我來說就是廢話。”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麽,但是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不是因為別人,是我沒辦法面對我自己。”

“享受當下?然後呢?等到垂垂老矣,回憶起來的時候,這個當下是什麽呢?是‘啊,我受了那麽多教訓,終于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麽了。然後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考上自己心儀的大學,離自己的夢想又近了一步。可是好不容易争取來的機會,我是怎麽對待的呢?并不是抓緊時間,抓住機會好好提高自己,而是把自己的時間、精力、人生放在一個連自己的感情都搞不清楚的人身上’。”

岑月氣笑:“這話真是說出來都想找根繩子勒死自己的程度。”

岑月看着喻洲:“我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有很多問題要解決,我真的沒有無聊到要用這種自虐的方式來尋求刺激,打發人生,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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