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68章

chapter 68

“嗯……”

岑月從沉沉夢境中醒來。

病房裏拉着紗簾,白紗宛如濾鏡,讓房間裏的光線都柔和起來。

似乎是聽到這邊的動靜,站在窗邊的人回過頭。

見她醒來,他眼裏便染上淺淺笑意,一如春日陽光般和煦,輕聲:“醒了?”

眼睛還沒完全消腫,岑月眨眨眼睛,問:“什麽時候了?”

聲音甕甕的。

賀庭青走過來,說:“下午一點了。”

岑月被時間吓到:“一點?!”

她竟然一覺睡到這個時候了嗎?

賀庭青完全不在意時間,而是問:“睡得好嗎?感覺有沒有好點?”

岑月看着他,一驚:“你該不會又一晚上沒睡吧?”

一想到這個,岑月忙坐起來。

賀庭青正要開口,病房門被小心推開。

時晉以為岑月還在睡,才沒有敲門,進來之後才發現人已經醒了,原本到嘴邊的話收住。

見到時晉,岑月很快反應過來,忙對賀庭青說:“你有事就去忙,我沒事了。”

自己一覺睡到現在,不知道耽擱了他多久。

賀庭青轉頭看了眼時晉,什麽都沒說,但時晉已然會意,微微一颔首:“我先出去了。”

見時晉一個人離開,岑月着急跟賀庭青證明:“我真的沒事了,真的。”

說着,就要下床。

只是剛掀開被子,就被人攔下來。

“我一會兒就走。”賀庭青嘆息着道。

雖然他語調無奈,但這話就像是給岑月喂了顆定心丸,不掙紮也不着急下床了。

見狀,賀庭青不由笑,坐到床邊,又重複了一遍:“我一會兒就走,所以不要露出這麽有負擔的表情。”

又道:“你還沒有回答我剛剛問題,睡得好嗎?感覺好點了嗎?”

岑月點點頭:“……嗯,睡得很好。已經沒事了,放心吧。”

賀庭青看着她:“真的想讓我放心的話,答應我兩件事。”

“什麽事?”

“從第一次見面,我好像就沒有見你安靜停下來過。我在這裏讓你負擔,我可以離開,但是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着急離開醫院,一切遵醫囑,好嗎?”

他聲音低沉溫柔,岑月不自覺就點了頭。

賀庭青臉上露出笑意,繼續說:“一會兒會有一個心理咨詢師過來,不用緊張,就當聊天就好。”

聽到心理咨詢師這幾個字,岑月腦子裏沒由來地就冒出那些讓她不适的畫面。

咽咽口水,認真道:“好,我會積極配合的,”

又說:“謝謝你。”

賀庭青沒接她的感謝,而是道:“還有一件事,我覺得必須在你清醒的時候跟你說。”

看他表情鄭重起來,岑月腦子那根弦繃緊:“什麽事?”

說完,補充一句:“我現在很清醒,你說吧。”

賀庭青目光沉靜地看着她:“我想說,我是一個成年人,我完全可以照顧好自己。”

“做家務的确不是我的強項,但是不管是打掃還是做飯,所有的家務都有家政。”

“我父母有專人照顧,也有人幫他們打理生活中的一切。他們喜歡過二人世界,即便是子女,以照顧之名圍在他們身邊,對他們來說反而是打擾。”

稍稍一頓:“而我也不願意,把我的二人世界分出去。”

“至于養育孩子,我們家一直以來的觀念就是養育孩子是兩個人的事,瑣事有保姆月嫂,剩下的有我。”

“所以,我并不需要一個人放棄工作放棄夢想,來為我做一些已經有人做,或者完全可以花錢請人做的事。我需要的不是再多一個保姆或者助理,秘書。”

“我要的,是我愛的人好好的待在我身邊。”

*

岑月跟心理咨詢師分開,摁下電梯準備回病房。

她剛剛問過醫生,醫生說她現在可以出院了。

醫院的電梯比較慢,岑月就站在電梯間裏,愣愣盯着電梯旁顯示樓層的數字随着屏幕上滑動的箭頭變化。

盯着盯着,不自覺就盯出神。腦子一放空,賀庭青的聲音突然冒出來,連帶着隐約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睡着之前的胡言亂語,臉就突然燒了起來。

岑月摸了摸自己的臉,搖搖頭,想要強行打斷自己的思緒。

深呼吸,再深呼吸。

冷靜,冷靜。

“叮!”

一聲清脆提示音,電梯到樓層。

電梯門剛打開,一個一身黑色,紮着狼尾的人就沖了出來。

喻洲徑直沖向岑月的病房。

然而推開病房門,看到的卻是已經空了的病床。

被子保持着掀開的狀态,像是病床上的人才剛剛被挪走。

——“有人看到她滿身是血。”

滿身是血……

“哈……”像是心口被巨石壓住無法喘息,喻洲艱難吐出一口氣。

看着空落落的病床,腦子突然也一片空白,只覺得腿軟得厲害,喻洲手不由扶住牆。而手放到牆上,他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在發抖。

喻洲看着不聽自己使喚的手,定定看了半晌,驀地笑出來。

他是瘋了嗎?

這個人跟他有什麽關系嗎?

一個不知好歹,無足輕重的人而已。

就算……

就算……

就算……

也跟他沒關系。

沒有任何關系。

然而,一臉無所謂笑出來的時候,卻不知自己臉上的血色褪盡。

恍惚之際,喻洲聽到有人走近。一時間,所有超負荷的情緒像是找到了發洩口。

滿身戾氣,忽而轉身,卻在看到出現在身後的人的剎那,當即僵住。

岑月不知道為什麽喻洲會在這裏,明明那次她跟他說了那些話之後,他幾乎就從她生活裏消失了。偶然在學校裏見到兩次,他也只是把她空氣,直接無視。

這人突然冒出來,出現在這裏,岑月條件反射身體緊繃,警惕地看着他,問:“你怎麽在這兒?”

以前喻洲每次聽到她這麽問,多少不爽。畢竟那溢于言表的厭煩,實在讓人高興不起來。

然而此刻,聽到這句話,喻洲卻突然笑了出來。

他情緒轉得太快,快得透出一絲詭異。在岑月還沒弄明白這是唱哪一出的時候,人忽然上前。

喻洲一把抱住岑月。

不是幻象,懷裏的人實實在在,柔軟而溫暖。

莫名的,喻洲只覺得眼眶一熱。

心裏卻覺得自己可笑。

竟然有一瞬間怕眼前這一切是幻象。而幻象跟執念有關,所以他竟然在害怕一件根本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的事。

就在心落到實處的瞬間,喻洲卻突然被人推開,踉跄往後退了一步才站穩。

而掙開他的岑月立馬往後退,想要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卻被喻洲眼疾手快拉回來。

“去哪兒?”

“放手!”岑月皺眉,想要甩開他的手,結果不僅沒甩開,反而被握得更緊。

“不放。”說得理直氣壯。

“你又想幹什麽?”

喻洲沒急着回答她,而是借着人就在自己跟前的機會,把人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一遍,并沒有看到明顯的傷口,直接問:“傷在哪兒?”

岑月沒明白:“什麽傷在哪兒?”

“我問你刀子割自己哪兒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岑月覺得莫名其妙,沒好氣道。

喻洲一抿唇,也不問了,把人拽過來,腳踢上房門,将人摁在牆上就去撩她的衣擺。

能割的也就那麽幾個地方。

“啪!”

衣擺剛撩起來,喻洲就挨了一耳光。

羞憤交加,岑月滿臉漲紅,說不出來話。

喻洲像是感覺不到疼一般,完全沒在意她這一耳光,不顧她的掙紮,确認了她身上沒有傷口,才放下她的衣服。一擡頭——

“啪!”

又是一耳光。

岑月雙眼通紅,強忍着眼裏的淚,因為驚恐憤怒,身體控制不住發抖。

喻洲這才注意到她的異樣,後知後覺自己剛剛好像做過火了。

喻洲臉上出現一瞬慌亂,想解釋:“我只是想……”

“啪!”

再一記耳光打斷了他的話。

看到她強忍着淚的樣子,喻洲閉嘴,剛剛沒說完的話默默咽了回去,站着不躲不避,打算讓她出完氣再說。

就在他松下來的瞬間,眼前的人突然撲上來,雙手掐住他的脖子,直接将他推到對面的牆上。

兩個人的位置瞬間對調。

聽到身體撞到牆上那一聲清晰悶響,岑月像是猛地回神,看到自己的手,意識到自己想幹什麽,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手像是被針紮,倏爾收回。

岑月感覺到一陣巨大的挫敗。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所以為什麽一定要把她逼成這樣?!

喻洲看到她臉上的難受跟無助,低頭:“我……”

伸出去想要安慰的手被打開。

岑月擡頭看向喻洲,眼神冷如寒冰:“你可以消失嗎?”

喻洲愣住。

她卻繼續說:“你可以消失嗎?從我的生活裏,我的面前,永遠消失!永遠都不要再出現!”

喻洲臉色一白,喉間輕動。

“對不起。”喻洲道歉。

“對不起。”他又說。

“我只是聽說你出事了,想要看看你到底怎麽樣。對不起。”

岑月重嘆一口氣,讓自己稍微冷靜下來:“我很好,什麽事都沒有。我不知道你聽誰說的,但出事的人不是我,我只是送她來醫院。”

“好了,你想要看我有沒有事,你看到了,我沒事,你可以走了嗎?”

說完,岑月不想再跟人這樣面對面站這麽近,轉身想要離開。

不過剛轉身,手腕被人握住。

“我們在一起吧。”

被突然拉住,岑月還來不及生氣,一回頭就被他這一句話打懵。

喻洲上前,定定看着她:“還是你比較習慣,我們談戀愛吧,你當我女朋友這種說法?如果是,那我們談戀愛吧,你當我女朋友。”

岑月:“…………”

“……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想你跟我在一起,我想你待在我身邊,而不是每次我一出現,就被你拼命往外推。”

“所以,你是過得太順風順水,突然遇到把你往外推的人,然後征服欲作祟嗎?”

“我說過,我不是你的玩具。”

“你覺得,我是把你當玩具?”難以置信。

“不是嗎?”

“你會在意一個玩具的死活嗎?你會想跟一個玩具談戀愛嗎?!”

岑月怔住。

“你之前不是問我,喜不喜歡你嗎?好,我現在回答你,我喜歡你。喜歡到非你不可,喜歡到……如果是你,結婚也可以。”

她的反應冷淡到出乎喻洲意料之外。

“但我,不喜歡你。”她回。

喻洲愣住,一把将人拽上前:“你是在耍我嗎?!”

岑月還是很冷靜地看着他:“我聽到了。”

“……什麽?”

“姜铠生日那天,你跟孫晗說的話。”

——“不過你這麽緊張幹什麽?怕她跑了?還是,你喜歡她?”

——“你瘋了嗎?”

喻洲一僵。

“我無意耍你,我只是想提醒你。”

喻洲覺得這簡直不可理喻:“所以,就因為那一句話,你就要給我判死刑?!”

“如果是你,我今天說喜歡你,過兩天又說不喜歡你,再過兩天又說喜歡你,你難道不會覺得我出爾反爾,嘴裏沒有一句真話?”

喻洲苦笑:“沒關系,反正人都是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

“可我只相信,可以相信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手受傷,碼字比較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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