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夜路

夜路

那封遺書後便再沒有任何內容。

俞慕槐終于明白了為什麽何以夢變的如今這樣沉默。

在她心中，如果不是她跟姐姐說想早點見到姐姐，姐姐就不會在二十三號坐上飛機，也就不會遇上飛機事故從而出事。

所以她才會在自己的日記中寫道，為什麽你不去死啊，何以夢？

“……何以夢看到她姐姐的日記了嗎？”俞慕槐啞聲問道。

“據何以夢媽媽所說，應該是沒有。”楊老師輕聲道，“何以夢媽媽将何夢的日記交給我，就是讓我去還給何以夢的。”

俞慕槐看了眼時間：“現在是晚自習時間，何以夢還在學校，那就正好，我跟楊老師一起去把日記還給何以夢吧。”

“好！”楊老師拿起那本日記，率先走在前面。俞慕槐則落後一步，将之前藏在桌下的那本破舊的日記收進抽屜裏，并且拿起桌上的手機。

手機屏幕自動亮起，顯示出已經通話半小時依然沒有挂斷的電話，電話上面的名字是林辰淵。

他輕輕敲了敲屏幕，随後關上手機，跟着楊老師一起離開了心理咨詢室。

…………

教師裏的學生都在安安靜靜地自習，楊老師輕輕敲了敲門，輕聲道：“何以夢出來一下，老師找你有點事。”

唐雨然擔憂的目光看向楊老師，楊老師則朝她安慰地笑了笑。

楊老師帶着何以夢回到辦公室，其他老師們基本都下班回家或者去看晚自習了，所以此時辦公室裏除了俞慕槐和她倆再沒有其他任何人。

她讓何以夢坐在椅子上，給她拿了幾顆糖，又搬過來兩個凳子和俞慕槐一起分散地坐在她身邊，輕聲道：“首先呢，老師要跟你道個歉，老師今天去你家家訪，翻了你的日記看，對不起。”

“我替林老師也對你說句對不起，我、林老師還有楊老師都看了你的日記，非常抱歉。”俞慕槐帶着歉意輕聲說道。

何以夢垂着頭仿佛對他們說的話并不在意。

姐姐出事後，爸爸連着好幾天都在為了發洩憤怒而徹夜喝酒，醉酒時暴怒之下翻了她的房間，将她藏在床下的日記找了出來，随後便知道了姐姐臨時改機票的原因——是因為她對姐姐說想讓姐姐早點回來。

于是爸爸找到了發洩怒氣的對象，一連幾天都在發瘋地打她罵她，将她屋裏的許多姐姐送給她的東西都砸爛或者撕爛，那本日記也沒有幸免。

楊老師似乎并不在意何以夢的反應，繼續輕聲道：“老師讓你出來也不是別的什麽事，只是有一件東西，你的姐姐讓我交給你。”

何以夢本來垂頭沉默地看着手中的糖果，聞言倏地擡起頭，不敢相信地看着楊老師，顫抖地說道：“姐姐……給我的？”

“是的，你的姐姐何夢，囑咐我讓我還給你的。”楊老師說着，将何夢的那本日記遞給何以夢，拍了拍她的肩道，“我給你請了晚自習，你可以回到宿舍裏去看日記。距離晚自習結束還有至少一小時半，你可以利用這一小時半的時間将日記看完，這本日記裏記錄着你的姐姐何夢想對你說的所有話，我希望明天能看到從前的何以夢。”

何以夢顫抖着手接過那本日記，垂眸看着那本日記沉默許久，抖着手翻開了日記。

日記的第一頁上用她所熟悉的字體寫着幾個大字：帶妹妹逃離深淵計劃。

何以夢看着那幾個字沉默許久，突然泣不成聲，将那本日記緊緊抱在懷裏，

她聽聞姐姐的飛機墜落的消息時沒哭，知道姐姐屍骨無存時沒哭，被爸爸打得半死時沒哭，所有姐姐送給她的東西都被爸爸摔碎時也沒有哭。

她似乎已經忘記了該怎麽表達悲傷，喪失了對情緒的感知，兩個月來她的腦子裏都只有一句話：

姐姐怎麽還不回家？

她一直都在等姐姐回家，等啊等，等到綠葉從樹上飄落，等到花兒慢慢凋謝，等到秋風吹起，從夏天等到秋天，她等了整整三年零兩個月，也沒有等到姐姐回家。

直到今天，在她準備主動去找姐姐時，姐姐終于隔着生與死，回到了她的懷抱裏。

…………

楊老師和俞慕槐看到何以夢哭了後立馬慌了神，兩人一路你一句我一句地哄着何以夢将她送回了宿舍。

與楊老師告別後，俞慕槐拐了個彎，又回到了心理咨詢室。

唐雨然給他的那本關于何以夢的日記他還沒有看，那本日記裏或許還會有線索。

此時大部分師生都已經回家，小部分師生都待在教學樓裏，所以校園中寂靜無聲。他樂的享受這種寂靜，便慢悠悠地走在路上，直到耳邊傳來聲音打破了寂靜。

“還在嗎，小俞同學？”林辰淵的聲音響起。

俞慕槐拿出兜裏的手機，嘴角微微上揚：“在呢在呢林老師，給你一個機會重新整理你的措辭謝謝，現在我的身份可是老師。”

“沒用，在我這裏你依然是小俞同學。”林辰淵不吃他這一套，專心說正事，“現在情況怎麽樣？”

“你不是全程都在聽着了嗎？”俞慕槐疑惑地問道，但沒将這個疑慮放在心上，淡淡道，“何以夢已經拿到了姐姐何夢的日記，她看完日記會有什麽改變不清楚，但是她有一點可以确定，她肯定會聽從姐姐何夢的話，繼續好好地活下去。”

林辰淵沒有回話，示意他繼續說。

“我猜這個劇本應該也快執行完了，只不過就只有這一個校園劇本嗎？未免太短了吧，何以夢的故事還沒交代完呢。”俞慕槐繼續說道，“而且被修改前的劇本咱們還不是很清楚，我那裏還有一本日記，我猜那本日記裏應該就是被修改前的劇本中的何以夢寫的，回去熬個夜把那本日記看完……好的這就是目前所有的情況了，還有疑問嗎林老師？”

“沒有了。”林辰淵手肘撐在桌上，緊皺着眉揉着太陽穴，沉聲道，“這個小劇本确實快執行完了，不過之後還有一個劇本需要執行，那個劇本才是重頭戲。所以看日記別看太晚，養足精神準備好那個……接下來我要去忙點事情，所以基本就不說話了，但是電話別挂。”

“收到林老師！”俞慕槐雖然心中也疑惑林辰淵是要去忙點什麽，但也沒有多問，一口答應下來後便也正好走到了教學樓門口，步伐輕快地走進教學樓。

…………

而另一邊，林辰淵依舊一手撐着頭坐在桌前，揉着太陽穴想着剛剛做的那場夢。

他本來和俞慕槐商量好了，到時候俞慕槐那邊忙起來看日記的時候，他就在另一邊通過電話接受那邊的消息，結果中途聽到一半卻突然睡着了。

他最近精神雖說不上很好，但至少睡眠是充足的，不存在工作時突然睡着的現象；而且就算他連着兩天都沒有睡覺，他也出現像今天的這種狀況。

況且他這次睡着時還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裏，他像是沒有實體一樣飄在空中，或者說是他的靈魂飄在空中，他飄了許久許久，眼前空茫一片。

不知多久過後他才聽見一個撕心裂肺地哭聲，眼前逐漸出現一個人影，他想着那個人影飄去，才發現那個人影竟然是自己。

他看見自己正跪在地上，面前是巨大的光屏面板，光屏面板上顯示着密密麻麻的信息。

他認得這些，這些都是只有天堂島的［管理者］才能掌握的信息，都是關于天堂島乃至整個人間生死輪回的關鍵信息。

毫不誇張，拿到了這些信息，就可以徹底控制人間的生死輪回。

可随後，他便眼睜睜看着光屏面板上密密麻麻的信息一條一條地消失，每消失一條信息都會随之出現一團黑霧，就像是被那團黑霧吞噬一樣。

耳邊響起刺耳的警報聲，他看見自己跪坐在光屏面板前，平靜地看着上面最後一條信息也被黑霧吞噬，原本透明閃爍着光的光屏面板變得漆黑一片。

他幾乎是瞬間就意識到了這是什麽——是主系統。

是主系統偷走了這些信息。

他明白了，之前主系統入侵天堂島後直奔雪蓮，本想是直接從雪蓮那裏拿到這些信息，可沒想到雪蓮卻突然将天堂島［管理者］的位置轉移給了他，信息也随之被轉移到他身上，主系統只能被迫轉移目标。

直到今天也依然沒有找到他頭上，主要是因為天堂島過大一個個找過去非常慢，但這只是時間問題，如果不徹底解決這次入侵進天堂島的主系統，那麽找到他并且拿走這些信息是遲早的事。

在他想明白這點後，那個跪在地上的自己與面前漆黑的光屏面板都憑空消失，眼前的一切再次變得空茫一片，随後他就醒了過來。

他不知道這個夢算不算傳說中［管理者］看到的未來，但他知道這個夢應該算是個未來給他的提醒，讓他提前為這一切做好準備。

醒來後他沉默許久，與俞慕槐确認好情況後便去問Y了。

Y是主系統那邊的人，關于這些Y比他更加清楚。

……但很顯然，Y還在記上回林辰淵試探他的仇。

［Y］：你不是不信任我嗎？問我幹嘛？

［林］：……沒有不信任你，那回只是想試探你一下罷了，畢竟修改劇本可不是小事，當時能做到的人除了我只能是你……

［Y］：？

［林］：……總之，對不起。

［Y］：好的沒事啦，我也不是個記仇的人對吧，不用道歉的啦~

［林］：……

［Y］：關于你說的那個夢，我更傾向于那确實是未來會發生的事，并且是無法避免的，你能做這個夢那便是未來的你給過去的自己的一個提醒，讓你提前注意一下，到時候面對這件事能處理的更好。至于怎麽處理，這就是你們天堂島的事了。

［Y］：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最近好幾個無限空間裏都在鬧事，好像是人間的無限所幹的，再加上隔壁的冥界密室逃脫裏最近鬧的非常瘋，對于主系統的影響極大，祂最近非常虛弱。

［Y］：林，這是個好機會，我知道你現在正在執行的這個劇本快結束了，我也知道你還有一個小孩的劇本需要帶過去，但來不及了，誰都不能确定祂什麽時候恢複，天堂島那邊的事越快解決越好，這點你比我清楚。

［Y］：我勸你放棄那個小孩的劇本，或者你直接在那個小孩的劇本中解決問題也行，具體怎麽做，還得看你自己決定。

［林］：……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