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穿黑衣的劍客

穿黑衣的劍客

雲祁點點頭。是不是他不知道，也不在意。

蕭映又問：“師妹一路上可有為難你？”

“……”靠，幹嘛問這個？難道是個人都能看出來裴毅好欺負被欺負了？不過秉承着不惹事的原則，雲祁忍了，搖頭。

“那便好。”蕭映笑笑，低頭更小聲地道：“師妹從小嬌生慣養，難免有些千金小姐的脾氣，若是為難了你，你也不要太介意，只管讓着些就是了。”

“……？”敢不敢再說一遍？這話雲祁賊不愛聽，憑什麽要他不介意，難道憑她是千金大小姐，憑她是女子，他就該讓着了？

那他還死過一回呢，誰會和一個死鬼計較？

不過他一心撲在試武上，只是腹诽了幾句，并不想同蕭映在面上計較，左右不過是說裴毅，他又不是裴毅，再說他也不會像裴毅一般任人欺辱。

只是這蕭映……怎麽他從前沒覺得，同門師兄如此照顧師妹啊？

蕭映見他點頭，大約是安心了，又說了一句：“生了場大病，裴師弟瞧着與從前不同了。”

“他是不同了，都敢對我大呼小叫、不聽使喚了！”趙岚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在聽牆角，聽到蕭映這麽評價，忍不住跳出來嬌俏一語。

順便抱着蕭映的胳膊，極盡撒嬌：“大師兄！你可得同師尊說說，讓師尊管管他呀，不然他都要欺負到我們頭上了。”

生了一場大病？雲祁沉思。估摸着和他能擠進這具身體有關。

蕭映說話的語氣是在勸解，可臉上掩飾不住的寵溺：“小師妹，裴師弟的病才剛好，你也不能對他太苛刻了。”

“我哪裏苛刻了？我可是一向好脾氣地同他說話，是他先沖我大喊大叫的！”趙岚抿嘴跺腳，蕭映便趕忙柔聲哄她。

雲祁實在忍不了這黑說白、白說黑的對話，這對師兄妹一唱一和，他心中還有些惡心，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站起來要回房間：“頭疼，回去休息。二位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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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岚在背後繼續叭叭：“大師兄你看！如今連幾句話都不給說了！”

雲祁走回房間坐在窗前，窗外可以看到陰城的街道，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一下子帶他回到了當年熱鬧的雲州城。

突然，他似乎看到了姬家的那個年輕人，還是背着那把劍，獨自一人拐進了一條小巷子中。

他看着消失在巷子中的身影，郁悶地想：若是趙岚能有這年輕人一半的安靜，他也不至于這麽煩她。

此次若真能找到幕後真兇，替爹娘報了仇，再回師門回報一番師尊的恩情，他便離了玄門派，哪裏逍遙去哪裏，省得起耳繭。

如果他還能活着。

想着想着，他又困了。這幾日逐漸習慣了做人的困頓，愈發懷念起鬼魂不必睡覺，也不會覺得累的日子來。

夢中，他再次見到了娘。

娘并非他的親生娘親，他自記事起便從未見過生父生母，從來都是獨自一人，浪跡在這世間。

若不是他們收養了他，或許這世間早已不再有雲祁此人。

……

卻說時間飛速，很快便到正式試武的那一日了，雲祁坐在玄門派位子的最後面，勉勉強強能看得清演武場上的人。

得虧是裴毅的眼睛好，年輕幾歲便是不一樣的，若是他本人，指定眼前一片模糊。

此次試武，仙門六大世家中，除卻雲家被滅了門，剩下的俱到場，五大門派也都到了，大家抽簽賽場，彼此以武會友，點到為止。

這第一場要比的二人，已經分別走上演武場，他們都着一身黑衣，其中一人不難讓人矚目，因為他的一頭白發。

雲祁皺眉。看來這姬家的白發“詛咒”，是不論男女的，當日在城外，那個年輕人雖從姬家的馬車上下來，卻不是姬家人了。

“想不到第一場，便能看到姬家人的對決，幸事啊。”

雲祁坐在最邊緣，旁邊的便是六大世家之一的周家，一女子略興奮地對同伴說。

女子的同伴豎起手指：“噓！開始了。”

演武場上，雙方都是男子，個子身形也都差得不多，甚至長相還有些幾分相似，分別施了一禮給對方。

那個白發男子，雲祁聽旁邊女子的話，說是名叫姬鴻影，另一個她們并未提及。

只待一聲令下，那姬鴻影便率先舉起右手捏決，霎時間從他手掌中迸射出一團火，奔襲向對面。

火球一個接一個地砸在演武場的地面上，對面看樣子是一個劍客，被人搶占了先機，只好在煙霧缭繞中左躲右閃，很快，整個場地就濃霧彌漫，看不清二人的身影了。

“在哪？該不會被炸死了吧！”

“不會吧？切磋而已，少有鬧出人命的。”

“快……快看上面！！”

雲祁也跟着那女子同伴手指的方向看去。

從煙霧中，突然騰起一個黑色的身影，矯健靈敏，雙腿膝蓋彎曲，那速度！即便是眼力再好的人，也只能看到他的衣角飄然。

當真是好快！

只見一道白光閃動，如利刃破開了煙霧，下一秒，一柄長劍與黑衣劍客一起，閃身到了姬鴻影面前。

那是一柄冷光劍，直到看清楚這把劍，雲祁才想起來，這不就是當日在城外見過的那個年輕人嗎？

此人手中拿的冷光劍，本身并不稀罕，用它才叫稀罕。

冷光劍唯一的特點，便是出鞘極快，揮劍斬時劍身虛化，實力強大的仙門劍客可以通過此劍扭曲空間，實現将劍由此地快速傳送到不遠處另一個地方的能力。

冷光劍并不罕見，不過使用之人極少，因其速度過快，沒有極高的功力，恐怕無法駕馭，反之還會對自身身體造成一定傷害。

還有便是，冷光劍只有速度快這一點長處，用得不好可收益不大，只要是個懂點門道的劍客，都不會用這種吃力不讨好的劍。

演武場上，黑衣劍客攜冷光劍破空而來，只一道劍氣，便讓姬鴻影如同被一頭公牛撞開數裏般，連連後退，好不容易才站穩了身形。

姬鴻影踉跄倒退時，劍客本該乘勝追擊，很有可能就此勝了，可是自方才劍氣揮開攻擊後，劍客便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着姬鴻影直到對方站穩，不知道在等什麽。

姬鴻影站穩的那一刻，同時左手手掌握緊，竟然有金色的光芒一閃，他本人也在下一瞬間由影子虛化，整個人都憑空消失了。

也就是在一眨眼的功夫裏，只見金光乍現，姬鴻影竟閃身突然出現在了劍客的身後！

他左手手中握了一柄短刀在手，同時右手再次捏決，從掌中發出無數條金色的細線，千萬瞬發，只朝劍客而去！

迎面是無數條金色的細線，劍客卻并未回頭，只見他擡起右手，兩指微微一動，冷光劍飛馳而來，一劍斬，幻影斬斷幻影。

被斬斷的幻影細線，下一刻紛紛吸附在了劍刃上，冷光劍頓時變成金色實體，掉落在地。

姬鴻影的臉上揚起了勢在必得的笑容，看着劍客，右手再次捏決。

劍客低頭看了眼地上的冷光劍，再迅速擡起頭向後一仰，躲過了姬鴻影一掌的攻擊。

“劍不能用了，你怎麽辦？”姬鴻影大笑道。

可下一秒，劍客又彎了彎手指，冷光劍竟然帶着無數條細線，再次飛回手中，随即劍客将手指在劍刃上一抹，頓時血珠乍現，一沾上劍刃，所有細線“砰”地盡數化為塵埃。

姬鴻影見此景，不禁微微蹙眉，擡手預備再次發動進攻，可劍客沒有再給機會了，握劍的手翻轉，彈起劍柄格擋，擋住了攻擊，下一秒，劍尖便橫在了姬鴻影的喉結前。

一切都太快了，看臺上從方才起的全神貫注，到此時的一劍尖定乾坤，終于爆發出了激烈的掌聲。

太快了。結束了。

一片熱烈的掌聲中，就在劍客翻轉手腕格擋的那一瞬間，雲祁的身體不受控制地一下子站起來。

他不曉得身旁是否會有人被吓到，也不在乎衆人的注視，演武場嘈雜，他眼中卻只見那個劍客的身影。

那個翻轉手腕、躲避攻擊的招式，他只在閻羅殿上看過一次，卻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忘記了！

一瞬之間，他只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天地中萬籁寂靜，仿佛世上只有那劍客一人。

是他？那樣一個年輕人？

時過境遷，他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一氣之下敢獨闖玄機山重重劍陣的少年，只是站了一會兒，又重新坐下來。

他冷靜地想一想，當日在城外近距離見這劍客時，他瞧着劍客還年輕，頂多二十歲的模樣，就算看着小，那三年前能有多大？滿二十了嗎？

爹娘被害，可是在他都只有十六歲的十一年前，若幕後黑手真是此人……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他無法想象一個孩子躲在幕後，為雲奕出謀劃策，指使雲奕做惡事的場景。

更何況遠日無怨近日無仇，姬、雲兩家祖上還有姻親，若當真是那劍客，究竟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到底是為了什——

突然，雲祁渾身一個激靈，冷汗頓時就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