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不能說的名諱
不能說的名諱
做鬼三年,他怎麽還糊塗到忘了那禍害人的東西。
八寶法器!
八寶法器這東西,顧名思義就是八件法器,追溯源頭尚未可知,但世間一直有“若是集齊八件法器,便可長生不老、白日飛升、得道成仙”的傳聞。
八寶法器中有三件,早已不見蹤影,其餘的在各大世家和門派中分散,雲家剛好便有一件。
其實雲祁是不信這則傳聞的,他年幼時也曾見過那所謂的法器,是一顆圓潤的玉珠子,只不過,他實在想不通除了這玉本身勉強能值點銀子,還有什麽可值得吹噓的地方。
他不在意,可祖堂卻當個寶貝,一向放在雲家的一處密室中保存,從不示人。
那幾年,雲祁見過太多明着搶暗裏偷,心懷不軌造訪雲府的人,只是一直未有人得手罷了。
難道,是為了那顆珠子?
果然,那東西就不是什麽善物。
他正想着,見那劍客已經握着劍走出演武場了,他暼了一眼坐在前面的同門們,無人注意他,便也從後院子裏遛了。
做個小人物的好處便在此處了。
他一路跟着劍客來到演武場外,雖方才才贏下了比武,可劍客似乎并不感到喜悅,他是從後院繞去的,在拐角處撞見了劍客,看到劍客的側臉,還是與初見時一樣的冷淡。
他正想着如何開口搭讪,才不顯突兀,一個人影突然從劍客身後竄了出來,快步奔向劍客,伸手似乎是想在背後偷襲。
劍客微微偏頭躲開了,停下腳步去看偷襲的人,是方才與之比試的姬鴻影。
“你小子!當真是一點情面都不留給我!”姬鴻影見劍客躲開,也不惱,嘴上雖是抱怨,可面上卻帶着笑:“我好不容易才買通了與你比試的對手,就是想同你好好打一架,你倒好,什麽時候還叫那劍飲了你的血?是真嫌自己的命不夠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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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客搖搖頭,并未回答。
“唉,左右是我輸了。”說着,姬鴻影從腰間解下錢袋,丢給劍客:“喏,歸你了。晚上家中設宴你來不來?”
劍客又搖頭,收好錢袋,撩開衣角時,雲祁剛好看到劍客的腰間挂了個東西,亮晶晶的,姬鴻影也看到了:“那是什麽?在家中少見你戴玉的。喲,還是個這麽別致的玉珏。”
劍客的神情明顯是愣了愣的,這也是雲祁頭一次見這年輕人,做出冷淡之外的表情,不過很快就被掩飾過去了,劍客撫平衣服:“回去吧。”
他們一前一後地繼續往外走,雲祁躲在角落裏,和他們原本是有些距離的,可劍客卻突然轉頭,與他對視了一眼。
他一怔,心中發緊,心道:他是早就發覺我站在這裏,還是不小心看到的?
……應是前者,瞧方才回頭時的從容,和對視時那一眼的淡然,不像是偶然發現他在偷聽,倒像是早就知道了。
不過只那一眼警告,什麽都沒再發生。
劍客像是并沒有瞧見他一般,又轉回頭,離去了。
他給那一眼驚到,心慌得厲害,返回演武場上,不過并未回玄門派的坐席,而是去了姬家人的坐席。
他蹲在姬家人身後,看了一圈,沒見着那日馬車上的少女,遂挑了一個看着好說話的可愛少女,拍拍小姑娘的肩膀。
“嗯?”小姑娘轉臉過來,一臉的疑惑和戒備。
“姑娘,這裏可有一位名叫姬鴻影的少俠?”
那小姑娘四下看了幾眼,道:“鴻影哥哥現下不在此處,你尋他有事嗎?”
“無事無事,就是想找他打聽個人。”雲祁裝作一臉恍然大悟:“哎呀!姑娘既然也是姬家人,或許能認得此人,不如我直接問姑娘吧?”
這小姑娘倒也是真的好說話,好脾氣地應道:“是誰?”
“方才在演武場上與姬鴻影比試的那位,不曉得姑娘可知他姓甚名誰?又是哪家的少俠?”
這話剛一出口,低着頭回話的小姑娘猛地擡頭,眼神驚恐地看他,又緊張地四下張望,似乎是怕誰聽到一般,好在二人身邊,此刻空了幾個位子,想必是預備試武去了。
自然,雲祁便是因此才挑了這姑娘搭話的。
小姑娘似乎是見四周無人注意自己,便轉身回去,匆匆道:“不認得,你去別處問。”
喲,這就叫有門。雲祁心中好笑。才聽到姬鴻影對那劍客說,晚上家中有宴席,還問劍客去不去的。
況且這小姑娘的神情太古怪。
他自诩不是個為難人的,更何況還是個小丫頭,只是除了這小丫頭,此時周圍無人,別的地方都圍坐着了三五人,不太好下手。
他想了想,便扯了嗓子喊:“姑娘怎會不認得他?他與你家人一同前來——”
“噓!不要再說了!”話還未說完,小姑娘便伸手堵了他的嘴,有幾個離得近的姬家人朝這邊看過來。
一個男子問道:“青蕪,何事?”
“沒、沒事,他來問我茅廁怎麽走!”
那男子點點頭,轉過了臉。
雲祁憋着笑看小姑娘,小聲道:“我方才見姬鴻影喊他去家中的晚宴,二人似乎很熟。你既認得姬鴻影,叫他鴻影哥哥,又否認得如此古怪,不會不認得那個劍客。”
果然,這叫姬青蕪的小姑娘被識破了謊言,憋紅了臉,猶豫道:“你、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打聽他?”
“我就是個小人物,不足挂齒,不過見那劍客劍法不錯,心向往之,想要與之結交罷了。”雲祁盡量笑得和善。
裴毅這張臉清秀,若是和善些倒也容易讓人親近。
姬青蕪咬着唇看他,似乎難以啓齒:“若真只是如此,那我勸你……還是不要同他有何幹系了。”
哦?這倒是有意思了。雲祁笑問:“此話怎講?還請姑娘指教,多謝了。”
“我、我不能說!只是勸告你,你若是不聽,我也無法。”
“行,青蕪姑娘的話我自會考慮,只是我十分好奇,他究竟是什麽人,讓姑娘連提一下名字都不願意?”
姬青蕪猶豫了片刻,小聲道:“他、他也是我的一位堂兄,名叫……叫姬塵影。”
雲祁一愣。他對姬家人白發的判斷又錯了?不過不論如何,有名字就好說了:“那便與你的鴻影哥哥是同輩了,你為什麽只敢提姬鴻影,不敢提他?”
姬青蕪再次慌張地搖頭,看着是着急了:“我不能說,你別再問了,我只說這些。你若是執意與他結交,便自己去靈溪水榭尋他,別來問我,我一概不知。”
說完便坐正了身體,任雲祁怎麽問詢都不再出聲了。
方才問話的男子又轉頭看他們了,估摸着是疑慮:問個茅廁怎麽要這麽久?雲祁見沒希望再問到什麽,便起身離開。
姬青蕪說的“靈溪水榭”,是陰城內的一家客棧,與玄門派諸人下榻的客棧距離不遠,隔了一個巷子,所以那日,他才在房中見到姬塵影折回小巷子,恐怕是外出辦事,當時正要回客棧去吧。
他到了客棧,找店小二詢問姬塵影的下落,只說是那位與姬家人同行的黑發劍客,姬塵影的特征不俗,只一把不值錢的冷光劍,就同其身旁的白發姑娘實不相配。
店小二想了片刻,果然記得:“那位客官一柱香前回來過,被一行幾個瞧着兇神惡煞的客官給帶走了,我瞧着他們可不面善,留了個心眼,似乎是往陰山上去了。”
陰山。雲祁心道,陰城和雲州城不同,此地山脈衆多,一劍派所在的山叫神山,這陰山卻是個與之相反的荒蕪之地,去哪裏作甚?
還是去看看吧。
他趕緊趕了過去,店小二說那是一行幾人,不可能完全失了蹤跡,果然,他剛一到山腳,便見一處草叢破敗,像是有打鬥過的痕跡。
跟着這痕跡一路朝山上走,山腰處有一方洞穴,雲祁遠遠看着,還未進去,便聽見裏邊兵刃相碰的聲音。
“你個下賤的東西,到底說不說?”
來之前,雲祁本不擔心姬塵影會吃虧,畢竟兄弟倆的那一場比試,已經足見其實力了。
可俗話說的好,雙拳難敵四手,惡虎還怕群狼,對方人多勢衆,他還想從姬塵影口中,問出那奇特的功法是什麽人教的,姬塵影可不能在這裏出事了。
想到這裏,他便連忙摸進洞內,這洞并不黑,最裏邊的頂上還開了個口子,有日光稀疏地照射下來。
這一看,他不由得挑挑眉:不出所料,圍攻者衆多,但……姬塵影此刻一人提着劍站在中間,四周倒着七八個年輕人,各個都是白發,披散淩亂,捂着胸口,正中氣十足地朝姬塵影叫嚣。
也是不曾見過被打倒在地的,罵站着的。
冷光劍上并沒有血,可見姬塵影是留了手的。
只是面對這群人如何叫嚣,姬塵影都是一聲不吭,甚至臉上都沒什麽表情,似乎自己是個聾子一般,沉穩得很。
唉。雲祁不由得咋舌。若姬塵影在演武場上并未使出那功法,他倒是挺欣賞這樣的人,話多的,不見得就是有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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