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看不明的吃食

看不明的吃食

“裴行簡。”

“裴行簡。很好，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這人看着口無遮攔，可洞察力卻不比姬輕羅差。雲祁少不得要小心應付：“在師門過得不舒服，大哥能護着我。”

姬鴻影搖頭：“這些你騙騙輕羅還行，我可不信。”

雲祁也明白，這個理由便是當初在陰山山洞中，說給姬塵影，姬塵影也不信，何況他還拿獨目琉璃珠的下落，換取姬塵影的區區庇護，怎麽想都是他吃虧，圖別的。

只是今日知道姬青岚的事，他便都明白了。

姬塵影将裴毅這具孱弱的身板，看做年幼喪去的胞弟，便能設身處地站在裴毅的角度去想，覺得裴毅在師門過得辛苦。

想來爹娘是那樣的出身，與胞弟年幼時一定受盡了苦楚，所以才見不得像胞弟這樣的人，受人欺負吧。

怪不得他當初說給姬塵影畫圖，幫忙尋珠子，姬塵影一點都不着急，還以為是防着被诓騙，原來是真的不在意珠子。

只是這樣一來，新的問題就又困擾了雲祁。

三年前雲家滅門時，姬塵影趕去雲州城做什麽？若是不為珠子，還能是為什麽？

還是說，姬塵影那時确實是為了珠子的，可如今見裴毅在師門受欺負，又想到了胞弟，便不在意珠子了？

這多少有點牽強啊。

不過人都是有軟肋的，姬塵影的坎坷出身，和幼年見胞弟離世的經歷，恐怕就是其真正的軟肋所在。

雲祁想着從姬鴻影處再撈點東西出來，便道：“我與雲家公子是朋友，遂可能有獨目琉璃珠的下落，這些年來一直受人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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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武那日，我見你們家的人逼迫大哥，讓他交出珠子，我知道他肯定是沒有的，當時便想着我幫他找珠子，請他庇護我。”

姬鴻影眯起眼睛，估摸着是在思量他話中的可信度：“找他要八寶法器，姬卿寒是瘋魔了。”

“當日大哥對他們留了手，并未傷他們分毫。不過，也不能怪你家的人，三年前雲家滅門一事，聽聞大哥趕去了，世人都知雲家有八寶法器。”雲祁看着姬鴻影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說。

姬鴻影轉過臉：“……你在試探我？”

“……”他着實有些佩服姬家人了。

“不必費工夫了，我從不藏着掖着什麽，試探也無用。我雖不明白你為何對塵影的事在意，也沒興趣知道，但可以明确告訴你：你套我話是套不出什麽的。”姬鴻影淡淡道：

“我與塵影只是出自同宗，平常堂兄弟罷了，平日裏你也看到了，我二人不見得有多親近，說不出什麽花樣。

他在家中除了與輕羅親近些，便再沒有旁人了，你來問我，只因在輕羅那裏碰了壁，沒法子了，我說的可對？”

姬鴻影的的确确，如雲祁想的那般沒有城府，因為太聰明，反而不屑工于心計，倒是灑脫。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打擾了。”雲祁放棄了，起身準備告辭。

“不論你對他做什麽想法，我都不擔心，畢竟他算是從墳堆裏，自己爬出來的人。”姬鴻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雲祁回頭，不知道這番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姬鴻影繼續道：“別的我不好說，他胞弟的事，這些年倒能看出些苗頭。那孩子死在外面，他始終不能釋懷，這些年來以妖力尋其魂魄，也遍尋往生之法，卻始終無果。”

雲祁與姬鴻影對視片刻：“多謝。”

他離開院落時，姬鴻影還是那副閑散的坐姿，耐着性子，依舊撒下魚食。

他回到自己的院落，等姬輕羅，等了許久：“小樂子。”

“裴公子。”

“你再去幫我問問你家四小姐，她當真不來了？”

“四小姐說了，她突然肚子不舒服，她娘親又喊她回去吃飯，恐怕幫不了忙，請裴公子自己動手，好吃不好吃不要緊，心意最重要。”

齊樂這話，半柱香前他便聽過了，可就是不死心。

從姬鴻影處回來後，他在院子中枯坐了一會兒，被齊樂提醒，他家公子就快要回家了。

他便讓齊樂去請姬輕羅，那死丫頭居然推說身子不舒服，來不了了，還什麽她娘喊她回去吃飯？可以再敷衍點嗎？果然還是生氣了，故意報複他的吧！！

于是被放鴿子的他，站在廚房中看着眼前的廚具，有些後悔昨晚打翻杜淼的菜盤子。

有道是天道好輪回。

估計是看他實在為難，齊樂忍不住問：“裴公子，您真就一點都不會嗎？”

“會。”他很誠實地說：“只是沒什麽天賦，你信嗎？”

齊樂驚疑不定地看他：“……反正、反正我不餓，我就不試吃了。”

雲祁苦惱不已。

當初爹娘除了教他識字、功法之外，也是教了做菜的，只是他當真沒有天賦，回回下廚，都是無極的災難，娘後來都有陰影了，摸着他的頭直說：祁兒日後娶個會燒一手好菜的娘子便是了，咱們不學了。

爹的話……爹看着滿廚房的狼藉，默默地出門采買新工具了。

“你家公子自己要求的，吃死人了可別怪我。”雲祁轉頭郁悶地看齊樂，突然有了心思：“哎嘿！小樂子，不如你替我做？”

“……裴公子可別說笑了，小的不會！”

“小孩子家家，學什麽不好，淨學睜眼說瞎話！我就是從輕羅住處回來的，還遇見了綠茵，人家姑娘可說你會做，連糕點都會啊。”

齊樂嬉皮笑臉地湊上來：“她還記得？”

雲祁睨他一眼：“想知道？”

齊樂跟條哈巴狗一樣地殷勤點頭。

“替我把這飯做了。”

齊樂馬上又聳拉了臉：“裴公子，不是我不想幫你，做頓飯而已，又沒什麽的，只是我家公子今早出門前特意吩咐過我，不讓我幫忙作弊啊。”

還提前吩咐？那小子安的什麽心！雲祁氣鼓鼓的：“靠，他……他不會知道的，移花接木懂不懂？”

“真的不行……”

雲祁循循善誘：“你小子怎麽這麽死心眼，不想娶媳婦了？”

“想！可……裴公子您就別為難我了！公子以前經常吃我做的菜，他嘗得出來……上次因為劍的事他就……”

“劍？什麽劍？”雲祁跟被人扇了一耳光似的，激動道：“劍怎麽了？替他給姬輕羅，我還做錯了啊？好心當成……那什麽肺！”

“沒沒沒、沒做錯……”

看齊樂實在為難，雲祁也覺得有些過了，便道：“算了，不為難你，我自己來就自己來。你出去，被人看着我更不會了。”

齊樂立馬滾遠了：“好的裴公子！”

不曉得姬塵影回來的時候，看到他在廚房中忙碌的樣子，會不會很感動，畢竟這種事做之前覺得難，一旦動手了，也挺有意思的，他還沉浸進去了。

就是賣相比那杜淼做得差了點意思。

他也是心軟了，他沒有親生的兄弟姐妹，只一個堂兄，還是個混賬東西，可是他懂得失去珍視之人的心情。

姬塵影一定很疼愛自己的胞弟，胞弟走時，他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況且雲祁也一直打從心底裏信他，當年一個小孩子，是幕後元兇的可能性太小。

雲祁覺得自己與姬塵影之間，也算一種緣分，雖然自己動機不純，可姬塵影不也是将他看做胞弟的影子嗎？

這樣的關系各取所需，不累情誼，再好不過。

“喲，大哥……呃，哥哥，你回來了。”他見姬塵影回來，打招呼。

他一個快而立的成年男子，叫姬塵影一個剛弱冠沒幾年的小子做哥哥，姬塵影也真是不怕折壽。

姬塵影站在正午的陽光下，逆着光，臉色似乎有些蒼白，聲音很輕，也很溫柔：“嗯。”

雲祁趕緊獻殷勤：“這日頭也太毒了，瞧給哥哥曬得臉色發白，快些進屋休息，我把飯菜端進屋裏給哥哥吃。”

姬塵影嘴角含笑，上前來：“我幫你。”

還真有個做兄長的樣子。雲祁也沒拒絕，略做收拾，準備同姬塵影一起回房吃飯。

看着幾個盤子中發黑的菜，他在心中賭咒：此生再也不進廚房。轉身一看，姬塵影站在他身旁不走了。

他想着那些糟心的菜，心中不免有些煩躁，擡頭：“走啊？”

不料，姬塵影忽然擡起手，撫上他的額頭擦去了什麽，笑得十分寵溺。

他心中一驚，頓時如同萬馬奔騰。

若不是知道，姬塵影這是将他看做胞弟的舉動，心裏對“他”憐愛，他真想把手中的盤子，直接一整個扣在姬塵影那張俊俏的臉上。

他對着姬塵影的笑容抖了三抖，扯起嘴角，勉強笑了笑。

回房吃飯，飯桌上二人對坐，因方才姬塵影擡手幫他擦臉上灰塵的舉動，他覺得有些尴尬，姬塵影卻對他做的飯很感興趣，一落座就開始盯着仔細瞧。

一會兒你吃了便不感興趣了，現下想看便看吧，趁還有命……雲祁想着，忽然看到齊樂站在門口躊躇不進來，趕忙招手：“小樂子，坐坐坐，一起吃。”

齊樂連忙擺手：“不不不，不了不了，裴公子的好意心領了，小的一點都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