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久未歸的故居

久未歸的故居

還是笑起來好看些，也不讓人那麽難過。雲祁在心中想着，嘴上也順勢說了。

拍馬屁嘛，就得不要臉。

要臉，那還拍什麽馬屁？

“……”誰知道姬塵影轉了臉到一邊，索性直接走進裴毅的房間裏了。

這是不喜歡旁人誇他好看？怪人，不過雲祁記住了，所謂懂得變通，才是有前途的馬屁精。

裴毅的房間不大，但一人居住足矣，四面牆上有兩面光禿禿的，其餘的地方都挂着一些字畫，還有一些一瞧，便知道是他自己寫的字。

因為……實在是太！醜！了！

雲祁暗笑，這字可是真不如他，他在雲家的那些年，也算是學了不少東西，除了燒菜沒什麽天賦，別的都略通一二，誠然字也不似裴毅這般狗爬。

裴毅倒也有閑情逸致挂上去，真不知道這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房間中除去多了一些換洗衣物，和他當初醒過來時的所見，倒差不多。

那日剛醒，他便被趙岚拖着去了陰城，都沒來得及仔細看看裴毅的書桌，上面有些亂七八糟的書信。

書信有的放在書桌下層，有的直接攤開在桌上，雲祁草草地翻閱了幾封，都是家書，沒有落款，寫信的似乎是裴毅的某位長輩，因為話說得很是拿捏，但又不親近，也就不像是爹娘了。

雲祁對裴毅還是一無所知，遂即便那些家書枯燥，他也一一認真仔細地看下來，全部讀完，才發覺裏頭的奧妙。

“發現什麽了？”

“每封家書都是例行公事一般，只問些不痛不癢的小事，末了加上問一句：汝弟近況如何？很明顯，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像是問安，倒像是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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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裴毅打聽其弟弟的。

雲祁沒說完便住嘴了，是因為問話的，是姬塵影。

方才看信，他想着這裏頭的蹊跷，一時忘了姬塵影還在，随口一說，更是忘了他現下就是裴毅，自己說自己的家書有問題，還在這裏一本正經地分析，完蛋。

其實也是姬塵影問的問題，本身就有問題，哪裏會有人這麽問的？發現什麽了？在自己的房間中能發現什麽啊？難不成又懷疑他？

他擡頭看，姬塵影正盯着他手中的信，仿佛沒覺得自己問的問題，有什麽問題。

他道：“哥哥，家書而已。”

姬塵影一愣，随後伸手拿過他手中的信，翻至背面，紙張的背面印着一枚印記。

是無塵峰的家徽。

雲祁認得，是因為在雲家時，他曾經見過裴家的人上門做客，對方的衣服上便有這樣的印記。

“呃……是這樣……”他立刻解釋：“家中極看重天賦，弟弟又比我要有出息，他們便不大重視我，所以我在門派裏才會受欺負，家書也會這樣。”

陰山洞中的說辭，他還記得很清楚，如今裴毅坐實了是無塵峰裴家的人，不解釋一番，可就立不住腳了。

做戲嘛，一定要細節嚴謹，邏輯自洽。

不過裴毅來自無塵峰的事，也令他吃了一驚，他從前在姬塵影面前誇下海口，是覺着姬塵影不會大費周章地去查，就算查了也沒事，編個旁的故事就是了。

現在想來，以姬塵影的性子大概早就查過了，結果查出來的，又恰好是這個結果，這可真是瞎貓遇上了死耗子。

裴毅姓裴，可雲祁從沒有真的覺得，這與無塵峰上的裴家有什麽幹系，裴家人在外頭有些名氣，靠的是莽。

這莽是字面意義上的莽。

裴家很有錢，早年經商，後來送家中子弟四處求學，拜的各個都是有名有派頭的門派，走路都比旁人多兩條腿，豪氣異常。

裴毅嘛，并非雲祁狗眼看人低，裴毅此人着實有些……質樸……純樸……簡樸……嗯，大概是為人比較樸素吧。

因為有錢，裴家人也都是各個眼高于頂的，雖不能說是愛欺負人吧，人家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大家風範犯不上，但也絕不至于被趙岚欺負成那個鬼樣子，還幫人家洗衣服。

趙家在錦書城算得上是大戶人家，可要比裴家，還是差得不止一星半點。

裴毅若真是裴家的孩子，趙岚怎麽敢這麽欺負他。

除非他不是，或者他已經不受家中的庇護。

可信又是一封接着一封寄來的，最近的還是雲祁上身，離開門派後幾日來的，裏頭也問了裴毅，為何不再回信？後面幾個月，才逐漸沒了的。

除卻這些家書，再沒別的有用的書信，雲祁翻騰累了，便拉着姬塵影遛到廚房飽腹了一頓。

吃完又去內門院，一路暢通無阻，想必是他師尊發過話，否則趙岚第一個不樂意見他們瞎溜達。

他住的地方，和裴毅的房間不大近，整個玄門派中，除了小師叔門下的靖珩，就數他這裏最清淨。

門上打了封條，他推開門，一股黴味撲面而來，連帶着灰塵，像是他離開的這三年中，他們再未有人進來過一般。

“這便是雲祁師兄的卧房了。”雲祁一邊說，一邊打量着姬塵影的神色，不出意外地看不出什麽來：“哥哥，你坐。”

他惦記着在門派裏留下的細軟，裴毅窮得要死，這種事還得吃以前的老本，回頭事情了了，他還想着給裴毅燒紙做法事，說不準還有機會修個好墳，這都需要錢。

櫃子裏的銀钿和銀票都還在，想來是師尊在，沒人敢造次，他便想着等晚上姬塵影沒跟着了，全部偷偷帶上！

夾層中放着鑰匙，用來開啓荒山密室的那扇門，裏頭有開光法器鎮着，放着八寶法器，獨目琉璃珠。

那珠子有什麽用，他到現在都不知道，準備等晚上遛出去問問師尊，若是沒什麽危害，便取了給姬塵影。

他想着這些，摸來摸去摸了好久，才頓悟哪裏不對勁：冊那，老子鑰匙呢？！

“哥哥哥哥哥哥！！”

姬塵影走過來：“怎麽了？”

雲祁語無倫次：“我！東西！東西丢了！！哪個王八羔子敢偷我的……呃，偷我師兄的東西！！”

姬塵影按住他的肩膀：“你先別急，是什麽東西？”

“鑰匙！我、我剛想起來，師兄還有一處藏珠子的地方，我想帶哥哥去，可得用鑰匙！”

“……是不是記錯了地方？”

“不可能！”當年他下山沒帶着，正是因為師尊在此，絕對比別處都安全，他怎麽可能記錯。

看樣子玄門派這些年，不僅出了裴毅這樣弱不禁風的弟子，還出了心思不純的小賊！

師尊座下，豈有此理！

雲祁急得慌亂不堪：“珠子……不行，哥哥你快、快帶我去！就在西邊的山上，我指路！”

姬塵影看上去有些為難，但經不住他的央求，當下二人便瞬至山上，一落地，他便往上沖，做鬼時因那開光法器，他無法靠近，現下可沒什麽好顧慮的了。

珠子藏在密道裏，鑰匙是用來開密道門的，不過他自然有丢了鑰匙，也進得去的通道，反正是打算給姬塵影的，也就不避諱着一起進去了。

還好，那法器确實還在，與他做鬼時來看過的那幾次無二，這法器還是他上山後求師尊求來的，為的就是保那顆珠子的平安。

畢竟再怎麽說，珠子也是爹娘留給他，唯一的東西了。

盒子打開，珠子果然不見了。

只是他見法器安好，便不再擔憂了，此密道設了禁制，尋常人，譬如上山打獵的，自然是到不來裏頭的；會些法術的，也不會到這荒山中瞎尋摸，即便是尋到也不怕，法器未被破壞，只要有人靠近，師尊便會知曉。

唯一的可能，正是被師尊取走了。

想到此處，他的心稍安，既然珠子不是被旁人取走就好，只是晚上免不了要問一問師尊，大約是他老人家覺得放在外頭不安全，取回門派了吧。

方才看到鑰匙沒了，驚疑不定，想不了那麽多，現下想通了，也放下心來，一驚一乍間，都有些虛脫。

裴毅的身子骨太弱，冷汗冒了一層又一層，雲祁坐下休息片刻，對姬塵影道：“珠子有着落了，哥哥放心吧。”

姬塵影沒說什麽，搭上他的手腕摸脈：“以後不要這麽沖動，你身體本就孱弱，經不起大喜大悲。”

姬塵影說話時就坐在他身邊，低着頭輕聲細語，一時間叫他恍了心神，盯住姬塵影的側臉去看，那聲音如春風拂柳，撩撥心弦。

這樣好看的人，還管他是不是半妖？杜淼不偷着樂吧，整日裏瞎琢磨什麽呢。

“知道了。”他也小聲說，不着痕跡地将手抽回來。

別是等下摸着摸着，再摸出來什麽不對勁來，據傳江湖上聞名已久的薛神醫，僅憑絲線診脈，便能知人男女老少，年歲幾何，說得玄之又玄。

姬塵影跟着那個師父學了幾年醫術，萬一摸出來他不是裴毅呢，萬事還是保險為上。

姬塵影也将手收回去：“回去吧。”

“嗯。”

再回玄機山上，雲祁懷着滿腔的疑慮，好不容易終于熬到了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