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拍馬屁的守則

拍馬屁的守則

“哪能啊？師尊叫蕭師兄來接我們，蕭師兄可別失了分寸，丢了師尊的臉。”雲祁懶懶道。

對付這倆貨還不簡單？

“……你！”蕭映氣急。

除了這些話，也說不出來別的了。雲祁折返過來拉着姬塵影，不希望姬塵影在這裏同他們起沖突：“走吧哥哥，見師尊要緊。”

一路上所見的景色，皆與當年無二，雲祁無限感慨，邊走邊指着什麽，對姬塵影道：“哥哥瞧那顆銀杏，這些年下來給小師叔揪的，都不剩幾片葉子了。

還有那個！是輕徽師叔從山下帶回來的漢白玉臺階，奢靡吧？還是小師叔，在上頭刻字，壞了臺階，當真可惜。”

姬塵影問：“什麽字？”

“到此一游咯。”

姬塵影笑得十分溫柔。

“那邊是弟子房，不過四門并不同住。再旁邊的那個是小池塘，每年都有喝醉的師兄弟掉進去，第二日才被撈上來，拖着病體領罰。”

他一邊說，一邊見姬塵影看他，似是有話想問，連忙道：“我可沒有。幾乎都是輕徽師叔和小師叔門下的弟子。”

不過越說，他便越傷感，想起在師門的種種，總是和傷感的過去緊密聯系。

二人行至師尊卧房外，他躊躇着不敢進去。

反而是姬塵影，自報家門，彎腰致禮，實在是輕車熟路，雲祁一瞧，他更不能失禮，趕忙跟着稀裏糊塗地行禮。

“唉……”虛空之上，一聲嘆息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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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他當年離開時，師尊都沒有這樣嘆息過：“……回來了。”

“弟子不肖，今日特回師門請罪。”他撩起衣袍正要下跪，一道掌氣從門內而出，打了他一個踉跄，後退半步：“師尊……？”

“三年前，我已逐你出師門。”

雲祁啞口無言，心中有無限的愧疚：“師尊……”

那日姬塵影帶來的信上，寫的正是當年他下山時，師尊對他說過的話，那時他便猜到，師尊知道是他回來了，而并非是裴毅。

“逆徒，你可有何辯解？”

雲祁低頭：“并無可辯。”

門內殺氣驟起，姬塵影伸手去拔劍，雲祁搖了搖頭，阻止姬塵影。

“師尊要罰，弟子絕無怨言。”言罷，雲祁再次跪下，俯首磕頭：“弟子自知對不住師尊。只是弟子三年來從未後悔，若時光倒回，弟子的選擇仍不改變。還請師尊降罪。”

久久沒有回應，久到他跪着不動，全身酸痛，才聽門內的聲音緩緩道：“……起來吧。”

“師尊不責罰弟子，弟子不敢起來。”

門內再次嘆息：“我門修得順意緣法，因果報應，自有降罰，且你已不是我玄門弟子，不必跪我。”

說不必跪，卻也沒有再阻止他跪，又撤了萬劍陣，叫他二人上山。雲祁知道，這說明，師尊至少還沒到與他恩斷義絕的地步。

他在姬塵影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整條腿都麻了。

“緣法至此，倒也不枉費你一番心意，苦苦求得，也算……自有命數吧……”

這話雲祁聽不明白，正要開口問是什麽意思，身旁的姬塵影恭恭敬敬地拱手：“多謝成全。”

門內的聲音道：“不必謝我，如今一切順遂，也是你應得的，既已求得所求，往後便好自為之。”

雲祁一頭霧水：“什麽？什麽事？師尊和哥哥——？”

這話問的，門內的那位靜默，身旁這位更是慣常的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任他怎麽看，還有眼神示意，都當做沒瞧見，不吱聲。

片刻，門內道：“不必事事知曉，反而過得快意。”

“是。”話都說在這裏，就差沒說“少管閑事”了，雲祁哪裏還敢說什麽，只是看着姬塵影，不免心裏納悶：這小子能求他師尊做什麽？

莫非是與萬棺墓裏的那座墳冢有關？那些孤魂野鬼的低語，有說過什麽法陣，他那時便懷疑，萬棺墓裏的風水陣有貓膩。

此時不問更待何時：“師尊，此次徒兒上山是有一事不明，想請師尊指教。”

門內沒有回答，便是默認了。

“弟子在東海城的萬棺墓中，見到了一座墳冢，那墓碑上寫着雲祁師兄的名字。”若姬塵影此刻不在身邊，他大可直截了當地問師尊，怎麽他的墓跑到那種地方去了？怎麽姬塵影說認識他，他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過這樣說，他知道師尊也會懂。

青竹卻說得玄之又玄：“你既回來，便是新生，前塵往事由此地起，一筆勾銷便是，方不辜負此番業障。”

“怎麽能一筆勾銷——！”雲祁下意識脫口而出，大仇未報，怎麽能一筆勾銷：“不，師尊，我——”

“下山去吧。”

雲祁一驚：“師尊？！”這便趕人了？！

“下山去吧……”聲音空靈，門內的人應該已經離開了。

為什麽？姬塵影便算了，為什麽連他師尊也避而不談，他看起來真有那麽好騙嗎？雲祁萬分不解。

姬塵影好歹還有說的時候，在萬棺墓便是親口說了當年之事，可師尊……師尊這就難辦了。

要不晚上偷偷再找師尊一回？萬一師尊是顧忌姬塵影在，不好說什麽呢？雲祁心中計較。

實在不行，就還用從前的招數，多磕幾個頭耍無賴，好歹是個法子。

他這人一旦想到法子，心中便像落了顆石頭般，只等去做便是，當下暗自決定好，也不追問姬塵影了，拉着姬塵影回他從前的居室。

“來都來了，雖說師尊讓我們下山，可也沒說不能住不是？回去收拾些細軟。”他明着是對姬塵影說，實則是給等在院外的蕭映和趙岚聽的。

方才剛出去，他倒是瞧見有趣的東西了，這蕭映的手，怎麽就搭在趙岚的手上了？

試武時見他二人就有貓膩，也不奇怪，雲祁只當沒瞧見，只要這倆人不惹他。

而姬塵影嘛，他們是不敢惹的。

“走了，蕭師兄，趙師妹。”

這兩人不情不願地在前頭帶路，雲祁現下的身份，是仙師青竹的外門弟子裴毅，自然不能直接回內門院落，又不知道裴毅住在何處，便找了個借口，說蕭師兄身為師兄，豈有走在後面的道理？

蕭映十分受用，走在前面帶路，雲祁亦樂得如此。

裴毅住的地方離小池塘不遠，在一個偏僻的角落中，趙岚推開門，撇嘴道：“收拾完東西就趕快下山。”

雲祁笑道：“喲，趙師妹，怎麽的，這麽着急趕我們走，怕我們看見不該看的東西啊？”

趙岚一下子便紅了臉：“你！裴！！毅！！”

雲祁掏掏耳朵：“在呢在呢，我又不聾。”

趙岚似乎有話想說，可眼神一轉，看到他身邊的人，又縮回了蕭映身後：“哼！”

蕭映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師尊既已說了讓你們下山，便不要耽擱了，更何況外人在此也不方便。”

“外人？什麽外人？誰是外人？”雲祁嚷嚷。

裴毅自然不是，畢竟沒有被師尊當面逐出過師門，在師兄弟間，雲祁此刻還算得上是玄門派弟子，這外人一說，自然就是指身邊這位了。

趙岚撅起嘴：“你……明知故問！”

雲祁道：“哦，你是說我哥哥？沒道理啊，我只是離了門派，可依舊是師尊的弟子，既如此，我哥哥怎麽能算是外人呢？”

趙岚嘴快：“什麽哥哥，還不是你死乞白賴認的……”

雲祁搶話道：“認什麽認，怎麽就是認了？他就是我親哥，又幹你什麽事？我說妹妹，怎麽的，你還要滴血驗親嗎？你管的着嗎你！

師尊都沒說外人不外人，你見哪個外人幾次三番來見師尊，還能見得到的？合着外頭師尊的萬劍陣，你覺得是個擺設嗎？”

趙岚跺腳：“你你你！我竟不曉得，你在外頭學得如此伶牙俐齒！裴毅！我今天非要——”

不用看都知道，姬塵影站在那裏，即便沒什麽表情，也是一種威懾，令趙岚害怕，蕭映更是說不出什麽話，只知道蹙眉露出不悅。

于是趙岚跺着腳大聲道：“不管他們了！愛下不下！死在山上都沒人管！大師兄，我們走！”

雲祁語氣悠然：“走好啊師妹，小心閃着您那水蛇般的水桶腰~當心路滑磕着，啊，不過真磕着了也無妨，不是還有蕭師兄在嗎？叫他背你回去，就是不知道背不背得動您——”

趙岚的背影一頓，下腳都重了幾分。

雲祁純粹是圖好玩，雖然趙岚嬌蠻跋扈了些，對裴毅也不好，到底是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既是同門，他就不得不顧着師尊的面子。

他見二人走遠了，回頭關門，想好好看看裴毅的房間，卻見姬塵影微微低着頭，竟是在笑。

“哥哥笑什麽？”他走過去，還不忘怕馬屁：“多虧有哥哥在，我說話也硬氣。”

雲氏馬屁守則第一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守住這條，天下第一馬屁精的頭銜非他莫屬。

姬塵影沒說什麽，只是笑容收斂了些。

這小子平日裏的情緒收放，十分克制，連做表情都是淡淡的，很少有這樣的笑，看樣子是很開心的，倒叫雲祁無端想起，在白芨的記憶中，抱着屍身大哭時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