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情深則不壽

情深則不壽

事實證明，雲祁一點都沒冤枉這混賬，他設計趕走雲祁，掌家幾年，将祖上積攢下來的基業全揮霍幹淨了，家中只他這一個草包後人，祖堂無可奈何，一邊勉強撐着開支，一邊好言勸誡，可屁用都沒有，混賬羔子甚至還敢在祖堂上直接動手打人。

當年祖堂那群老不死的，也是實在沒辦法了，還曾想讓雲祁回去，總好過雲家衰敗。

雲奕揚着下巴，睥睨小塵影：“什麽人？”

小塵影對他倒是很恭敬：“我來求、見雲公子。”

“啊？”雲奕掏掏耳朵，打量小塵影和馬車上的徽印：“神草宮？我家素來與神草宮沒有交集，我也不認得你，你找我做什麽？”

“并非、找你。”

“那、你找、找誰？”雲奕故意學着小塵影的語氣說話，跟着他的小厮們也都哄笑一團。

小塵影并不惱，依舊乖乖答話：“我找、雲祁。”

雲奕一下子變了臉色：“……”

“還、望通融。”

“噗哈哈哈哈，你找誰？雲祁？”雲奕笑着，回頭看他身後跟着的一衆小厮：“喂，你們有誰見過這個人嗎？”

小厮們方才還都起哄，聽到這個名字，竟連頭都不敢擡：“沒有，從沒聽說過。咱們這雲府的雲公子，只有奕老爺一人。”

雲奕得意道：“小結巴，你聽到了？”

小塵影一下子就急了：“不、可能！這裏是、雲祁的家，他不會、騙我！”

雲奕已經失去了耐心，蹙眉道：“我說你是神草宮什麽人？你們宮主也真逗，打發你這麽個打雜的，連話都說不順溜，是成心來我府上鬧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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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塵影見他要趕人，萬分焦急：“不是！我不是、鬧事！我找雲祁，求你告訴、我，他去了，哪裏？”

“哼，去了哪裏？我怎麽知道，恐怕是死了吧。”

他一向都是這麽輕狂，卻不想這句話惹惱了小塵影，“嗖”地，劍出鞘，劍尖直至他的脖子：“你胡說！！！”

這孩子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一衆下人根本來不及保護他們的奕老爺，一瞬之間暴怒至極，渾身散發着極惡的氣場，叫人畏懼。

雲奕見劍指着脖子，立馬秒慫：“你你你你別沖動！千萬不要亂動！我我我，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是他堂兄，怎麽會騙你呢？”

小塵影遲疑道：“你是、雲奕？”

“是是是，你知道我？雲祁肯定和你說過吧，我是他堂兄，我們平日的關系可好了。”

“為什麽、和他說的，不一樣？”

雲奕眼珠子一轉，根本不在乎雲祁是怎麽評價自己的：“堂弟都已經失蹤兩年多了，這兩年裏，人都是會變的不是嗎？你看你，咱們都是自己人，動刀動槍的不好吧？要是堂弟回來，知道你拿劍指着他的堂兄……”

小塵影急忙收了劍：“……失蹤兩年？不可能，我上個月、見過他！”

“什麽，他竟然還沒死？！啊我是說，堂弟啊，你可算是有了消息啊，可把我急壞了啊——”雲奕拿捏着哭腔，假惺惺道。

小塵影不曾入世，自然看不出來，只是狐疑地問：“他為什麽、不回家？”

“這……哎呀我命苦的堂弟啊！嬸母一家去得早，你說祖堂容不下你，便執意孤身在外闖蕩。兩年了，你說你也不給我來個信啊你啊，讓為兄的好生着急……”

“你、不要、哭了。既然他不、不在，我去別處、找。”小塵影說完，直接轉身就走，留雲奕一人在原地幹嚎。

郁悶看戲的雲祁恍然大悟，沖雲奕罵道：“呸，狗日的，老子說那幾年怎麽下個山都會被人跟蹤暗殺，定是你這個草包，花錢雇人害我。”

他朝雲奕啐了一口，跟着小塵影上了馬車，車夫問：“小公子，接下來咱們去哪裏？”

小塵影不答，從車夫手中奪過馬鞭，解開繩索，跨上馬背疾馳而去。

他很聰明，很多事都只需要看一遍就會。

雲祁飄在馬屁股後面，心道：這下可好，如今真是跟在馬屁股後面拍馬屁，馬屁精實至名歸了。

小塵影下馬時幾乎是摔下來，再狂奔到重樓殿上的。

白芨知道他此去，必定無功而返，所以一點都不意外，面對他的質疑，語氣十分淡然：“你不必着急，他還是會如從前一般來看你，到時候你若能自己問出來，那便是你的本事。”

小塵影去握自己背上那把，比他本人還要高的劍的劍柄。

白芨橫眉，怒道：“怎麽？還要造反！你用我給你的劍指着我試試？！”

小塵影抿唇，緩緩放下手：“求求你，告訴、我，他在哪裏。”

“你這是求人的态度？動不動就拔劍威脅人？你既要入世，便得學會人族的那套規矩，否則趁早回墓裏待着去吧，留在外邊也是遲早——你這是做什麽？！”

不怪白芨驚怒到說不出話來，面前的小孩子将劍解下來放在旁邊，自己則跪在白芨面前，無比誠懇地躬身一拜：“求求你，告訴我，他在哪裏。”

白芨氣得臉都綠了：“你！你！你！你不聽我的便罷了，難道雲祁也沒有教過你？！做人膝下有黃金！縱使你從前過得……也不能這般輕賤自己！你這樣叫誰瞧得起你！”

雲祁蹲在一旁，也有些郁悶。他覺得自己實在……實在無需姬塵影為他做到這個地步，那個他忘記了的自己，真的對姬塵影有這麽重要嗎？

“還跪着？還不快些給我爬起來！”

小塵影固執得像頭牛，死活拉不動，沉聲道：“請告訴我，他在哪裏。”

“你覺得是我不想告訴你？不怕實話跟你說，便是你的好哥哥不讓我說的。方才我也說了，你若有本事，等他下回來了自己問，在我面前跪什麽跪？”白芨冷聲道：“我不是他，不會顧惜你！”

小塵影聽到這句話，一下子怔了怔，緩緩起身，轉身要離開。

白芨怒極了：“你要去哪裏？站住！你聽到沒有？我叫你站住！姬青岚！！”

最後這個名字令小塵影身形一頓，只是他仍舊鐵了心地要走，頭都沒回：“……我要去，找他。”

“你！你怎麽就這麽軸？他又不是不回來了！”

“他下次來、之前，我會、回來。”

“你上哪裏找他？天大地大，他若是一輩子不回來，你還能找他一輩子不成？”

小塵影點頭：“嗯。”

嗯。為何能将這樣沉重的回答，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白芨愣住了，喃喃道：“是我錯了……當初就不該動叫你入世的心思，情深則不壽，眼瞧着你往後的日子，可如何是好！”

小塵影像是聽不到他的話似的，道：“我要、走了，謝謝你的、照顧。”

“你只一心想着自己要做的事，可想過雲祁為什麽要瞞着你他的去向？兩年前他家中出了大事，他為此頗受打擊，這兩年來你可有看出半點？”

小塵影不傻：“什麽事？”

白芨看說動了，趕緊道：“這便是他不讓我告訴你的事。你若想知道，就給我安生地留下！你體內瘴氣郁結，纏縛結又剛解煞，此時不宜遠行。你若乖乖留下，我便請一位友人治你的瘴氣之毒，你拜他為師，他願傳授你些畢生所學。”

“……”

白芨見他還是不肯答應，無奈道：“自然，我也會違背應允雲祁的話，告訴你，這些年他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許久，小塵影才轉身：“需要多久？”

“你在下邊待了十多年……”白芨沉吟道：“現下想要驅逐體內的瘴氣，少不得一年半載。不過你安心便是，雲祁現如今無需誰幫他，他怕只是過不去自己那一關。”

“……好，我留下。”小塵影道：“但你現在就說，不然我還是得走。”

白芨一愣，妖族之間可不像人族那般，滿嘴謊言，爾虞我詐：“……可以。”

他将雲家發生的事擇了重點說，只是雲祁聽着，發覺他并沒有将雲奕主謀的事說清楚，一經雲奕，便都含混過去，要麽一律交由祖堂代為作惡。

雲祁明白，他此舉是不想小塵影聽完去找雲奕，但小塵影太聰明了，還是剛從雲府見了雲奕回來，當即便問：“你說的、這些，都是那個、雲奕、做的，是不是？”

“……”

“你不回答，就是。”小塵影低垂眼眸，緊緊握拳，不知道在想什麽。

白芨道：“你需得冷靜，雲家祖堂高手如雲不說，此事你也不能代他出頭，終歸是他自己的事，否則他也不會上玄機山，以命相求着拜入玄門派了。”

“我不會。”小塵影低聲道：“雲奕、需得他親手、殺死。”

不得不說，這番話叫雲祁聽着着實舒心，旁人再厲害，再為他如何報仇，他也不能領情，那時的他，只想親手殺死雲奕。

白芨有些吃驚，還不太放心，皺眉道：“你……當真不會去找雲奕的麻煩？”

小塵影不答，問道：“他為什麽，不讓、你、告訴我、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