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歸途

歸途

天色昏黃,其他人退出現場,馮希和錢峰兩人将屍體擡上車,駛向殡儀館方向。

解剖室在殡儀館內,明亮的燈光亮起,屍體直挺挺地躺在屍檢臺上。親屬簽字後,法醫就可以屍檢了。

馮希剛來時,只負責屍檢剛開始的部分,後來能力得了體現,便全程操刀了。

用何建樹的話來說就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他們這些老骨頭該退了。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這份工作他幹了三十年了,有時候能休息就要休息。

看了眼旁邊精力旺盛的錢峰,他搖了搖頭。

馮希的刀從将屍體的皮肉切開,像是聊齋故事裏的畫皮,妖怪從背後脫下人皮。

旁邊的親屬臉色難看極了。

錢峰看得很仔細,他雖然能力不行,但對法醫屍檢還是很有熱情的,要不然也不會讀這個專業。學校裏大部分時候都是課堂的紙上談兵,碰屍體的機會少之又少,這次的實習他還是重視的。

馮希感受到他灼熱的視線,拿刀的手停頓,“過來,我來指揮你來切。”

“啊,我嗎?”錢峰有些驚喜。

馮希皺眉,“不行?”

“行行行!”錢峰趕快接過刀。

何建樹也坐直了身體,“不行的話,你明天就給我滾出法醫室。”

馮希都這樣幫他了,要是這小子還那麽廢物,不用她說,他就先一腳把他踢出去。

法醫不同于手術臺上的醫生,一場手術,七八個人嚴陣以待,手術室外說不定還有專家在看,但解剖室裏不需要這些,一個法醫拿刀動作講究大開大合,發出的聲音像是菜市場上切豬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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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峰的手很穩,也很聽話,叫他下一步做什麽就做什麽。

“死因是胸腔被刺,一刀斃命……死亡時間大概是6到8小時,淩晨三點左右……”錢峰聽了馮希和老何的分析,立刻向賀流逸發消息。

新上任的中隊長,所有人都和他加了聯系方式,好及時傳達消息,錢峰更是有身為實習生的自覺,便主動向他報告屍檢情況。

死者死因明确,便不作全屍解剖。

幾人從解剖室出來,已經是淩晨三四點,夜色如墨。坐車出了殡儀館,幾人返回公安局,大樓燈火通明。人命案算是重案,前期努力最重要,為了破案,熬夜通宵都是家常便飯。

馮希看了眼三樓亮着燈的會議室,轉身騎上電動車離開。

馮希住在公安局附近的老破小裏,上下班來回半個小時,為了出行更方便她找何建樹買了這臺二手電動車。

不一會,車駛入小區,停在車棚。馮希取下車箱裏的帆布包,轉身上樓。老破小沒有電梯,樓道裏甚至沒有燈,她上了三樓,擰鑰匙打開門。

進門,打開燈。黑暗被驅散。

房子不大,一室一廳的格局,租金也便宜。馮希對房間改裝沒什麽想法,她什麽地方都能住,所以屋子最開始什麽樣,到現在都沒變過。

冰箱裏什麽吃的也沒有,只有幾瓶冰水,她擰了擰眉,只好燒熱水泡泡面。如果不是肚子太餓已經咕咕叫向她提出反抗意見,她其實也沒有很想吃東西。

至少,真的不太想吃泡面。

馮希一邊吃面,一邊刷手機。她不怎麽熱衷于網上聊天,微信裏的聯系人大多都是最近的同事。

突然,她想到了什麽,打開電話聯系人,劃到H、分屏,很快用電話號碼搜索到了想要的微信賬號。

賬號人的昵稱是遂,頭像是一張卡通飛機照片,點進朋友圈她什麽也看不到。

她沒有申請添加好友,而是放下手機,專注地吃起了面。

晚上,馮希閉上眼睛又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

她坐在中考考場上,心情既緊張又興奮,眼睛忍不住四處瞟。賀流逸就是那時候走進來的,兩人剛好四目相對。考官檢查完畢,他放下雙臂走向她,然後坐到她身旁。馮希小心地瞥他,看他把筆袋放桌子上,他轉過頭對她笑,“同學,你有多餘的2B鉛筆嗎?我這裏面的筆芯沒了。”

他們之間有太多事、太多的回憶了。

但也只剩回憶了。

這十年來,馮希一直靠着回憶品嘗曾經的美好與痛苦,她從沒有走出過那場大雨。

記憶在漸漸模糊,她也在漸漸遺忘。

她已經不記得許多人的樣子了,于是每次當她感到自己在遺忘的時候,就會翻出那次大家去游樂場的合照。

趙芸芸和舒清越站在她身旁比愛心,賀流逸面對鏡頭微笑,周楠和劉仲奇握手搞怪。一看這張照片,她就會心痛得厲害。

再也回不去了。

舒清越死了。

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天,馮希如常去上班。

今天錢峰竟然來得格外早,趕在了馮希的前頭。她看了看他一眼,有些意外。

錢峰站起身,招呼道:“學姐好。”

“你去哪裏?”馮希的視線落在他手裏的本子和筆上。

“去找賀隊長,想詳細了解一下昨天的案件的情況。學姐,你不知道,賀隊長好牛,昨天晚上他分析線索鎖定了目标嫌疑人,今早DNA比對就出了結果,剛好比中。他們已經出發去抓人了。”錢峰有些興奮。

他昨天加了賀隊長電話就又加了對方微信,然後不厭其煩地騷擾對方,想探聽案件進展。盡管他已經21了,但中二少年夢依舊不死,夢想成為一個破案高手。

“真相無所遁形!”他咬牙切齒。

下午,刑警隊的人回來了。

在現代科技的支持下,DNA的比對就是證據,鐵證如山,殺人兇手剛開始還一個勁地狡辯,後來知道自己的結局無可挽回才将事實真相說出。

“我判斷熟人作案是根據案發現場的情況推測出來的,黃國亮家裏被洗劫一空,但不是簡單的入室搶劫,因為現場很整潔,只有裝有財務的櫃子才被翻找過,甚至有些房間對方都沒有去,說明他熟悉這個房子,更熟悉黃國亮這個人,熟悉到了解對方藏錢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作案時間是淩晨,他家養狗,但狗沒有叫。據村民說,他家的那條狗可不是個不叫的傻狗,攻擊性非常強。你們到的時候,因為那條狗攻擊性太強,我已經叫人把他牽走了。”

食堂內,賀流逸坐在馮希身旁,看着對面的錢峰解釋道。

公安局刑警隊院子裏有食堂,大部分時候馮希和何建樹會來食堂吃飯。可能有時候對方回家吃飯,馮希還是會來。

今天下午,馮希和錢峰來食堂吃飯就遇上了賀流逸。

錢峰對人招手招呼,賀流逸腳步頓了頓,然後來到兩人面前,坐在馮希身旁。

“黃國亮有個弟弟是個賭鬼,幾年前就因為賭博而被人砍掉了一根小指頭。後來跟着他哥生活,前年兩人大吵一架,他就搬出了黃家村。一個月前突然回來看他哥,沒想到再回來就是要他哥的命了。”

“還是因為賭博?”錢峰問。

“嗯”,賀流逸點頭,“據他自己交代,他本來只想要錢,但他哥不給,便想到了入室搶劫這一招,沒有想到他哥醒了,兩人起了沖突,他一時情急直接殺了他哥。”

錢峰拍手,“賀隊長,你好厲害!”

賀流逸搖頭,“熟人作案是所有命案裏最簡單的一類,只要兇手和受害人之間有聯系,哪怕隐藏得再深,細細搜尋總會尋得些蛛絲馬跡。一個小細節,可能就是破案的關鍵。人是群居動物,只要生活着,除非深山老林,就會有人際關系,而熟人作案就是最容易破獲的案子。”

“真正難的是陌生人案件,脫離人際關系,就很難找兇手的殺人動機,案件的偵破就難以進行。比如大部分有名的連環殺人案,兇手随機殺人,死者具有不确定性。可能十年前的一個案子就和今天的某一個案子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而我們往往難以發現。”

“诶,賀隊長,你以前是市局的,是不是接手過很多重案大案呀,可以講給我聽聽嗎?”錢峰眼睛亮亮的。

馮希起身打斷他們,她禮貌微笑:“不好意思,我吃完了,我就先走了。你們慢慢吃。”

賀流逸轉身看向她,視線追随。

終于,等馮希走出他們的飯桌,賀流逸看向錢峰,“抱歉,我現在有事,我們下次再聊吧。”

他走到馮希身前,止住她的步伐。

馮希擡頭看着他。

她想過很多兩人再見時的景象,或許激動、或許流淚、或許沉默。但絕不是昨天那天,相見無言,如同陌生人一般擦肩而過。

而現在,他站在她面前,她又該說些什麽呢?

食堂裏人不少,大家不約而同将視線投注到兩個人身上。

馮希和賀流逸都是局裏有名姓的人物,他們對馮希已經熟悉,但對這個新來的中隊長卻很陌生,有很大的探究欲望。

馮希認識賀流逸?

“我們出去聊聊。”賀流逸開口。

馮希感受到四周的視線,點頭同意。

兩人出去後,一些人立馬移到錢峰身旁,“馮醫生和賀隊長認識?”

“我也才知道。”錢峰也很驚訝。

“兩個人看起來神色很……複雜,關系不一般呀,剛剛你們聊了什麽?”

“就……破案的事。”

他眉頭一皺,“太奇怪了,既然認識為什麽要裝不認識,不會是前男女朋友吧?”

“閉嘴!”

“閉嘴!”

男女聲都開口怒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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