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張凡心中一緊,沒想到要說什麽,薛城替他說了:“老師,我們在讨論題目。”

班裏響起些微輕笑聲。

班長在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年級第一和本班最差的同學讨論題目?

但老師點了點頭,很自然地道:“班長有預習的習慣,也好,就按照你自己的學習方法來吧。”

——大多數人,真的是對人不對事的。

在很多的時候。

薛城覺得閑着也是閑着,又見張凡學得很快,聽得又專心,讓她教着頗有成就感。

往後的幾天,老師上什麽課,她就幫他補哪些科目。

依舊是一張紙,一支筆。

說到哪兒,紙上就寫寫畫畫,記公式和推導過程,也寫音标和簡單詞根。很少翻開書照着講。

她竟把整本書都裝在腦子裏了。

本來張凡還擔心她的成績會降。

終于,這幾天近距離才感受到了,哪怕王楚楚考前三天不睡,懸梁刺股,怕是也只能被薛城壓下去。年段第一,真的是誰也動不了的她的位置。

很快月考了。

初一的知識本來就是基礎裏的基礎。有薛城在旁幫他,考前突擊了那麽多天,黑板後挂着的名次排行,實在是驚到了不少人的眼。

43.Chapter43

“班長真厲害, 怎麽這麽厲害……”站在黑板前的同學,無語之後, 低聲喃喃道。

被剛進教室的人正好聽見了,毫不在意地道:“班長哪次不是年段第一了,你怎麽還沒習慣。”

“不是啊!你看張凡, 看他的成績!”

“怎麽了?”旁觀的人一臉好奇地湊過來, 從最下面開始找張凡的名字, 一直挪到了中間才看見, 不由罵了句髒話, “不是吧,班長會仙術吧!我去求求班長,能不能收我為徒啊?”

對方哈哈大笑:“你去求求當個小馬仔吧?”

第十九名, 竟然擠進了班級前二十。

張凡坐在位置上, 聽着班裏人的議論聲,不時會有打量他的目光。

甚至還有人跑來和他搭話,探問薛城是怎麽教他的。

倒沒人懷疑他作弊。因為學校的考場制度很變态, 混班考試, 每個考場只有二十個人, 還配着兩個老師。比高考考場都還嚴格多了。

這個學校的孩子, 就算表面再混再愛玩,實際上也是非常重視成績。

一般來說, 越有錢的家長, 對孩子的管教就越嚴苛。

張凡含糊着打發走別人, 坐在位置上等薛城來。

心中想着應該怎麽感謝她, 轉念又想,看見他進步那麽大,她會有點高興嗎?

頭垂下,掩藏住面上的羞赧,心裏緊張感卻難消。

薛城進班的時候,晨會鈴正好響起。她目不斜視地路過成績排名,往前走了兩步,卻又倒了回去,站在排名那兒找張凡的名字。

十九名,居然跟她猜的一模一樣。

不由笑了下,她頗有點自得。

回到自己座位。把書包塞進課桌肚,薛城邊找英語書邊對他道:“發揮的很好嘛。”

張凡笑了下,臉上露出一絲欣喜和不好意思。

她拿出了英語書,轉頭對上他的眼睛,說道:“總分都和我猜的差不多,很給我面子。下次期末考個前十怎麽樣?”說完自顧自地笑了笑,拿着英語書上了講臺。

作為班長還要管早讀。

期末考前十。張凡把這個當做她的要求,在心中默默地記了下來。

一定會做到的,他害怕看見她失望。

——

王啓輝的爸爸是個暴發戶,媽媽又是礦老板的女兒,家裏可謂是十分的有錢。對寶貝兒子的唯一要就:讀書上進。可惜王啓輝偏偏做不到。

做不到他爸也不會手軟,一天三餐三頓打,按時按頓的。

他常年倒數第二。

看見倒數第一的張凡居然變成的第十九名,吓得臉色都白了。想到爸媽的男女混合雙打,準備離家出走了。

拿出皮夾子翻了翻,發現準備的不充分,居然才三百塊,活不過幾天!

遂無奈放棄。

王啓輝眼珠子一轉,忽然想到,如果和張凡換個位置,下次考第十九名的豈不就是他了!

到時候爸媽肯定樂到天上去,要什麽給什麽,再也不會煩他了。

但他覺得薛城多半是不會同意,老師也會拒絕。就想從一向軟弱的張凡那裏下手。

自覺這個想法很好。他把皮夾子裏的三百都拿了出來,下課堵着張凡,先軟言軟語一番,把自己的處境說的無比可憐。

張凡一開始還聽着,等明白他是想跟自己調位置,立刻抿緊了唇,搖了搖頭。

王啓輝不氣餒,把三張紅票子揉了下塞他手裏,開始說硬話:“等我家裏人和老師說,你還能賴着不換嗎?還是你要挨頓揍?”

他長得高高壯壯,胖虎一樣的體格,捏着拳頭的樣子很能唬人。

張凡把錢還給王啓輝,什麽話都沒說,直接就走了。半點沒帶怕的。

幾個圍觀的人頓時笑開了。王啓輝氣得跺腳。

這節是語文課,薛城照例趴着睡覺。

張凡心中想着王啓輝的話,有些憤懑不平,更多的是恐懼失去。如果他的家長真讓老師來換位置,他還能賴着不走麽。

背後,忽然被紙團砸了下。轉頭看去,是坐在第五排的王啓輝扔來的。

張凡沒理他,繼續盯着課本。時而聽老師講課,時而想心事,想着……薛城。

紙團扔了好幾個,忽然有一個扔偏了,砸到了薛城身上。

王啓輝暗嘆一聲不妙,砸錯人了。

剛又揉了一個,他準備調好角度再扔。一擡眼,對上了張凡的目光。

他面無表情地盯着王啓輝,從額前碎發裏露出一雙微挑的眼睛,蘊抑着寒意和怒氣,吓人的戾氣。好像下一秒就會站起來,抽刀捅在他身上。

跟平時畏縮的形象相差太大。

王啓輝看得一呆,手裏的紙團也扔不出去了。

被他這麽一砸,薛城也醒了。她看了眼旁邊的張凡,又順着他的視線随意地望了眼。問道:“怎麽了?”

張凡轉頭,眸子裏滿是歉意。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薛城擡手揉了揉臉,又看了眼講臺上站着的是哪位老師。

忽然湊近,低聲問道:“他欺負你了?”

張凡愣了下,然後垂眼,很委屈地點了點頭。

她于是笑了下,說道:“沒關系的,他下次不敢了。”

坐在他們斜後面的王啓輝,努力地伸長脖子想聽他們在說什麽。可惜語文老師聲情并茂地朗誦,把他們說話聲全部蓋住了。

他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心道,這小子該不會在和薛城告他狀吧。

早知道就不扔紙團了。

“報告。”

薛城舉了舉手,把班主任的朗誦打斷了。

語文老師和藹地看着薛城,問道:“班長怎麽了?”

“老師,王啓輝總往我身上扔紙團,扔了有半節課了。”

胡說!他就這麽一個紙團手偏了點,怎麽可能砸她半節課!王啓輝的內心嘶吼。

語文老師看了眼她周圍的地上,确實有一攤紙團。眼神看了過來,一下就看見王啓輝還拿手裏的紙團,這下連證據都确鑿了。

剛才還是聲音平和,神情和藹的老師,下一秒立刻把講臺拍得啪啪響。

切換的無縫連接,

她暴跳如雷地道:“王啓輝你給我站起來!成績差也就算了,還這麽能鬧騰,打擾我的課堂,打擾別的同學學習……”

于是,王啓輝被指着鼻子罵了五分鐘。

“你不喜歡上課就滾到外面去!”

話末,還被趕到外面去罰站了。

離開教室前,王啓輝淚汪汪地看了眼薛城。班長怎麽能這麽誣陷他。

44.Chapter44

在最糟糕的事情發生前, 他們還有那麽個小插曲。

生物課要做池塘水藻類實驗,其實也就是在顯微鏡下看看細胞, 但實驗材料需要組隊自己找。小組按照座位表分的,六個人一組。

一靠近池塘,薛城就覺得他神情怪怪的, 不由試探着問:“你是怕水嗎?”

張凡很想說自己不怕。

但是, 腳沒辦法往前向前挪動, 哪怕只是半步。

眼前的小池塘看着很淺, 沒有任何可怕的地方, 卻實在像極了他家周圍的那個池塘。那年六歲還在讀幼稚園的張凡,走回家的路上,正好迎面遇到提前回家的父親。

父親早回家是因為輸光了籌碼, 又借不到錢, 心中着窩氣。看見張凡的衣服蹭髒了一塊,立刻對他破口大罵起來。路上有個鄰居叔叔看見,勸阻了幾句。

“那麽一點髒, 擦擦掉不就好了。孩子還小呢。”

諸事不順, 罵小孩都有人勸, 他的父親怒氣沒出反增, 幹脆反手打了張凡一巴掌。打給那個鄰居叔叔看:“關你什麽事,我兒子我罵不得了?”

一勸, 咒罵變成了巴掌。

“是你小孩你也不能這樣啊!”鄰居見自己的勸架, 反倒讓孩子更遭罪了, 心中抱着歉疚, 就在旁邊更加攔着不讓動手打了,“自己孩子還下手那麽重?”

張凡早就習慣了挨打,也知道只要麻木着臉,憋着不哭,等父親氣消了自然就會停手。

可有人攔着,張凡的父親打也不盡興。怒向膽邊生,拎着他的領子,把他整個人扔到池子裏,咒罵道:“我這親爹對你不好,你死了就讓旁邊的便宜爹埋了你……”

“你這是幹什麽!”

吓得路人紛紛跑去張家把徐佑麗找來。

等她母親趕到,張凡已經呼吸微弱,直接給擡上救護車了。

他再次睜眼,就看見母親哭得嗓子發不出聲,就看着他靜靜地抹眼淚。從此往後,那種被按在水裏的窒息和絕望,生生地刻進了張凡骨子裏。

讓他恐懼一切河塘水池。

……

見他神色遲疑,很明顯是真的怕水。

薛城無所謂地點點頭,說道:“那你站在那兒去,離水遠一點。這個我來弄就好。”

旁邊同組人往這兒瞥了他兩眼,什麽都沒說。他們忙着幹自己的任務,副班長一個男生帶着兩個女生,到處找着青苔。

天氣很好,清風微拂過湖面,吹皺一汪碧水。頭頂還有雲朵不時飄過,遮擋火辣辣的陽光。

薛城半蹲着,小心翼翼地拿着礦水瓶,接了幾瓶水,很快完成任務。站起來時,看見一臂遠的地方有塊大石頭,附着一層厚厚青苔。

她轉頭,看了看三個苦苦尋找青苔的同學,決定把那塊石頭撈上來。

這小湖泊沒有圍欄,水很淺的樣子,那塊石頭距離她很近,但伸手肯定夠不到。如果有個人能拉一下她,只有稍稍探出小半個身子,就能勾到那塊石頭了。

薛城視線掃了一圈,離她最近的張凡怕水,還有個脫隊的人不知上哪裏玩去了。

見副班長他們還在樹旁晃悠,薛城喊道:“你們快過來!這裏就有青苔。”

那三人聞言轉頭,立刻小跑着走了過來。

“在哪裏啊,哪兒呢?”

“諾,這石頭上。”

“那石頭還挺近的,試試勾過來。”

幾個人拿樹枝戳了半天,看似挺輕的石塊巍然不動,穩穩當當。

他們沒辦法了。副班長捋起了衣服袖子,當仁不讓地說:“來個誰拉着我,我來勾這個。”

在場只有他跟張凡兩個男生。女孩子不由都看着張凡。

薛城覺得沒什麽危險,問道:“你側着身子不看水,只負責拉着他,可以嗎?”

既然她這麽說了,張凡是沒辦法拒絕的。

他于是點了點頭。

一個人拉一把,一個人半蹲着重心往前,撈個石頭幾秒就好,明明是再輕松不過的事情。周圍還圍了一圈人,能有什麽危險呢?

但總有些意外的十幾歲的孩子想不到的。

譬如說那石塊不但比想象的沉,還因為覆着青苔滑手得很,撈了半天沒撈動。越急越往前湊,好不容易撈了起來,卻因為重心太向前傾。

終于,張凡受不住力氣,拉住的手往前滑動一截。

副班長就再也抓不住他了,整個人“撲通”沖進了水裏。

事情只發生在一瞬,上一秒還是撈到了石頭能收工,下一秒就有人落水了。

膽小的女生都尖叫起來了。

薛城也吓了一跳,很快鎮定下來指揮:“王楚楚快去打電話叫救護車,有人會游泳嗎?”

有女生立刻說道:“我會。”

“那你留在這裏看情況,其他人快點去找別人來幫忙……”

薛城盯着落水的地方,話頓了下。只見副班長撲騰了兩下,竟然自己站了起來。還好水塘真的不算深,站起來之後,水面才到他胸口的位置。

他慘白着臉道:“我右腿動不了了。”

最後,他被好心路人從水裏救了上來,躺在擔架上擡到醫院裏。右腿腳踝直直地撞到大石塊裏,粉碎性骨折。

當天,薛城就去學校和班主任承認了錯誤。

主意是她出的,沒有意識到其中的危險,她充分坦白和認錯。副班長家裏也自認倒黴,沒有找學校麻煩,班主任就把事情壓了下來。

只是當天,班裏同學議論的都是:張凡把副班長推進了水裏。

不過也就是少許的議論。

好笑的是,他們并不會避諱張凡本人,卻都在薛城面前把所有的謠言停一停。

察覺到這個,張凡心中沒有絲毫的難受,甚至有種從壓抑隐秘的喜悅。

這算不算,他們認為,他在薛城眼裏是有點地位的?

因為這個想法,缺乏意義的人生,仿佛被重新賦予了點什麽。擁有了什麽。

他狼狽不堪的人生中,唯一的曙光……

……

那天回到家,張凡的母親給了他錢,囑咐他在外面吃晚飯。順便讓他去一個很遠的大超市裏,幫家裏買個某牌子的洗潔精。

張凡吃好了晚飯。在小飯館旁邊的商店裏,就找到了那個牌子的洗潔精。

他走到家裏的巷子口,天已經黑了下來,看見前面有一個很奇怪的中年男子。主要是他的穿着和氣質,跟這巷子裏的人太不一樣,可以說是很突兀了。

他看了會兒,又忽然覺得這個中年人有點眼熟。想了想,很快記起來了。

這人是薛城的父親!家長參觀日的時候他有見過。

薛城的父親來這裏做什麽。張凡想不明白,心中卻驀然升騰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下意識地,他悄悄地跟在他身後。結果,竟然一直跟到了自家的門前。

然後,藏在樹叢後的他,就這麽看着母親在門口對着他笑,又迎着他入了門內。

那種笑容,是女人婉約柔美的笑。

他以前,從來沒在母親的臉上看見過。

又很快想起來,今天是他爺爺是祭日。父親會去岩崗山祭拜,很晚才會回來。

張凡站在風口裏,手裏還拿着瓶洗潔精,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一時想不到要做什麽,還能做什麽。

他血都涼了。

45.Chapter45

薛城正跟顧之逸說着話, 身後忽然有人叫她。

她轉頭看了一眼,對上這個熟悉的面孔, 露出一點疑惑。

他是新來的男助理,名叫楊坤君。剛二十出頭的年紀,模樣俊秀, 帶着一副無框眼鏡, 臉上微微笑着, 眼裏寫滿了野心。見她一個人坐在吧臺, 就主動上前碰杯陪酒。

楊坤君借着自己的幾分酒意, 對她抛媚眼,故意講着暧昧撩人的話。暗示薛城可以來潛規則他。

酒吧的燈光昏暗,年輕的臉俊秀又讨喜。

他既會說話又抹開的了面, 平常應該很招女生喜歡, 否則不會那麽自信。

薛城哭笑不得,也只能無奈地晃晃酒杯,裝作聽不懂。

吧臺裏, 顧之逸正看着他們, 臉上憋笑憋得異常辛苦。

薛城眼睛轉了轉, 挑挑眉, 擡手搭在男助理的肩上,忽然湊近和他說話:“上班累不累?”她身上帶股酒味和香氣, 話又故意說很輕, 語調放軟。

就這麽五個字組成的, 簡單又無趣的話。

端是被她說的纏綿動人。

還有突然的靠近, 眼神望過來。她長睫下的眼黑亮亮的,映着頭頂燈光,臉龐白皙,鼻梁直挺,唇是自然的紅潤色澤,微抿着上揚。她正笑看着他,明眸善睐。

那年輕的男助理喉結上下微動,一下子坐得更直了。老油條的心都一顫。

他臉上笑容也更加燦爛,認真地回答道:“不辛苦。我只要能看見薛姐的一個背影,一個側臉,每天上班都美得能開花了。不知道辛苦怎麽寫。”

薛城揚揚唇,維持着笑容。

這回沒有壓低聲音,直接誇了句道:“小朋友,你真會講話。”

“薛姐,我可不是小,朋友。”

他斷字斷得有深意,聲音微啞,眼神暧昧得不行。

薛城點點頭,笑眯眯地說了個“好”,站起身,說道:“晚了,送我回去吧?”

她拎包,轉頭一笑,又對他勾了勾手。

年輕助理一愣,恍恍惚惚地站起來,心覺好像……被勾引的是他自己。

“這……什麽情況?!”

一眨眼的功夫,攻守之勢異也。

顧之逸看着兩人肩并肩一起走出酒吧,這幾個來回,錯愕到下巴脫臼。

……

可惜薛城翻臉無情。

她剛走出酒吧,臉上的笑就淡下來了,轉頭說道:“你也喝酒了,自己小心點回家吧。”把小炮灰一抛。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先一步走掉。

留下一臉迷茫的小年輕助理。站在風裏,他都是怔愣的表情。

半天也沒想明白,為什麽這人心變化那麽快。

薛城坐上出租車,去找Ry拿查好的資料。

門一打開,他盤着腿坐在凳子上,竟然正面對着薛城,手縮在衣袖裏指了指桌子。

“怎麽了?”薛城見他這個樣子,心中就有不太好的預感,勉強扯了扯笑,調侃他道:“好久沒看見你正臉,都有點眼生了。”

“時間過了太久,而且兩位當事人都已經去世了,我能查到的只有這些了。”

Ry手縮在袖子裏托着下巴,語氣很嚴肅。

他這種“老子的技術天下唯我獨尊”的脾性,竟然也會說:“年久難免失真,你就當個參考來看。”

主要是查到的東西太過驚悚了。

薛城的手差點從檔案袋上縮回來,頓了一下,拿穩紙袋,臉色難看地笑了笑:“那我在你這裏拆開來行不行?”有個人陪着可能會好點。

Ry不無不可地點點頭,又指了下旁邊的桌子,說道:“廚房有熱水,你要吃泡面可以自己泡。”

“……”

薛城“嗯”了一聲,拆開檔案袋,手有些不自覺地發抖。

她長睫低垂,眼底一片黑沉。

深呼吸,拆開了檔案袋,拿出資料一目十行地讀下去。

剛看到中間,心便猛然地沉了下去。

“張凡之母徐佑麗,早年在‘瑰城’上班,做到了經理職位。”

這個“瑰城”是一家夜總會。裏面所謂的經理,其實就是小姐的頭頭,媽媽桑。一般都是些有點本事的小姐,自己努力往上爬升到的位置。

重點是,這家夜總會薛城特別熟悉。

經營了六年。最後在老板生意的低谷時期,轉讓出去倒閉了。

——開這家夜總會的,正是薛城的爸爸。

徐凡成的母親曾是夜總會小姐。她原先上班的地方,居然就是薛城爸爸開的夜總會。所以是瑰城轉讓倒閉了,她才去當鐘點工的。

薛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把徐佑麗的死亡日期又仔細看了看。

頓時手腳發涼,心沉到了深淵裏。

這個日子她是有點印象的。

她想說服自己可能記錯了,緩緩地眨了眨眼,心道,哪裏會有這麽扯淡的事。

可惜,記憶不會有錯。

那天夜裏她生病了,淩晨起床想找父母送她去醫院,卻沒有人在家。偌大的房子只有她自己,她打電話給父母,兩人的電話都接不通。

窗外都是救護車和警車的聲音“嘩嘩”,很吵很吵。

薛城就特別不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晚上沒睡着。

天亮後,歸家的母親臉上木木的,什麽也沒有對她說。父親沒有回來。

第二天,她的父親也還是沒有回家。

幾天後的學校,滿教室都在讨論他們這一片發生的命案。

教室裏少了一個毫不起眼的張凡。

母親越來越不愛說話,但略微低沉了一陣後,就重新振作了。

她對着在寫作業的薛城,沒頭沒尾地說了句,“城城,媽媽只剩你了。不管怎麽樣,你都是我唯一的女兒,家裏所有的,媽媽都會拿到手裏,也會都是你的。”

當時的薛城不明白,但往後就懂了。

家裏的財産,母親都牢牢握在自己手上,盡可能地放到薛城的名下。父親對此不置可否。

薛城以為家裏會有變故,甚至心裏都接受了父母将會離婚。她平靜地等了很久,連以後跟誰住都默默地考慮過了。

結果卻沒有,她的父母一輩子都沒有離婚。

最後怎麽會沒有離婚,也很好猜。

母親不甘心把財産白白便宜了別人。

于是,父親答應她清算家産,全部留給薛城,換來不離婚的和平相處。

46.Chapter46

“要不要幫你也泡碗泡面?”

Ry踩着一雙棉拖鞋, 踱步到廚房給自己做飯,順便探頭問了下薛城。

“不用……”薛城擡了下頭, 啞着嗓子,說道:“幫我倒杯熱水吧,謝謝。”

薛城靠在沙發上, 很放松很無力的姿态。閉着雙眼, 雙手揉着太陽穴, 緩輕隐隐作痛的腦子。

一路查到了這, 事情有多荒唐也才初露端倪罷了。

她慢慢想着父親的模樣, 一張端正的國字臉,濃眉劍目,帶着一些俊秀的标準好人面相。說話也溫溫和和, 堅持于人為善。喜歡看摔跤比賽, 也會帶着她去釣魚的父親。

時間真的能撫平一切。

父親剛出車禍的那段時間,薛城看着枝頭上的樹葉飄落下來,都能鼻子一酸, 立刻哭出來。

現在早就平和多了, 甚至有些懷念的味道。

因為性情寬和, 父親其實不是做生意的好料子, 幸好有叔叔幫襯着。他沒事最喜歡看書,順便和小薛城講講《莊子》, 講講國學經典, 很有點儒商的味道。

母親是個很驕傲的人, 性子要強, 父親多是讓步和包容。

兩人偶爾有摩擦,也都很快會消融平和。一直是琴瑟和鳴的夫妻。

Ry一手托着自己的泡面,一手端着一碗水,走過來放桌上。

“……”

薛城看着瓷碗裏水,小心地說:“其實,喝水應該是用杯子,喝湯才是用碗盛的。”

他拿塑料叉子攪弄着還沒泡開的面,低頭含糊着說:“我知道的。但我家裏就一個杯子,一個碗。幸好這個碗從來都沒有用過,不然只能拿盤子給你倒水了。”

“……謝謝你沒拿盤子。”

第一次受他招待的薛城,誠懇道謝。

Ry點點頭,捧着面回到電腦前,開始吃了起來。

被他這一打岔,薛城心中輕松了不少,繼續看資料。

母親當年肯定覺察出什麽苗頭了,不然那段時間,家裏不會那麽奇怪。母親幾乎把所有現金資産都仔細過目,生怕他往外轉移錢。

薛城覺得,自己的父親有點像古時候有點才氣的書生。他看見昔日的佳人狼狽不堪,忍不住出手相助,再續上一段若有似無的情也不奇怪。母親絕對忍不了這種。

但也肯定沒發生更加過分的事情。

如果父親真的實質性出軌了,母親那麽驕傲的人,不可能忍氣吞聲到這個地步。她肯定會直接離婚,帶着薛城換個環境,讓父親一個人淨身出戶。

薛城端着碗喝了口水,往下看資料。

一口水險些噴了出來。

她強行咽下,旋即嗆到咳嗽起來,滿臉通紅。

徐凡成的父親殺妻被捕前,稱真正殺了自己老婆的人是她在外面的奸夫,有錢有勢,姓薛。他是冤枉的,是被拿來頂罪的。證據薄弱,卻刺目極了。

兇案案的現場,那把殺了張佑麗的帶血菜刀,沾滿了張佑麗和薛毅兩個人的指紋。

菜刀本就是她用來做飯的,沾上張佑麗的指紋很正常。

但沾到了薛毅的指紋,該怎麽解釋?

仿佛怎麽都解釋不了。

資料上沒有警方查案的細節,陳年舊案。但如果拜托在警局職位很高的人,調宗沒什麽保密等級的案卷,還是很輕而易舉的。

薛城又喝了口水,心裏平靜了不少。

她的父親,那個最喜歡“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的人,絕不會是殺人犯。

還有兩頁紙,印着的是徐凡成親生父親的資料。

他的父親是個标準是爛人,早年做着小生意賭點小錢發了財。娶了張佑麗之後,越賭越大,把少許家底統統賠光,喝酒家暴。

人在牢裏服刑,一年半前因病去世。

除了入獄前的話,這人沒什麽值得關注的地方。

薛城站了起來,對埋頭吃泡面的人道:“謝了,我先走了。”

她邊往外走,邊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林嘉楠。

只要把這個案子的卷宗拿來,現場情況,筆錄情況,法庭宣判,統統看一遍。就算有什麽疑點,也能立刻發現了。

到底是什麽樣的疑點,值得徐凡成費盡心思來接近她……

——

咖啡廳裏人不少,難免很多吵吵嚷嚷的雜音。

薛城有好幾天沒見林嘉楠,被她突然的憔悴模樣吓了一跳。問道:“怎麽了,家裏出事情了?”

“沒有,”林嘉楠整個人都蔫搭搭的,沒什麽精神,說話前先嘆口氣,才道:“失手了。”

用正常人的話翻譯一下:失戀了。

薛城回憶了下,記得她之前說過新看上了個帥哥,說道:“就上次說的那男的?”

林嘉楠看了薛城一眼,挑了挑唇,輕蔑地笑了下:“他還說喜歡大和撫子呢,虧我辛辛苦苦演了那麽久,搞了半天是個瞎子。”

大和撫子,就是溫柔知禮,體貼親切的女生。

她自己雖然性格不是這種類型的,但能表現的恰到好處。

結果拍拖了那麽久,他居然和她說,還是喜歡有性格點的女生。呵,大和撫子,大和撫子?

林嘉楠一想到這,就忍不住地冷笑。

薛城看着她的臉,忽然說道:“為什麽要演呢?”

“為了讓他喜歡我啊。”

林嘉楠一貫有自己的戀愛套路。勾搭男生就和捕獵一樣,武器夠好,招子夠亮,再看好時機,什麽飛禽走獸都能打下來。

如果出了問題,就在這三點上找原因。

薛城以往沒覺得有問題。

“難不成你自己的魅力,就比不上那虛無缥缈的大和撫子?”

林嘉楠愣了一下,輕輕嘟哝了聲,“對啊。”

“對個什麽!”

薛城忍住先不去說這個,轉而道:“拜托你的事情呢?”

林嘉楠坐直了些,認真地道:“你真的想清楚了啊?都知道徐凡成是故意接近你了,這種動機不純的人,別給他賴在你身邊的機會啊。”

“沒辦法,誰叫我……喜歡他呢。”

最後輕飄飄幾個字,卻說的并不含糊。

驚起林嘉楠一臉問號感嘆號。她張了張嘴,甚至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問,長嘆一起,幽怨地眼神看她:“你不愛我了?”

薛城睨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好了,好了。剛挂了電話,我就拜托舅舅去查了,估計明天五點前就能把東西發給我。到時候我發你郵箱裏。”林嘉楠控訴了她重色輕友,忍不住地道:“不過你真的,小心別栽他手裏。”

薛城揉了揉眉心,說道:“有點晚了。”

晚了,已經栽他手裏了。

47.Chapter47

那一年的張凡, 親眼目睹母親微笑着迎別的男人進門。他僵在原地,過了很久, 選擇了不去打擾。

十三歲的早熟孩子,一言不發地将自己藏好。

如果說還有他能做的事,可能就是繼續待在這兒看着, 防止父親突然回來。

這個男人的肯定是第一次到這裏, 他不知道自己的顯眼, 走路也沒有避着別人的意思。幸好那時候人很少, 注意到他的更少。

母親臉上的笑不是僞裝的, 她是真的歡喜這個男的。但是,這件事情早晚是瞞不住的。

一旦東窗事發,父親會鬧成什麽樣子, 他不敢想象。

而且, 他也沒臉再見薛城了。稍微想想,就知道她将來肯定會非常恨他。

十三歲還是半大的孩子,他手裏緊緊攥着那瓶洗潔精, 臉上滿是淚水。

最後還是選擇了守護自己的母親。

大概半小時後, 男人就離開了。

張凡一直目送着他走, 本想再立刻回家去的。卻因為心情低落, 去街上待會兒。

那時,又有一個突兀的人走進來。她踩着淡色高跟鞋, 背影很漂亮。她沒注意擦身而過的他, 張凡也沒有看清她的正臉。

誰知道, 這一離開, 成了徐凡成畢身最後悔的事。

往後無數個噩夢連連,有母親倒在血泊裏的各種表情,微笑的、兇惡的、祥和的……最多的是哭泣着的。倒在血泊裏的母親,臉上還是哭泣着的……

明明那麽想保護

同類推薦

天王殿夏天周婉秋

天王殿夏天周婉秋

六年浴血,王者歸來,憑我七尺之軀,可拳打地痞惡霸,可護嬌妻萌娃...

凡人修仙傳

凡人修仙傳

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諸位道友,忘語新書《大夢主》,經在起點中文網上傳了,歡迎大家繼續支持哦!
小說關鍵詞:凡人修仙傳無彈窗,凡人修仙傳,凡人修仙傳最新章節閱讀

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

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