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潇潇雨聲
第9章 潇潇雨聲
he平行番外
一年一度的換寝日,女生宿舍樓裏人聲鼎沸,喧嘩吵嚷,每個人都在忙着把自己的行李和箱子往新寝室裏搬送。
“哥,行李我來拿,你幫她收拾一下桌子上的東西就行。”
316寝室裏,葉風說完便扛着一條淡粉色的棉被飛快地走出了寝室門口。
阮雨聲站在葉潇的書桌前看了片刻,彎下腰把桌子底下的空整理箱拖了出來,然後站起身将她書桌上的書和文具往整理箱裏放。
葉潇的幾個室友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頻頻回頭看向正垂眸認真清理書桌上東西的阮雨聲,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潇潇自己怎麽沒回來搬東西啊?”
“聽說她今天鋼琴考級,趕不回來。”
“但阮雨聲怎麽來了啊?潇潇和他不是不熟嗎?”
“他和葉風關系好,估計是葉風讓他來的,他不好意思拒絕呗。”
阮雨聲側耳聽着,自顧自地整理着手上的東西。桌面上的書本和文具已經全部被他歸置進整理箱裏了,他随手拉開抽屜,打算清理一下裏面的雜物,忽然注意到一個粉紅色的信封,十分規整地躺在抽屜最裏端的角落裏,被壓在一個精致的記事本下面。
阮雨聲拉抽屜的動作一頓,目光停在了這個小信封上。如果是其他男生送給她的,那麽從顏色上看,很明顯這個信封裏裝的應該是個告白信之類的東西。它能被葉潇隐秘妥善地保存在這裏,可見寫信的人在她心裏的分量并不一般。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把信封拿了出來,輕輕地将它拆開了。信封的裏面裝着一張會員卡,是一張F縣的籃球館年卡。除了這張卡之外還有一封信,信紙是彩色的,上面寫着一行稀疏稚嫩的鉛筆字:
To阮雨聲大笨蛋:
希望你每天都能玩你最喜歡的籃球,每天都能特別開心。上次你和你媽媽吵架我聽到了,其實她不願意給你辦這個卡是因為你太笨了,打球的時候總是會受傷。所以你必須得向我保證不會再受傷了,我才能把這張卡送給你。這張卡是我用存了好久的零用錢換的,你絕對不可以把它弄丢或者送給別人,不然你就完蛋了!
最後,祝你畢業快樂,希望初一開學我們能被分到同一個班。
葉潇
阮雨聲捏着信紙的力道無意識地收緊,眼睫輕輕顫了顫,喉嚨有些幹澀。
騙子,他在心裏這樣叫她。如果她真的讨厭他,不記得他,又何必特意把三年前她沒能送給他的畢業禮物帶到市實驗來?
但她為什麽對他是這麽一副冰冷的态度?還口口聲聲說讨厭他?他想不出其中的答案。
他把信紙疊好,将它和那張會員卡一起放回了信封裏。在把整理箱搬進她的新寝室後,他将整理箱裏面的東西一件件地拿了出來,按照之前的位置将它們在桌子上重新擺放整齊。
“辛苦你了哥,等我姐回來了,讓她請咱倆吃飯。你不用客氣,到時候咱倆好好地宰她一頓。”葉風一邊幫葉潇整理着床鋪,一邊轉過頭揚了揚眉對他說道。
阮雨聲淡淡笑了下,答應說:“行。”
***
葉潇返校的那天正好是周末,她打算先回宿舍放一下東西,然後去體育館找葉風吃飯。
來到新寝室後,她環顧了一遍桌子上的書本和文具,發現它們都是按照之前的位置整齊擺放的,沒有一處不一樣。再看床鋪,被子歪歪扭扭地躺在滿是褶皺的床單上,一看就是葉風的傑作。
“桌子是你們幫我收拾的嗎?”葉潇問身邊的一個室友道。
“不是,桌子上的東西是阮雨聲幫你整理的,還別說,他看着大大咧咧的,整理起東西來居然挺細致。”
阮雨聲。
葉潇聽到這個名字後,心髒猛地顫了一下。她忽然想起什麽,下意識匆忙拉開了抽屜,去看躺在裏面的那個信封。
信封還被放在原來的位置,看上去沒有任何變化。她把信封拿出來打開,發現信紙和會員卡依舊還在裏面,沒有任何變動。
她扯了下唇角,像是在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怎麽可能動她的東西。
他怎麽可能有興趣動她的東西。
即便這封信看上去那麽像一封告白信,他也不會想把它拆開看一看。她收了誰的信,妥善保管了誰的信,和他又沒有什麽關系。
葉潇把信封放回原位,拿起書包離開了寝室,朝體育館走了過去。
燈光明亮的體育館內,葉風還在籃球場上打球,阮雨聲正坐在觀衆席第一排的某個位置上,仰頭喝着手裏的礦泉水。他的額頭上滲着汗,洇濕了額前的黑色碎發,襯得他的皮膚白得刺眼。
葉潇朝他走了過去,站在了他面前,禮貌客氣地對他說:“謝謝你昨天幫我搬東西。”
阮雨聲看了她一眼,雲淡風輕地笑了下,同樣禮貌客氣地回應說:“不用客氣,都是同學。”
葉潇的手指蜷了下,見他這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心裏忽然一股無名火燃了起來。
“走吧,咱們去食堂?”葉風抱着球從籃球場上走了過來,抹了把頭上的汗說道。
“你們去吧,我想起來有作業沒寫,先走了。”葉潇冷着臉,把手裏的飯卡扔給了葉風,轉身就往門外走。
“……”葉風一頭霧水,撓了撓頭看向阮雨聲,“她怎麽了?”
阮雨聲勾了下唇角,無奈地搖了搖頭。
***
食堂裏,葉風一邊夾菜,一邊向阮雨聲抱怨:“就我姐這脾氣,沒幾個人能受得了。不過她好像對別人都還挺好的,就只對我這樣。”
阮雨聲笑了下,沒說話。
“對了哥,每天和你在一起那個學姐呢?今天沒來?”
阮雨聲頓了下,問:“黃伊澄?”
“對。”
“她今天有點發燒,在家休息呢。”阮雨聲說。
“我突然想起來個事。”葉風翻着眼皮回憶了下,說,“我姐她特別奇怪。以前從來沒聽她和我提過她們班的哪個女生,但是前段時間她忽然問我,她和那個黃學姐誰長得更好看。”
阮雨聲正低頭喝水,聞言被嗆得咳了好幾下。
“然後我就問她,如果我說她不好看的話,會有什麽後果。”
“我說還是她更好看點,畢竟是學校貼吧裏投出來的校花嘛,長相符合大衆審美。但是人家黃學姐性格好啊,可比她溫柔多了。”
“結果她有半個月見到我裝不認識我,一句話都不和我說,簡直了。”
阮雨聲忽然笑了,嗓音很低,一陣一陣停不下來,笑得肩膀都一顫一顫的。
“不是,你笑什麽啊哥?”葉風一臉不解。
“欸,你沒覺得你姐特可愛嗎?”阮雨聲一邊笑一邊問。
葉風費解,皺眉問:“她可愛?你沒事吧哥?”
阮雨聲沒再說話,只是依舊笑個不停。
心中一直困惑無解的難題一下被他解開了,關于葉潇為什麽對他态度冷漠,為什麽口口聲聲說和他不熟,拿他當陌生人。
答案就是,他的小公主,吃醋了。
***
換寝日之後的某個周末,市實驗的校學生會組織了一場內部成員的團建活動,地點定在市中心的中央公園。
葉潇和阮雨聲分別擔任學習部和宣傳部的部長,需要各帶一隊成員完成活動中規定的比賽項目。
這場比賽是速度賽,規則其實十分簡單。每一隊的成員需要找到藏在公園各處的問題卡,輪流回答出卡片上問題的正确答案,然後領取線索。如果答錯了題目,需要在本隊路過懲罰區的時候,由隊長接受一次懲罰。最先到達終點并利用領取到的全部線索解答出終極問題的那一組為獲勝組。
在回答第一個問題時,阮雨聲的組員因為沒能順利找到問題卡并答錯了問題而耽誤了時間,于是葉潇所帶領的隊伍率先拿到了第一個線索。然而在回答第二個問題時,葉潇的組員卻給出了一個錯誤答案,隊長只能接受懲罰。
懲罰區的位置在公園正中央的涼亭內。涼亭的石桌上擺放着兩杯黑暗飲料,先接受懲罰的隊長可以先選擇一杯喝下,剩下的一杯留給接下來抵達懲罰區的隊長。
葉潇在選飲料的時候特意仔細地聞了聞。一杯飲料是黃色的,聞起來有刺鼻的檸檬的酸味,還有很淡的芒果味。另一杯飲料是綠色的,聞起來有薄荷和抹茶的味道。
葉潇特別怕酸,胃也一直不太好,正常情況下她肯定會選擇喝下第二杯的,但她知道阮雨聲對芒果過敏。
像他那麽粗心的人,喝之前肯定不會像她一樣仔細去聞一下。也許第一杯裏未必有芒果的成分,但她還是不敢冒險,于是拿起了第一個玻璃杯,仰頭皺着眉把裏面的飲料喝了下去。
喝完之後她咳了好一會兒,忽然感覺到胃裏一陣惡心,有點想吐。
“你沒事吧學姐?”身邊的學妹連忙給她遞了一瓶礦泉水,不解地問道,“另一杯明顯好喝一點,你怎麽不選另一杯啊?”
葉潇接過水,道了聲謝,淡淡道:“沒事,選哪個都一樣,咱們去找下一個問題卡吧。”
葉潇組順利地找到了剩下的幾張問題卡并回答對了問題,收集到了好幾個線索。如今只剩下最後一個藏在樹林裏的問題卡還沒有被找到。葉潇讓其他幾個組員先去終點拼湊和分析已有的線索,打算自己獨自去找最後的線索,然後再去和他們會合。
公園裏,灰色磚塊鋪成的甬道和樹林之間隔着一個兩三層的小臺階。葉潇正要往下邁臺階,忽然聽到樹林裏傳來一個嬌俏的喊聲:“雨聲哥,最後一個線索被我拿到啦!咱們肯定能贏過他們啦!”
咱們,他們。
葉潇的目光順着喊聲傳來的方向望了過去,沒注意到腳下的臺階上繞了條繩子,腳背一下被繩子勾住,身體向前一傾,猛地從臺階上撲了下來。
她下意識用雙手撐在滿是泥土的地面上作緩沖,膝蓋卻還是重重地砸在了水泥臺階上。随着嘭的一聲,鑽心的痛感從她的手心和膝蓋上猛然襲來,讓她疼得的眼淚都差點瞬間湧了出來。
“仙女姐姐!你沒事吧?”黃伊澄先注意到了她,大聲喊道。
葉潇抿着唇擡了下頭,正想和她說自己沒事,忽然看到在不遠處的阮雨聲朝自己跑了過來。
他擰着眉,臉上的表情極其不好,飛速地跑到了她面前,語氣焦急地問道:“摔哪兒了?疼不疼?”
就在這時,黃伊澄也氣喘籲籲地跑到了阮雨聲的身邊來。
“沒事,”葉潇緊咬着唇,額頭上有冷汗滲了出來,卻還是面色如常,強忍着疼痛想依靠自己站起來。
“你先去交線索,我送她去趟醫院。”阮雨聲轉頭對黃伊澄說。
黃伊澄張了張嘴,想到其他組員還在等他們,于是點頭答應,轉身朝終點跑了過去。
阮雨聲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嘆了口氣,聲音很輕地說:“就只有我在了,還硬撐?想哭就哭,我又不會笑話你。”
葉潇忽然鼻子一酸,眼淚不受控制地從泛紅的眼眶裏湧了出來。她擡起手想捂住臉,手腕卻被阮雨聲一下抓住。
“手上有傷呢,別用手抹。”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張面巾紙,塞進了她的手心裏。
“不用你管我。”她一邊用紙抹着眼淚抽噎,一邊試圖掙開他拉着自己手腕的手。
他手上卻使了力,不顧她的抗拒,轉過身彎下了腰,拽着她的胳膊搭上自己的肩膀,抄起她的膝彎就把她背了起來。
“你幹嗎!”葉潇吼他,掙紮着要從他的背上下來。
“送你去醫院處理下傷,別亂動啊,不然摔下來又得挨一次疼。”阮雨聲威脅她道。
葉潇不動了,帶着悶悶的鼻音,冷着聲音說:“阮雨聲,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有多讓人讨厭。”
“我讨厭你,你知道嗎?”她說。
“我知道,”阮雨聲淡淡笑了下,手上兜着她膝彎的力道又收緊了幾分,“所以我想問一下葉潇同學,你到底為什麽讨厭我?”
葉潇吸了下鼻子,沒吭聲。
“你不說我怎麽知道自己到底哪兒招人讨厭啊?畢竟除了你大家還都挺喜歡我的。”他接着說。
葉潇依舊不說話,只是把埋在他肩上的頭側了側。
阮雨聲感覺到自己的肩上有涼涼的濕意傳來。她的淚水透過他單薄的T恤布料,緩緩地滲進他肩膀的皮膚裏。
“你讨厭我也沒什麽用,我跟定你了。你越讨厭我,我越要每天都來煩你。就像咱倆上小學的時候一樣。”阮雨聲語氣無賴,自顧自地說着話。
葉潇的眼睫顫了顫,說:“你一個有女朋友的人,還好意思對別的女生說出這種話,你到底怎麽想的?”
阮雨聲忽然笑了,問:“我什麽時候有女朋友了?誰是我女朋友啊?”
“你……”葉潇說着就要伸手去打他的頭。
“黃伊澄不是我女朋友。”阮雨聲不緊不慢地解釋道,“她就是我鄰居家的一個妹妹。她奶奶對我挺好的,她爸還是我爸生意上的合作對象,所以她才整天和我待在一起。”
“但我可一點都不喜歡她啊,就只是把她當妹妹。”
“你不會不相信吧?”見她沒反應,阮雨聲腳步一頓,側過頭急急向她解釋道,“我真不喜歡她,我可以向你發誓。”
“你向我發什麽誓,你愛喜歡誰喜歡誰,和我又沒關系。”葉潇抽着鼻子,語氣冷冷地說。
阮雨聲沒再說話,轉過頭繼續背着她往前走,唇角卻輕輕地向上揚了揚。
***
那天膝蓋受傷之後,葉潇休息了一段時間,本來要承擔的運動會舉牌的任務也臨時轉交給了班裏的另一個女生。
運動會不久之後就是年級籃球賽,第一場比賽是七班對十一班。葉潇本來打算準時去籃球館看阮雨聲打比賽的,卻在臨走時突然被英語老師叫住。英語老師讓她去辦公室幫忙批一下高一的英語作文,于是她只能等批完這些作文再去體育館。
她正坐在英語辦公室裏認真地改着作文,突然聽見走廊裏有人大喊了一聲:“聽說了嗎?十一班的那群人在打球的時候和阮雨聲打起來了!”
“聽說他們可孫子了,不守規則使陰招,故意撞阮雨聲。阮雨聲受傷了,好像特別嚴重,站都站不起來了。”
葉潇的大腦嗡地一聲,她猛地站起身來,心亂如麻,匆忙向老師請了個假,連說話的聲音都在發顫:“老師,我有點急事,我先出去一趟。”
葉潇飛快地跑出了辦公室,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會想起之前因為打球受傷而做了手術的洛一川。
洛一川再也不能打球了,如果阮雨聲也變成那樣,該怎麽辦?他那麽喜歡打球,比葉風還喜歡打球,他不可以打不了球的,絕對不可以。
她不斷加快着腳步奔向體育館,腦海裏反複去想的這些事情既遙遠又離譜。她一邊跑一邊在心裏祈禱,阮雨聲,你千萬千萬不要有事。
求你不要有事,好不好?
葉潇忍着鼻腔裏的酸澀,終于趕到了體育館。體育館內人群烏泱泱一片,她找不到她想找的人,忽然看到了葉風,跑過去大聲問他:“阮雨聲呢?”
“呃?”葉風沒聽清。
“我問你阮雨聲在哪兒!”葉潇的語氣很兇,葉風被她吼得一愣,說話都結巴了一下。
“聲哥受了點傷,在,在看臺那邊坐着。”葉風伸手指了指看臺最裏側的那排座位。
葉潇怔怔地朝葉風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看到阮雨聲正低着頭認真地往自己的腳踝上噴藥。
她轉過身飛快地跑了過去,站到他面前,氣喘籲籲地問道:“你沒事吧?”
阮雨聲手上的動作一頓,擡頭和她對視上,看到了她一雙泛紅的眼睛。
“沒事,就腳扭了一下,不嚴重,一點事沒有。”阮雨聲說着,還特意擡起腳朝她晃了晃。
葉潇沉默了半晌,沒再說話,轉身就要離開。
“欸,你……”阮雨聲起身想追她,一個沒站穩腳又崴了一下,疼得嘶了一聲。
葉潇在聽到他的聲音後馬上停下腳步,回過頭去看他。
“你怎麽了?”她目光關切地問。
“不知道,”阮雨聲蹲在地上,故意用手捂住腳踝,臉上露出極為痛苦的表情,“忽然特疼,疼得我有點站不起來了。”
“你不是說沒事嗎?”葉潇焦急地跑朝他跑了過去,伸手去扶他,聲音裏帶了哭腔,話也說得含糊不清,“你先坐下,我去找校醫,我現在就去……”
“欸,”阮雨聲忽然抓住她的手腕,讓她坐在自己身邊的座位上,笑嘻嘻地湊近她問,“你為什麽這麽關心我啊?”
葉潇神色一變,發現自己被騙了,擡起腳就要踢他。
“欸欸,有傷,真的。”阮雨聲覺察到她的動作,及時制止道。
葉潇不說話了,只是埋着頭去看自己的鞋尖,沒再理他。
“我以後打球不會再受傷了,”阮雨聲看着她的眼睛,語氣認真地說,“真的,這次是意外,純粹是因為十一班的那群人太陰了。”
“欸,我都向你保證了,那張籃球館的年卡,你到底打算什麽時候給我啊?”
葉潇猛地擡頭看他:“誰讓你偷看我東西了?”
“我偷看是因為我以為那是別人送給你的情書。”阮雨聲解釋,“後來我發現那是你本來就要送給我的東西。我看我自己的東西,不算偷看。”
怎麽會有這麽無賴的人?
葉潇一臉無語。
“其實小學畢業的那個暑假,我是被迫離開的。那天我和我媽大吵了一架,被她拖上了火車,所以連和你告別都沒來得及。”
“後來到了市裏,覺得這兒的東西都還挺新鮮挺好玩的,但心裏還是覺得空。就感覺,身邊少了那個每天欺負我的兇巴巴的女生,突然還有點不适應。”
“誰欺負你了?”葉潇瞪着他問。
“行,她沒欺負我行了吧。”阮雨聲認錯道歉,“她雖然有的時候有點兇,但她其實真的特別好,對我也特別好。”
“比如,她在發現我因為沒有打球的地方而不開心的時候,會特意把自己的零花錢攢起來,買籃球館的年卡送我。”
“比如,她知道我對芒果過敏,所以明明自己吃不了酸的東西,卻還是把那杯檸檬芒果汁給喝了,把另一杯留給了我。”
“再比如,她聽說我打籃球受傷了,會急匆匆地從教學樓一路跑過來找我,确認我傷得重不重,用不用去幫我叫醫生。”
阮雨聲看着她的眼睛,語氣真誠地問:“欸,你說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的女生啊?”
葉潇沉默地和他對視,眼睛忽然有點發酸。
“但是有特別多的男生喜歡她,所以我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把她追到手。你能不能教教我,該怎麽追她?”
“我不知道。”葉潇低下了頭,聲音悶悶的。
“要不就這樣吧,我逢人就說她是我女朋友,告訴所有人她是我的人,給她制造點輿論壓力,你覺得怎麽樣?”阮雨聲一臉得意地說。
“你怎麽這麽讨厭!”葉潇擡起頭,臉一下紅了,伸手就要打他。
“葉潇。”他捉住她的手腕,很認真的對她說,“小學畢業那天,對你說了那句狠話,這件事一直讓我特別後悔。”
“我不會再不辭而別了,也不會再丢下你一個人了。”
“從今往後,我會一直一直陪着你。”
葉潇怔怔地看着他,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于再也繃不住,捂着眼睛大哭了起來。
***
“潇潇雨聲”的佳話就這樣從市實驗一路傳到了北大,所有人都知道,金融學院的才子校草阮雨聲有一個和他非常般配的女朋友,是法學院的校花葉潇。
所有人都還知道,女神校花私下裏脾氣不太好,而且很愛吃醋,所以校草阮雨聲對每一個來要他微信的女生說的第一句話都是:“你聽說過葉潇吧?”
女生們被問得一愣,下意識都點了點頭。誰會沒聽說過葉潇呢?那個常年出現在校園招生網站封面上的女神,頻頻出現在各大短視頻網站和論壇貼吧裏的校園網絡紅人。
“我的微信好友都是歸她管的,要不然你先掃她的碼,問一下她的意見?”
女生們紛紛幹笑,一邊擺着手拒絕,一邊對外說才子校草怕女朋友怕得連腦子都不太正常了。
大二那年,葉潇生日那天,周傑倫正好來北京首體開演唱會。阮雨聲在放票的那晚找了幾個室友和他一起拼手速,終于成功搶到了兩張票。
葉潇生日的前一天,她和阮雨聲在校內的一家咖啡店裏趕作業。
“明天晚上去三裏屯那邊吃個飯?”阮雨聲問。
“好。”葉潇正在準備明天上午做presentation要用的PPT,随口應了一聲。
“吃完飯咱們去哪兒?想看電影嗎?還是逛街?”阮雨聲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你後天早上不是要趕飛機和導師去廣州嗎?明天晚上吃完飯咱們就回學校吧,你也好早點休息。”葉潇說。
“行。”阮雨聲點頭答應。
***
葉潇生日當天,阮雨聲帶她去了她最喜歡的那家日料店,又在附近的蛋糕店裏取了早就預訂好的蛋糕。吹蠟燭許願的時候,葉潇說今年的生日願望是希望明年可以看一場周傑倫的演唱會。阮雨聲笑着對她說:“那你男朋友努力幫你實現一下。”
兩人從日料店裏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暗,街邊有盞盞路燈亮起。
“累不累,打車回去?”阮雨聲問。
葉潇嗯了一聲。
“那我叫個車。”阮雨聲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開了網約車軟件。
兩人上車後,葉潇有點累了,把頭靠在阮雨聲的肩上閉上了眼睛。她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地睡了多久,忽然被阮雨聲捏了下臉頰叫醒。
“到學校了?”葉潇的聲音懵懵的。
“嗯,下車吧。”阮雨聲說。
葉潇眯着眼睛推門下了車,發現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學校,而是首體的大門口。
“你怎麽帶我來這兒了?”葉潇疑惑道。
阮雨聲得意地笑,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了兩張周傑倫演唱會的門票,手指捏着票在她眼前晃了晃,問:“你男朋友厲不厲害?”
葉潇一臉驚訝,而後溫柔地笑了起來,問:“你怎麽弄到的票啊?”
“找宿舍幾個哥們一起拼的手速。”阮雨聲道。
“你答應給他們什麽好處了?”葉潇笑着問。
“唉,答應給他們的王者號挨個上分。”阮雨聲無奈搖了搖頭。
葉潇露出了同情的神色,踮起腳尖伸手揉了下他的頭發。
“咱們現在去看演唱會的話,你明早趕飛機怎麽辦?不困嗎?”
“完全不影響,”阮雨聲不以為然,“坐飛機的時候再睡呗,反正在飛機上也挺無聊的。”
***
葉潇和阮雨聲牽着手走進了體育館的大門口,在順利通過安檢和檢票後來到了場館內部。場內人群擁擠,人聲嘈雜鼎沸,阮雨聲怕葉潇被人撞到,一直用雙臂把她圈在自己身前,直到兩人成功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
萬人的體育館裏,聚光燈收攏在舞臺的中央,觀衆席上沒有燈光,只有一片熒光色的海洋。
在沸騰的呼喊聲中,葉潇和周圍的粉絲們一起,興奮地揮舞着手裏的熒光棒,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臺上正彈着鋼琴唱《七裏香》的周傑倫。阮雨聲坐在她的身邊,一邊擺動手裏的熒光棒,一邊時不時地偏過頭,去看身邊女孩染上了光的側臉輪廓,目光裏溢滿了溫柔。
他們從體育館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深夜氣溫驟降,有陣陣濕冷的風掠過。葉潇只穿了件雪紡布料的連衣裙,雙手搓了下肩膀,膝蓋無意識地向內蹭了蹭。阮雨聲把提前給她帶着的大衣外套從手提袋裏拿了出來,裹在了她的身上。他蹲下身,把拉鏈給她拉好,又将大衣上的連衣帽兜在了她的發頂,用帽繩将帽子勒緊,認真地在她的下巴底下系了個結。
“不想系,太難看了。”葉潇扯着帽繩說。
“哪兒難看了?我女朋友怎麽樣都好看。”阮雨聲笑着說。
“阮雨聲。”她忽然叫他的名字。
“怎麽了?”他問。
“沒事,就是想叫你。”葉潇低着頭笑,“阮雨聲,阮雨聲,阮雨聲。”
“我的阮雨聲。”她的聲音忽然放低,輕飄飄的,像一片羽毛。
“你說什麽?”阮雨聲湊近了逗她問。
葉潇沒理他,忽然想到什麽,說:“我在小學的時候申請過一個貼吧賬號,專門用來追周傑倫的,不過已經很久沒登錄過了。”
她說着,把手機從衣服口袋裏摸了出來。想起十二歲的自己在貼吧主頁上寫下的那句賭氣的話:“最讨厭的人:阮雨聲”,葉潇忽然有點想笑。她打算在下面補上一句話:“最喜歡的人:還是阮雨聲。只有阮雨聲。”
她剛點進貼吧頁面登陸上賬號,就發現消息欄裏彈出了一個手機聯系人的賬號推薦。這個賬號的頭像是科比,用戶名是一個簡單的英文大寫字母R。
葉潇覺得不太對勁,下意識地點開了這個賬號的主頁。主頁上只有一個帖子,是這個賬號的主人給一個網絡熱門帖的回複帖。
這個熱門貼的內容是——
“超準的許願顯化樓,增強吸引力,每天回複一遍自己喜歡的人的名字,你和他/她很快就能重逢。”
而這個賬號主人的回複是——
“葉潇。”發布時間:2003年9月1日
“葉潇。”發布時間:2003年9月2日
“葉潇。”發布時間:2003年9月3日
……
“葉潇。”發布時間:2006年8月31日
葉潇終于知道,原來在他們分開的那三年裏,他每天都在想念她。他每天都在向神明祈禱,期盼着和她的重逢。
她忽然一陣鼻酸,眼睛裏有了濕意。
他為什麽一直沒告訴她呢?
她只記得自己初中的那三年有多難過,多想念他,卻從來都不知道,他對她的思念也一樣多。
“阮雨聲!”葉潇擡眼瞪他,眼眶微微泛紅。
“怎麽了?怎麽忽然哭了?”阮雨聲有些無措,慌忙擡起手去揩她眼角的淚痕,條件反射般地脫口而出,“我錯了,你別哭……”
“你做錯什麽了就道歉?”葉潇破涕為笑。
“我……”阮雨聲答不上來。
“傻不傻啊你。”葉潇說着,忽然踮起了腳尖,雙手捧住他的臉,在他的唇上用力地親了一下。
阮雨聲怔怔地望着她。
“其實在初中分開的那三年裏,我也很想你。就是因為實在太想你了,所以我才逼着自己一定要考上市實驗的。”她笑眯眯的,看着他的眼睛,語氣溫柔真誠。
“阮雨聲,雖然我以前總是說讨厭你,但那都是賭氣說的話。”
“其實我一直都喜歡你,很喜歡你。”
“我只喜歡你。”
四下無人的街道上,風吹得樹影搖晃,附近商鋪的刺眼燈牌依舊閃爍不停。阮雨聲眼中的畫面卻是安靜的,只有路燈灑下的淡黃光暈籠罩在少女的身上,平靜而柔軟,像個輕紗薄霧般的夢。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嫁給我啊?”他伸手捋了捋她耳邊被風吹亂的發絲,拖着調子輕聲問道。
葉潇一時沒反應過來,表情有點懵。
“過了今天你可就二十歲了,可以嫁人了。”阮雨聲語氣無賴,“我不管,反正你早晚要嫁給我的,我先預定了。”
“好。”葉潇伸出雙臂環抱住他,仰起頭彎着眼睛對他說,“先給你預定上。”
***
大學畢業的時候,在雙方親友的見證下,阮雨聲正式地向葉潇求了一次婚。兩人的工作穩定下來後,具體的婚期也被雙方父母催促着提上了議程。
“要不我們偷偷把證給領了吧,給爸媽們一個驚喜。”葉潇說。
“好,聽你的。”
葉潇和阮雨聲打算在聖誕節那天去領證。不知道是他們身邊的哪個朋友透露了消息,葉潇微博裏的幾十萬粉絲忽然紛紛要求葉潇給他們開一個領證直播。
葉潇沒忍心拒絕,答應了他們。
這一年的聖誕節天氣格外的冷,兩人從民政局出來後,阮雨聲右手舉着手機,一邊調整鏡頭角度一邊對着屏幕打招呼。
[啊啊啊聲哥怼臉拍都好帥!]
[聲哥怎麽是你直播啊?潇潇姐呢?]
阮雨聲把屏幕鏡頭晃到了葉潇的面前,葉潇笑着向屏幕打了個招呼。
“天太冷了,拿手機凍手,胳膊也酸,所以我來給你們播。”阮雨聲解釋道。
[冷冷的狗糧在我臉上胡亂地拍……]
[我酸了我酸了]
[潇潇雨聲kdl嗚嗚嗚嗚嗚]
阮雨聲被彈幕逗笑了,換了左手舉手機,右手牽住了葉潇的手,把她的手放進了自己的羽絨衣口袋裏。
在阮雨聲換手的時候,手機鏡頭剛好晃過葉潇的側臉和上半身。
[潇潇姐今天穿得好可愛!面包服圓鼓鼓的,像小朋友!]
[啊啊啊,好可愛的小朋友,我要抱走!]
“這位叫……草莓藍莓話梅糖的朋友,這是我家的小朋友,你抱走一個試試?”阮雨聲盯着屏幕,語氣不善地說。
[哈哈哈哈哈聲哥好兇]
[哈哈哈想問一下這位姐妹心情如何]
葉潇的唇角帶了笑意,她側過頭,小聲對他說:“你別貧了,認真回答一下大家的問題。”
阮雨聲笑了起來,很快就表情嚴肅地清了下嗓子,一本正經地去讀屏幕上不斷彈出的問題。
“聲哥可不可以給看看小本本?想看小本本……”
“可以啊,你們等我一下。”阮雨聲用右手摸出了衣服口袋裏的結婚證,把它翻開對準了屏幕。
[啊啊啊這是什麽神仙顏值]
[兩個人都好好看,太般配了嗚嗚嗚]
[太絕了嗚嗚嗚,原來這就是天生一對]
彈幕裏的誇贊聲和尖叫聲瞬間占滿了屏幕。
“是吧,我也覺得,神仙顏值,太般配了。”阮雨聲一臉嘚瑟,被葉潇毫不留情地敲了下頭。
[哈哈哈哈哈聲哥太嘚瑟被潇潇姐教訓了]
[恭喜聲哥!恭喜潇潇姐!]
[聲哥潇潇姐要幸福啊!]
[聲哥潇潇姐新婚快樂!長長久久!]
“你先回車上,我去買。”他們走到停車位時,阮雨聲忽然側過頭,對葉潇小聲說道。
“我和你一起去。”葉潇說。
“不用,你趕緊回車上暖和一會兒。”阮雨聲說着打開了車門,把葉潇推上了車後,替她關好了車門。
“我現在要去前面的‘鮑師傅’,去給你們潇潇姐買她最愛吃的海苔肉松小貝。”阮雨聲獨自舉着手機,邊走邊美滋滋地說道。
屏幕上,網友們的問題依舊接連不斷地彈出。
[潇潇姐怎麽不一起?]
“天太冷了,我讓她先回車上暖和一會兒。”阮雨聲回答說。
[猝不及防又被塞狗糧了……]
[想吃聲哥買的海苔肉松小貝……]
“那你可能吃不到了,因為我只給你們潇潇姐當跑腿。”
[哈哈哈哈哈紮心了姐妹]
[想知道聲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潇潇姐的!聽說你們高中的時候就偷偷在一起了,真的嗎真的嗎?]
“準确地說,我在十二歲那年就開始喜歡她了,在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
[!!所以聲哥已經喜歡潇潇姐十五年了嗎?!!]
“是啊,我已經喜歡她十五年了。”阮雨聲笑着說,“這不算久吧?畢竟我還會一直喜歡她,喜歡她一輩子呢。”
話題#葉潇阮雨聲領證直播#就這樣一路被粉絲們頂上了微博熱搜榜。
阮雨聲買完東西後就結束了直播,回到車上時,發現葉潇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他正想在手邊找個薄毯子給她蓋上,她忽然迷迷糊糊地轉醒了過來。
“不睡了?”阮雨聲湊到葉潇身前,吻了下她的眼睛問。
“嗯,不睡了。”葉潇緩了下神,問他,“直播結束了?”
“結束了,”阮雨聲說,“老婆,剛才咱倆的直播上熱搜了。”
“?”葉潇一臉驚訝。
“所以,咱們要不要發個微博?”阮雨聲舉起手機,在她面前晃了晃。
葉潇眨着眼睛笑了,說:“好啊。”
2017年12月25日13點14分,微博實時熱搜榜的第一位和第二位再次被兩個熟悉的名字占領。
@阮雨聲:終于娶到了我從十二歲那年就開始喜歡的女孩。
配圖:一張紅底白襯衣的結婚照。
@葉潇:十二歲的阮雨聲真的好讨厭//@阮雨聲:終于娶到了我從十二歲那年就開始喜歡的女孩。[圖片]
配圖:一張兩個小朋友的小學畢業合影。照片中,小女孩一本正經地對着鏡頭微笑,小男孩卻扮着鬼臉,一只手不老實地在小女孩的頭頂上比了個耶。
葉潇轉發了阮雨聲的微博後,她的評論區裏瞬間熱鬧一片。
“哈哈哈聲哥被潇潇姐吐槽了。”
“潇潇姐和聲哥小時候都好萌!兩個人從小就是神仙顏值!太般配了!”
“十二歲的聲哥好讨厭哈哈哈,所以潇潇姐是在什麽時候喜歡上聲哥的啊?”
葉潇回複:“十二歲那年。”
十二歲那年的阮雨聲真的好讨厭,可她喜歡上阮雨聲,也是在十二歲那年。
最讨厭的人是阮雨聲,最喜歡的人也是阮雨聲。
最想欺負的人是阮雨聲,最想保護的人也是阮雨聲。
能夠牽動葉潇所有最真實的情緒感受的人。
自始至終都只有阮雨聲。
幸運的是,她沒有嫁給任何人,而是嫁給了這個世界上她唯一深愛的阮雨聲。
他們會一直陪伴在彼此身邊。
從十二歲那年,到未來的很多很多年。
作者有話要說:
另一個時空下的另一種結局。如果真的沒辦法接受遺憾,那麽我們不妨再勇敢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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