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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魂 第四章

恰好此時，荊南意走過來，“阿光，陪姐姐出去走走吧，今天是第七天了!”

尋光看着荊南意，覺得今天的她渾身都多了化不開的憂傷，他心裏一咯噔，她該不會知道憶衫的真實性別了吧？

荊南意帶着他一直出了金府尋光，看着眼前多變如走馬觀花的景物，“你是往生魂。”此時他們已站在皇宮門口。

荊南意淡笑:“你不是已經确定了嗎？荊府神巫一脈，從來只有一個嫡女，你是一個，并不存在的人。”

尋光的視線變得模糊，他聽到有人低語:“夠了，回去吧。”他又回到了荊府尋光的房間，眼皮實在無力，只能閉上，他失去了意識。

尋光在一陣溫柔而急切的呼喊中醒來，“小光，快醒一醒!”面前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女子，她大概二十七八，身邊跟着一位最多二十出頭的小宮女。

餘光瞥了一眼身邊的青磚紅瓦，而尋光自己則躺在牆角，女子見他醒來，松了口氣。她身邊的小宮女迎霞用憐憫的神情看着尋光，“徐小公子，您可算醒了，可讓我家太妃着急!”

徐，看來是換身份了，将荊南意的那些話暫時壓在心底，尋光感受了一下身體，慢慢站起來。

董太妃一把将他攬入懷中，尋光沒有躲避，他感受到了董太妃身上的溫柔與慈愛，是的，慈愛。

他感到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被忽略了，他将目光移向自己軟乎乎的手，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怎麽縮水了，這是一個七八歲孩子的手啊!這倒也有好處，至少他可以暫時不說話了。

他看着只有太妃一半高的自己，心頭大驚，這是回到童年時代了，不過自己和太妃到底有什麽關系呢？

看到太妃這副模樣，小宮女連忙擋在兩人身前，董太妃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态了，她拉着尋光，向春闌宮走去。

到了自己的宮殿，董太妃這才完全不必顧忌，迎霞也紅了眼眶，尋光的心也被刺痛，他的共感能力變得更強，他可以感到兩人之間濃的化不開的悲傷。

“我的小光總算回來了。”董太妃的淚水慢慢滑落。

迎霞到尋光一問無措的眼睛，紅着眼，含着淚解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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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太妃當年是鄰國風國的公主，因風國與新國建立貿易，風皇為顯示誠意，将自己的幼女嫁了過來。

可當時新皇已娶後，所以風國公主顧董潔只能封妃，不過因兩國關系，顧董潔雖是妃位，卻活得肆意灑脫，既不必管事，也無人敢找麻煩。

如果是這樣，那倒也不錯，只不過無人知曉，風皇沒有幼女，當年董潔其實是風國徐家的幼女，徐家不願獻出女兒去和親，再加上徐家所掌握的風國二十五萬的兵權也讓帝王忌憚。

風皇暗自綁架了當時已懷有身孕的徐大夫人，也是董潔的嫡親嫂子，逼迫徐家交出兵權，又強行将徐家嫡女冠以公主的稱號遠嫁新朝。徐家自此日薄西山，在鄰國的嫡女還受風皇控制，徐家近兩代來只得一女，也就是在徐家還對帝王懷有一絲期待，為了自家嫡女而隐忍時。

小肚雞腸的風皇依舊不肯放過徐家，他設計陷害徐二公子與董潔名義上的母妃雲妃私通，将徐家人全部發配，又将其一一在路上暗殺。

遠在新國的董潔平白被灌母親與人私通的名聲，以往看不慣她的嫔妃紛紛找上門來，失去了大部分政治價值的她并未得到帝王的援助。

徐家最後留下來的只有徐大夫人，她來到新城，找到董潔，便胎動難産，終止留下一子，董潔為幼子取名徐尋光，恰逢此時，被董潔施以元首的六品同知徐竹嫡妻也正在生産，董潔便将徐尋光寄養在徐家，成為徐家嫡三子。徐竹很有政治才華，九年後升到了二品大員。

徐尋光也得到了進宮陪太子侍讀的機會，這是董太妃第一次見到尋光，他有着徐家人無一例外的出色相貌。

董太妃經過九年的鬥争，成功熬死了所有人，成為先帝僅存的為數不多的太妃之一，她的心原本早已堅硬如鐵，可當看到尋光與她大哥相似的眉眼，與他大嫂一樣的鼻梁時，她才發現他內心的柔軟，永遠向家人敞開。

“小光，你能叫我一聲姑姑嗎？”尋光聞言，心下有些難過，徐董潔的過往剛剛全數畫面都直接被塞進他的腦海。

最讓他無奈的是，他始終不是真正的徐尋光，但他想，真正的徐尋光很願意這樣做。

“姑姑。”徐董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畢竟尋光太過年幼，她原以為尋光只會把它當做一個瘋女人，沒抱太大的希望。

迎霞忽然出聲了，“太妃，剛陛下派人來問，徐小公子可好些了。”

董太妃一瞬間變得淩厲起來後，看着尋光的臉又慢慢和緩，“迎霞，你将小光帶過去吧，就說他好些了，只是哮喘發作了而已。”迎霞稱是，引着尋光走了。

第二日，尋光早早便随自己的随身宮女向“皇學”走去，董太妃原有些擔心，想讓迎霞跟來，被尋光拒絕了。

雖說董太妃于徐大人有恩，但後妃與朝廷之人關系密切，難免被人诟病，董太妃待他一片慈愛，他不能為她帶去麻煩，再說自己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幾個小孩子從小被嬌生慣養，應該不難對付吧？

“皇學”裏已有兩個人，尋光一瞧，樂了，這還是熟人。

八歲的李憶衫的亞麻色頭發襯得她很溫順乖巧，而幼年時期荊南意的眼睛裏溢滿秋水，波光潋滟，和明暗的眼睛一樣好看。

又想起明暗了，尋光的心裏有點甜，又有幾分苦澀，他連忙将明暗的身形壓回心底。

尋光走過去行禮，戲還是要演的，再說也不用跪，李憶衫有些冷漠，但良好的教養讓他起身應了聲。

荊南意看了尋光好久，有種很熟悉的感覺，李憶衫注意到南意一直在盯着尋光，心裏莫名有些不虞，有種煩悶感，她淡聲說，“快些安坐，先生要進來了。”

尋光看着只有他們三個人的空蕩學堂，心裏一口老血哽住，先生，就算進來了也不會怎樣吧。算了，不能和熊孩子置氣，尋光挑了一個離憶衫最遠的位置坐下，憶衫見此，心裏莫名舒緩了幾分，與南意說起話來。

年少的孩子無憂無慮，皇權貴族無用在意權力的洶湧，大家一同走進學堂，有說有笑，先生都是當朝大儒，講課極有深度。尋光一直默默注意李憶衫與荊南意挺拔的身軀，果然聰明的孩子也是要努力的，從沒有天降的餡餅，那麽天降的他就暫時緩一緩吧！

另一邊的方皇後看着憶衫寫的文章，對着李合誇道，“萬合，衫兒的學問越發好了。”

正好憶衫正走進來，朝兩人行了一禮，李合摸了摸憶衫的頭，笑問:“剛你母後誇你文章寫的好，衫兒，有沒有想要的獎勵？”

雖這麽問，但憶衫從小有些刻板過了頭，每每會回，這是兒臣的本分，弄得方皇後又驕傲又心疼。

可今天憶衫沒有直接回答，有些猶豫，李合忽然來了興趣，方皇後也看了自家女兒一眼，“衫兒，如果是合理的，母後和父皇都會答應你的。”

憶衫終于開口，“兒臣想取字。”

方皇後和李合對視一眼，“衫兒為何忽然想取字？”憶衫第一次對父母撒了謊，“憶衫看到書中說，取了字後就要承擔自己應有的責任了，憶衫長大了。”

方皇後又動容又好笑，李合也驚訝，但最終他們還是允了憶衫為自己取字:至州。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這是憶衫第一次有自己的私心，彼時她還不知道是為什麽。

多少年後，每當那位亞麻色頭發的帝王想起這一天，心中都充滿着不悔。

尋光這幾天的生活十分惬意，這個副本沒有太多需要動手動腦的地方，他可以随着副本進程随便休息。

“徐尋光，你慢些!”已經下學了，一個青色圓領的小孩子攔住了尋光，他臉型圓圓，長着兩顆小虎牙，十分可愛。

“你父親和我父親是至交，那你也要和我做好朋友哦!”圓臉小虎牙眨巴着水靈的大眼睛看着他，尋光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果然小孩子都是極可愛的，看着圓臉的飽含期待的大眼睛，他不忍心拒絕。

尋光朝小圓臉抱拳，“在下徐尋光，請問兄臺何名？”小圓臉露出兩個酒窩，暖到了人心，“在下何百川，有幸認識兄臺。”兩個小朋友，嘻哈作一團朝宮門外走去，在遠處看着這一切的董太妃有些欣慰，攙着迎霞回宮了。

大人和何大人正在攻門口談論着今日早朝的政治暗流，見尋光和百川走過來，都切換到慈愛模式，将自家小子一同揣走了。

又是一天，何大人怕麻煩，便與好友商量将兒子送過來住一月，又将尋光接過去住一月，如此便大大省時省事，徐大人一拍板也定下了，自此，尋光便和百川一起上學了。

“何百川，你不過是個庶子，怎配與本公子一同上學。”尋光只不過離開百川半晌，便見一群孩子圍住了百川，為首的那位是當今左相的嫡親孫子。

尋光怒了，這熊孩子，何大人并沒有其他姬妾，話說，何百川為什麽是庶子，算了，先怼熊孩子，“人有貴賤，卻不以家世來論足，君子當端方知禮，以他人出身來嘲諷，如何稱為知禮？”

那小公子被嘲諷了，朝尋光的方向瞪眼，“徐尋光，你少管本少爺的事，你堂堂一個嫡子與何百川這種庶子來往，也不怕折了自己的身份!”

尋光見他仗勢欺人慣了，存心要給他點教訓，他沖進“圓圈”中間，将何百川帶了出來。

一個聲音阻止了尋光開嘲諷，“君子不問出身，英雄不問出處。我朝開國皇帝也曾出身鄉野，當朝右相也曾是沒落貴族，庶子又如何不能建功立業，為國校力？”

那小公子雖然跋扈，但也不是一竅不通，見有人把事情上身到他無法控制的地方，指着尋光，居然氣哭了。

尋光有些無語，這孩子外強中幹，但也不是無藥可救。何百川見尋光願意為他出頭，心中決定了以後一定要為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一襲白衣的少年從樹後走出尋光，現在已經知道了世界意識是顏控，但凡好看的不似凡人的人，萬不可忽略，日後定是大人物。

他見這人不食人間煙火，卻會為他們站出來，以一番話堵的小公子哭了，悄悄問何百川:“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