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現在還沒有到午飯的點，蘇命被蘇家人圍着，就連她那大早上就去上班的女強人嫂子都趕了回來，目的是弄清楚，蘇命為什麽突然對蘇祈汐那麽好。

這樣聚集的目光，已逝之人或許會更厭惡，而她，卻只覺得還不夠有力度。

啓唇：“知道你們不喜歡她，所以我來喜歡就好。”蘇命毫無負擔說出讓蘇家人極為震驚的話語，語氣不容拒絕，“對于理由，無可奉告，很抱歉。”

蘇父蘇母對視一眼，确定彼此想到一塊兒去了：閨女想用照顧小孩子來分散病情惡化的注意力，讓自己康複，好聰明，不愧是我的孩子。

而蘇南恒和唐荨不免有些微妙，唐荨想溝通一下：“妹妹，那是我的女兒。”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對女兒該有的關懷。

蘇命眼都沒眨，忍着腿軟站起來對着唐荨鞠躬道：“對不起，沒有人在關心她不是嗎？”複又坐下，“沒有人在意她一整夜沒睡，因為她不敢睡；也沒有人在意她身上受了不少小傷，我本打算趁她睡着來拿藥箱處理一下的，但現在？”

唐荨頓時啞口無言，她不在意是真的，但不知道也是真的。蘇南恒也有幾分詫異，看來都不知道。

蘇命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道：“我在京大的假期銷了吧，我會盡快補上學業申請提前畢業的，另外，我想搬去京大附近那間公寓。如果一直在家裏被保護着，我會感覺自己永遠都是異類，我想獨立，想證明我可以，想好好的活下去。”

蘇母愣住，淚水滿盈。

蘇父如同蘇命一般嘆氣，牽住蘇母的手對她搖了搖頭，“孩子大了，是我們做父母的疏忽了。保護你的确能讓你活下去，可卻傷害你的心吶。”

蘇父又問她：“你是要帶着那小丫頭一起去？”

蘇命沉默認下。接着，蘇父将不許起太早上早自習，不許拒絕司機接送，不許拒絕保姆來做飯，不要為了照顧那丫頭就早起送她上學等等，蘇母、蘇南恒和唐荨也時不時添上幾條，話裏話外都是讓她以自己為主，別把重心放在蘇祈汐身上。

唯有一一答應，蘇命才得以脫身。

等下周她就能帶着蘇祈汐搬去景華公寓，下下周就開學了。

午飯時蘇祈汐還沒醒，蘇命讓廚房做了她喜歡的點心，期間因為廚娘根本就不知道蘇祈汐的喜好，她還有些不高興，好在唐荨怎麽都是照顧過蘇祈汐的，知道小孩喜歡吃鮮花餅。

Advertisement

蘇命想不通，連孩子喜好都記得的母親怎麽會有不喜歡孩子的一面？

下午三點，補覺的小孩總算睡醒了。如約所言，她睜眼，蘇命便在她眼前。

身體不好的姑姑坐在輪椅上趴着床沿淺眠，而只是熬了一夜的自己卻躺在對方的床上，睡了不知多久。蘇祈汐酸了鼻子，眼淚小顆小顆往下掉，她拿手捧着，害怕弄髒被子。

蘇命醒來便是這樣的畫面，心髒好像被捏了一下，有些痛，有些脹。

“怎麽哭了？”

小孩睫毛顫動，似是害怕。蘇命扯出紙巾塞進她手裏，想要安慰的動作不笨拙但生疏，看的蘇祈汐破涕為笑，擦幹淨自己的臉去擁抱蘇命。

小小的，暖暖的。

蘇命回抱她，表情盡力保持柔和，在小孩耳邊低聲喃語：“汐汐，姑姑帶你搬出去，你陪姑姑一起住，一起獨立好不好？”

蘇祈汐有些發愣，還是點點頭。她不會拒絕的，不會的，她将蘇命視作不确定何時會斷的稻草，內心堅定想要抓住，也會抓住一切機會阻止稻草斷開。

“午飯你沒醒，我讓廚房做了鮮花餅，嘗嘗看？”蘇命掀開蓋子，從床頭櫃把裝了鮮花餅的盤子端到蘇祈汐面前，壓着蘇祈汐腿上的被子放下。

蘇祈汐不止午餐沒吃，其實早餐也沒有，剛才還沒發覺，現在聞到了鮮花餅的香氣就忍不住了，在蘇命的柔和的眼神裏拿起一塊小口卷入腹中。兩塊下肚，伸手去拿第三塊時才發現蘇命一直看着她，面帶不易察覺的淺笑，十分柔和的不同于以往。

她大着膽子拿了一塊遞到蘇命嘴邊，心中有些害怕蘇命拒絕，更怕蘇命因為她出格的舉動就将她扔出去。

好在蘇命沒有，不僅沒有，更是順從的咬了一口，然後才從她手裏接過。

蘇祈汐有些開心，一瞬間她覺得，蘇命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她真的可以和姑姑在一起，被姑姑喜歡，愛着。她不再是沒有人在意的孩子。

“姑姑，你在客廳說的話…”

“都是真的，絕不反悔。”蘇命毫不意外小孩聽到了，熾熱的視線哪怕只看過來一眼，蘇命依然捕捉到了她的存在。

那晚，蘇命的懷裏多了一個克制睡姿的團子，弄得她怎麽也想不通，親生父母為什麽會這樣對待孩子。曾經流離失所的身影是失去了愛自己的人，如今主動疏離，是還不習慣有人愛自己。

她在蘇祈汐額頭親親一吻，第一次在心裏默念道：“願世間福靈保佑，她不該被莫須有的規則束縛，她該自由自在，幸福快樂，平生安康。”

***

離蘇命帶着蘇祈汐搬出去還有兩天。

一大早，小孩還沒醒，蘇命就在全家人的注視下吃了早餐，然後被看着吃下六種藥物，這還只是早上的，中午還要多吃兩種。

難怪活不下去。蘇命想。

等她上樓，小孩仍然沒醒，蘇命抛開輪椅，發現站起來比昨天死撐的狀态好很多，只是腿軟還有一些。多走走，順便梳理一下房間裏陌生的東西。

走着走着，蘇命打開了一個櫃子，裏面放着兩夾股份贈予合同。一份是10%，一份30%。

蘇命眸色一沉，蘇家一共掌握70%的股份，蘇父手裏還有15%，蘇母手裏剩5%，蘇南恒和唐荨分別是7%和3%。

這樣的比例，明顯是想要讓蘇南恒以後給蘇命打工，公司的下一任所有人必定是蘇命，蘇南恒可以成為永遠的管理者，但絕不會是擁有者。又或者，蘇父在等待她痊愈，畢竟蘇命的大學專業就是經商管理，同時雙修金融，繼承人的學業壓力負在她背上。

那蘇命想做什麽呢？

穆家和蘇家同為百年家族，穆家隐約有下坡趨勢，蘇家倒是穩步前進，可蘇命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否則小孩也不會有逼不得已的未來。

可要讓她重新回到商圈裏去，蘇命又有些不甘心，為了蘇祈汐的未來而去做已經挑戰過，掌握過的一切，她不是那麽想妥協。何況這裏的經濟發展甚至遠遠不如她剛白手起家的時候。

剎那間，蘇命想到了一個絕對有用，并且挑戰十足的職業，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只不過這個職業對于蘇家來說，會過于不認同且危險，還需要從長計議。

“唔…”

聽到動靜，蘇命将合同塞回去，閉眼深呼吸平複心緒，将一切算計收起，這才轉過身去看迷茫坐起，揉着眼睛的蘇祈汐。

在移開手看到不遠處的蘇命時，蘇祈汐眼裏的迷茫化為喜悅，一口銀牙輕咬，雙眼彎如月牙的笑着，撞進了蘇命心中，是十分可愛又鮮活的生命。

蘇命不自然的移開眼，這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生命的存在，蘇祈汐不單純是一個小可憐，更是心中極為溫暖又陽光的，對一切都保留真誠善意的孩子。

那，我想為你鋪一條新的路，蘇祈汐，你願意跟我走嗎？

蘇命上前抱住蘇祈汐，感受心髒的共鳴，心裏已經下了結論，這個孩子讓她展露了柔軟的一面，也就意味着她的心早就接受了保護她的責任，這一次，大腦也接受了。

蘇祈汐是否願意跟她走這一條并不平坦的康莊大道還有待觀察，可至少眼下，她十分樂意跟着自己。

雖然這個擁抱很莫名，但蘇祈汐很開心，一覺睡醒就有關心的人抱抱，這種感覺真好。

廚房的鍋裏焖着包子，蘇祈汐瘦小的身軀攙着蘇命，慢慢朝廚房走去，這樣一看蘇命的恢複能力強到不可思議，又或者是她的精神強到堅不可摧的地步，洗完胃第三天就能只有一點腿軟的走動，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蘇祈汐并不知道這個道理，她吃完早飯，就被剛逛街回來的蘇母叫了過去。

當着蘇命的面，蘇母遞給蘇祈汐一部市面最新款的水果手機，語氣比平常溫柔一些，“汐汐，這個手機裏面有奶奶的電話，也有你姑姑的，以後每天中午和晚上，都向奶奶彙報姑姑有沒有好好吃藥，好不好？”

蘇祈汐本就不太敢接過，現在就更猶豫了，她看向蘇命。

蘇命點頭，目光平靜。好好吃藥也是條件中的一環，況且她也沒打算讓可以痊愈的病情一直纏着她，這對于她往後的就業守護計劃十分不利。

小孩不需要多費什麽力氣就能得到一部手機，兩個人之後的聯系都方便了許多，何樂而不為呢？

得到了當事人的允許，蘇祈汐開心的收下手機，并保證她會好好監督姑姑吃藥。這一過程中，她還得到了有生以來第一次，來自奶奶慈祥和藹的笑容。

蘇祈汐想，姑姑簡直就是她的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