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收租

收租

黎雲纓給杏兒使了一個眼色。

杏兒招呼了全程負責拿東西的啞奴上前。

啞奴将耷拉在胸前絲毫不起眼的麻布塔拉取下。

從裏面捧出一個精美的寶盒，放置一邊無人的桌前。

此寶盒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啞巴手上。

唯有狗掌櫃的依舊冷眼，哼道：“虛張聲勢。”

啞奴先解開第一道魯班匣的機關鎖。

對杏兒做了個請的手勢。

黎雲纓從取出腰間的鑰匙，遞給杏兒。

杏兒接過前去将其打開，埋頭從中認真地翻找起來。

狗掌櫃：裝模作樣。

你們就接着裝！

“找到了！在這。”

杏兒舉起其中一張，眯眼一笑：

“不好意思諸位久等！”

“文契太多找了會功夫。”

衆人尬笑：謝謝，有被秀到。

黎·包租婆·雲纓：我就喜歡秀到你們尬笑為之。

杏兒将此間店鋪的房契與租賃文書攤開。

公示衆人一圈，最後放置黎雲纓坐着的茶櫃面臺上。

黎雲纓屈指在上面漫不經心地輪了道花指。

掃了眼神态各異的一衆後，将視線從一地的碎瓷挪向狗掌櫃。

最開心的還是梅白他們一行人。

發出爆笑後，繼續打趣狗掌櫃：

掌櫃你就吃吧。

這麽多，随便吃。

氣急敗壞的狗掌櫃，如何相信這是真的。

他撲過來想搶房契，被啞奴伸手攔下。

杏兒：“你是不是老眼昏花？別急，姑奶奶幫你舉着，你慢慢看。”

白紙黑字有憑有據。

看得狗掌櫃一時腦殼充血，只能扶額反複念叨着這怎麽可能。

在旁邊一直踟蹰的店小二，見狀也明白不用去報官了。

自始至終，黎雲纓一直都是漫不經心的樣子。

仿佛那是她與生俱來的松弛感。

剛才不過是世家公子出游看了一場笑話，游歷了一番，這才言歸正傳。

若問是誰給了她勇氣。

梁靜茹嗎？

不是。

噢，是銀子。

此刻的她包租婆附體，一巴掌拍到：“收租！”

拍得狗掌櫃的一愣。

杏兒聞言笑着又從腰間取出一把小金籌，唰地一聲，轉手遞給啞奴。

只見啞奴接過後，再次炫花了衆人的眼。

他一邊翻看賬簿，另一只手撥得珠算啪啦作響，手指間輪得飛起，快到人眼花缭亂目不暇接。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啞奴就将全部的賬目核算好，停手，開始寫字。

杏兒照着他的字念：“貴鋪已拖欠三個月零八天的租，月錢加上九厘的孳息······”

狗掌櫃的額上開始冒汗了，試探地問：

“敢問可是前首輔大人姜家的貴客呀？”

小二哥也樂呵呵地捱上來請教：

“以前來的不都是府上的馮管事，不知您幾位是？”

杏兒一個莫挨老子的眼色沖狗掌櫃掃過去，将人止住。

她往小二哥這邊傾斜了點，介紹道：“這位是我們府上的大管事，你說的馮大叔月前已經去莊子上養老。”

小二哥暗道原來如此。

他讨喜地又沖坐着的正主作揖叩道：“原來是貴主人家的大管事，小人剛才招待不周，賠罪賠罪。”

伸手不打笑臉人。

黎雲纓對他點點頭，“我姓黎，以後這一片差不多都歸我管。”

杏兒将啞奴寫的字，與他定格好置于臺面的算盤數目核對了一下，接着報數：

“共計銀租四萬五千一百七十七兩八錢三厘。”

說完，她抱手一拳：

“敬請兌付！”

接着黎雲纓也雙眼微眯，淡淡一笑，勾起唇角：

“掌櫃的，您是銀票還是現銀現稱呢？”

一家成衣鋪，幾波人圍着吃瓜看戲。

有人在小聲問京中的租子這麽貴麽，一個月要一萬多兩呢。

你懂什麽，京都貴地寸土寸金，而且這還是沿街主道。

旺鋪的租子當然貴的了。

哇！這種地段的地契怕是得皇親國戚達官貴族才能拿到。

狗掌櫃剛才不說了嘛，人是前首輔家的，姜氏你想想有幾個姜氏。

這群少年多出自商賈之家，對官場情況不熟，不知道首輔是誰情有可原。

但他們都是學子，一提讀書人，那誰不知道前兩屆的狀元郎呢。

咱們南陽書院院長的乘龍快婿！

京都姜氏含璋公子！乖乖，天下能出幾個狀元郎。

除了含璋公子，我們這一批的還有含光公子、含珏公子。

光聽名字就知道是一家子。

那今天走大運了。

說不定還能結識一下偶像。

想什麽呢！人家是百年氏族！

豈會與我等商賈結交。

可我看那個出手幫我們教訓狗掌櫃的大管事挺平易近人的呀。

像我大哥。

一邊杏兒在催付。

本來沒打算今日收租的，這不趕上了。

這下輪到狗掌櫃為難了，紅着老臉結巴道：

“這這這，想不到這筆款項數額如此巨大，況且這段時日生意确實不景氣······”

一邊扯袖子擦汗一邊求情：

“小店一時間暫也拿不出這麽多銀兩，不如還請黎大管家再，再多請寬限幾天。”

面上雖在服軟。

但話裏話外都是一副我欠錢我有理，打定主意不還的意思。

真真應了那句：

欠債的才是大爺。

擱我這耍無賴？

黎雲纓正挑眉要發話。

梅紅玉已經幫腔道：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別是想賴賬吧！”

杏兒：“就是就是。”

白凝竹：“掌櫃聽你這推辭，怕是說了不下十遍了吧。”

否則尋常人家哪能容得你拖上三個月的租子。

還得是姜家人好說話。

李小姐則出言為掌櫃辯駁：

“梅紅玉你別咄咄逼人，人家都說了寬限幾日，又沒說不還，我看你們就是仗着人多勢衆······”

那你就還呀！

黎雲纓揚了眉，問：“幾日？一拖三個月，你們說是幾個幾日？”

白、梅都是商戶女，自是能掐會算。

梅紅玉呵道：“都寬你幾十個幾天了！怎麽的李月如，莫不是你李大小姐宅心仁厚，見義勇為，想要替狗掌櫃把這債給清了？”

李小姐被嗆，但也不想平白無故攬下這筆巨債。

聞聲立即退後：“關我什麽事！”

梅紅玉：“咦，你不是要出頭嗎？”

旁邊人附和着不想出頭就閉嘴沒人當她是啞巴。

李月如将白眼一番：“想激我，哼本小姐才不上當。”

拉着她哥李公子等人，直直又退了三步，沒走，因為他們還沒付錢。

白凝竹沒管掐起來的兩人，轉頭，逢人三分笑的表情：

“麻煩小二哥，去把你們東家請來。”

店小二見這是要動真格的了，應下後轉身去找人，健步如飛。

連狗掌櫃攔都攔不住。

黎雲纓高興地看了白凝竹一眼，當衆說道：

“相逢即是有緣，我看幾位小友甚合眼緣，你們看中什麽随便挑，算我送幾位小友的見面禮。”

本場黎公子買單。

當然，并不包括某些人。

白、梅等人搖頭。

不不不，無功不受祿。

“無礙。”

黎雲纓依舊和藹可親地眯眼笑。

說着就從小二搬來的寶箱裏拿出幾件成衫，根據每人性格分發起來。

還一人塞了一匹綢緞料子。

塞到男主路一鳴的時候，他堅決謝之。

黎雲纓轉頭把他的那份塞給了梅紅玉，讓其幫着先拿着。

她還給了他們一個不能拒絕的理由：

“反正估計也是要用貨物抵債，全搬回去也穿不完，不如趁這些花色面料還時興的時候，穿掉用掉才不浪費”

也讓啞奴杏兒二人自己選喜歡的。

黎雲纓自己則是比對着一群少年郎，給自家的兩個崽挑選。

想了想又對路一鳴提議道：

“這位小秀才公，我兒與你年歲身量皆差不多，能否請你試穿兩身，剛才你朋友幫你拿的，就算我請你代勞的報酬，如何。”

梅紅玉啊了句，脫口而出：

“大哥哥你都有這麽大的兒子了呀，可你看着好年輕好英······額嗯。”

白凝竹就差上前幫着姐妹捂嘴了，尬笑到：

“人家大俠肯定是自幼習武，有駐顏常青之術。”

其他也有小子躍躍欲試道他們來試試可以嗎。

被梅白二人推下去，将被點名的那個讓出來。

路一鳴這才拱手：

“那卻之不恭了。”

小二拿出的這批衣物是鎮店之寶，當然比外面挂起來的好。

狗掌櫃雖然心疼但也不敢再言語。

黎雲纓看着一行人有說有笑，拿起新衫比對起來的俊男靓女們。

甚是開心。原來土豪包場是這樣的感覺。

與其将銀子浪費在姜府三房的那群豬崽子身上，她更願意在對照組身上結個善緣。

誰說對照組就一定要成為死對頭的。

旁邊的李氏等人突然覺得手裏的款式不香了。

特別是李小姐眼巴巴地看着白凝竹手裏的那件祥雲紋金絲暗繡的蜀錦衫。

這可是時下千金難求的料子，屬全店最貴的一款了。

梅紅玉手裏是紅衫，雖不敵白凝竹那件稀缺但也是珍品。

梅紅玉被看得有點發毛，對眼紅的人開吼：

“看什麽看？沒你們的份！”

李月如自知無趣，拉着她哥氣沖沖地回頭就想走。

李公子還頻頻回頭喊道好看，紅的就是好看。

他們前腳剛動。

後腳小二就将成衣鋪的東家請來。

白凝竹幫着東家将人攔住，直接笑話道：

逃單可不是你李大小姐的風格。